《莫负东篱菊蕊黄》望从容

40、第 40 章

　　赛罕乘船顺水而下，船夫为保姑娘家安全，不曾催舟，只是稳住船行方向，两日夜已走大约八百里。她告辞船上的摇橹人，踏上了绘流县的地境。
　　这两日，她想了很多。最主要的是，她该如何重新回到温予的军营中。当日被发现，她不得不离开军营，不知温予是否会将在军中发现自己告知呼兰国君，一思及此，赛罕就觉心中烦闷，她本来就没有太多时间啊！
　　不过，在军营中过了这么久避人耳目的日子，如今望着这悠闲云天和人间袅袅炊烟，赛罕仍是不由心中大快，脚步也轻快起来。
　　在绘流县早春柔和的日光下悠哉闲逛一天，喝喝茶，吃吃饭，一晃天色已晚。
　　寻一客栈歇下，她想好好捋一捋日后该如何行事。想想在军营中，那些偷听到的机密，泄露出去的消息，自己可真是做了不少想至温予于死地的事情，细细一捋，那些事却没有哪件对他有根本上的影响，施纪云也只是表面看似占了上风罢了。自己竟痴傻如斯，被人利用了这么久，到今日才想明白。
　　不由苦笑。
　　可能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赛罕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已经放松了警惕，在客房中竟和衣入眠了。
　　睡的昏昏沉沉中，竟看到太子狰狞狂笑着推门进来，“赛罕啊赛罕，你便如此薄情寡义，我虽未能迎你入宫，却曾对你有情，你身为呼兰国人，不思为主报仇，竟与你那义父合谋，枉顾旧主！”
　　“放开我！”赛罕猛地挣开太子，红着双眸歇斯底里地辩解着，“你说你对我有情，不过是贪恋美色，若真对我有情，如何又肯将我送与沧澜皇帝。我想过杀了温予，为你我二人报仇，可是，这何尝容易，你说我与义父合谋，不顾你枉死之仇，可是，这是五皇子交付于辅国公府之事，我又岂敢懈怠！只是如今，五皇子自立一派，不再将你之仇怨放在首位，他比你更是阴狠，我如今已无退路！你既已身死，拥趸已无，便莫要再来找我！”赛罕朝着那狂笑之人大吼，可那人越逼越近，脸上笑容僵硬，一双眼睛失了清明，血红无比。他双手落在赛罕纤细的颈，狞笑声更甚。
　　“不……不要……”赛罕双手掐住那人的手，却无力掰开，“放开我……”
　　死亡巨大的惊恐侵袭了她的全身，从头到脚，身体的每一寸都在颤抖。
　　“啊！”赛罕在噩梦中醒来。
　　屋内被窗外的火光映照地发亮，耳边变得喧嚣。她急忙穿衣起身，打开窗子向外望。客栈外面已被官兵层层包围。
　　“砰！”的一声，有人踹开门，闯入了她的房间。

　　“赛罕郡主，手下人怕请不动郡主，只得粗手粗脚将郡主带到瞻漓宫，还望郡主见谅。不知郡主可还记得朕这个老朋友？”说话的人眯眼笑了笑，“说起来，朕还要谢谢郡主，为了世华与呼兰两国的长久情谊，涉险送出情报。”
　　赛罕缓了缓神，两个日夜在马背上不停颠簸，那帮人只将自己捆好，不停地换马以求最快将自己送到施纪云面前。她已经无力多做思考，直接问道：“原来是施将军啊，将军好威风，已经登上皇位，却不知因何将赛罕抓来此处？又如何得知我在绘流？”
　　施纪云继续眯着眼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道：“绘流乃世华地界，想要找到郡主绝非难事，至于为何请郡主来此，郡主自己难道没有判断？”
　　“我确实不知。”
　　“哈哈，”施纪云睁大了眼睛笑的肆意，“郡主啊，你在那亡国之君的军营中蛰伏数月之久，如今逃离大营，日夜兼程来得朕所控地境，自然是该来找朕的，不是吗？郡主，温予那混账发现军中出现逃兵，经查证，那逃兵还偷盗了军中银两，三日前便在温家所控地境诸多地点贴了寻人告示，上面郡主的画像可是十分清晰啊，郡主身上的银子也委实丰厚。可是，呵呵，郡主，如若你只是拿了些军中银两便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拿人，温予那混账是不是太闲了。他还派人偷偷到他温家大营势力范围外的地方暗暗搜查，包括绘流。”
　　赛罕这下子仿似突然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她在心里冷笑，果然，终归还是中了温予那奸诈之徒的阴招。他假意送她到绘流，却是故意送到了施纪云掌控的地盘内，然后故作慌乱搜捕，造成自己对他温家大营军机了然的假象，施纪云想到之前自己为他偷传情报，自然认为自己手握重要机密了。自己若将温予故意纵她离开的实情相告，施纪云恐难相信。眼下，自己落在施纪云手中，想要不吐出点什么来，恐怕是要身首异处了。只是，她如今实在并未握有机密，若所言被证不实，恐怕施纪云也不会饶了自己。
　　温予假意点燃了自己对恬淡生活的期待，然后将她送到施纪云身边，让她不得不对施纪云说点什么，然后还告诉她，他重承诺，等着自己回去找他。呵呵，这个人，真是能够窥探人心，他一定猜到了，自己潜入他的军营为施纪云偷送情报只是目的之一，她身上还有任务势必仍需回到他的军营中，于是他便先布好了这一局棋，只给了她一条路，便是回去找他。
　　“我本是想要为太子报仇雪恨，太子待我不薄，与我情深，我不能忘恩负义。可是，费尽千难万险，我险些丧命才混入了温家大营，我为施将军放出情报，却未能为太子报仇杀了温予那个奸险之徒！久而久之，我心灰意冷，只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偷跑出营。赛罕出营不曾想过投奔施将军，是因为赛罕之前所为不为帮助将军，只为替太子报仇。”她与施纪云相识，正是太子想要迎她入府时，那时为了生存的更好，她对太子表现的情意绵绵，所以施纪云应该不会怀疑她现在仍一心想要为太子报仇。
　　“郡主好胆识！朕佩服！但是郡主想错了，”施纪云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郡主仅凭一人之力想为太子报仇困难异常，而朕与太子殿下十分投合，就是在太子殿下的支持下，朕才选择为当初被温家害了性命的家父报仇，温家于我于郡主均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朕父亲大仇得报，朕对太子殿下之恩不敢忘怀，愿意与郡主共同为太子报仇雪恨。朕与郡主算是经由太子而相识，现又都怀有为太子报仇雪恨的满腔热血，自然应互通有无，相互借力，才能取胜。郡主帮朕，就等同于在帮太子报仇。只要郡主帮朕击败温予，朕绝不辜负郡主，朕允诺郡主，可在郡主帮朕统一世华后向朕提三个要求，朕一定竭力为郡主做到！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赛罕假意低头默了半晌。温予骗了她，但是他的承诺，她相信。施纪云一介叛贼的承诺，她不信。
　　再抬起头来已是满面狠戾神情：“就如皇上所愿，赛罕定坦诚相待，不负皇上帮赛罕替呼兰太子报仇之恩！”
　　“好！朕与郡主定此盟约！盟约既定，郡主便将温家大营之事跟朕交个底吧！”
　　“皇上，既然温家已对赛罕有了防范之心，只有让他们以为赛罕已死，他们才能安心，否则赛罕获取的情报也就没有价值了。赛罕这两日被捆于马上不断颠簸，身体实在是受不住了，现下思绪混乱，可否让赛罕休息一会儿，理理思绪。”赛罕面容全无血色，唇色发白，确实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施纪云虽心急，可也知赛罕身子确要支撑不住了，他眯起眼来又笑了笑，已是一副关怀备至地语气：“郡主所言极是，来人，替郡主更衣，郡主，朕需借你的衣裳迷惑温家大营，若他们派来搜捕郡主的人马发现穿着这身衣裳的人已经死了，想必就会安心了。来人，将玉成郡主安置在绛雪阁好生歇息一晚，着人好生服侍，明早，朕再与郡主细细谋划。”说罢，便着人将赛罕送走。
　　赛罕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虽然十分困倦，她却不能让自己睡过去。一晚上时间不长，她要在施纪云召见她前将所有事情捋一遍，万不可大意被看出漏洞。最重要的是，温予将她安排到施纪云身边是希望她做些什么，她才能回去找他呢？答案一定在他曾说过的话里，那一定是她可以回营的关键所在。念即此，赛罕立即细细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