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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那个护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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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晓风带着早饭到病房的时候,刚7点不到,何清在外面的沙发上斜靠,项尚单手支头紧坐在病床的一侧,神志清醒,眼睛瞪的老大,麻醉医生已经来过,项伯竹此刻正昏沉的睡着。
“小尚,”项晓风把手上提的袋子小心的放到茶几上,轻手轻脚走到里间,轻声道,“这么早,你出来吃点早饭,让爸爸踏实睡会。”
项尚点头,慢身跟着项晓风出了里间。
何清听到声音已经起来,正坐在刚刚躺着的沙发上拆带来的早饭。
“项晓风,你这么多年还只会芹菜虾仁饺?”
项尚接过何清递过的筷子,在茶几前蹲下,抬头撇着嘴对着正坐在对面身边倒豆浆的人,声音虽然很轻,但那鄙视之情丝毫没少流露。
“你再看看,明明还有牛肉豆角的。”
倒豆浆的项晓风手没停,眼没斜,轻笑道。
芹菜虾仁饺,以前项尚在家住,隔三差五一定是要缠着她吃一顿的。
“我无所谓哦,就是苦了何清,项晓风,你嫁人了能不能有点嫁人的自觉……”
项尚抬着拿筷子的手,点了点饺子又点了点何清,最后落在项晓风的头上。
“那你多给我几个吧,我可爱吃这饺子,平常可哄几个月都不给我做一次呢,沾你光,你再让让我?”
何清趁着项尚说话的一个小间歇,也没管他话到底有没有完,赶紧把饺子往自己跟前收了收。
“那不成,我这一夜没睡呢,可得吃饱了才能睡着!”
项尚三指捏住远去饭盒的另一端,边往回扯边说道。
“那一人一半……”
何清的手也丝毫不放松……
“行了,你俩,怎么这么大的人了到一起还没大宝懂事呢?”项晓风终于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妥当,空出手来回指了指二人,“你,吃了饭赶紧回去睡,你,吃了饭赶紧去办公室。”
“你不用上班?”
两人还是一手拽着饭盒,单另一手拿筷子已经在饭盒里杵了起来。
“不用,我让挂停诊通知了。”
项晓风把旁边无人问津的一个饭盒往桌子中间推了推,示意二人松手。
“项晓风,我可听说排你的号儿忒难挂?”
两人顺意松手,项尚夹起一只饺子,放到旁边蘸醋的盒里,抬眼瞥了项晓风一眼。
“是这年头小姑娘们都不爱惜自己身体,所以看妇科的人多。”
项晓风感叹,好像见过了太多可惜。
“你找了国医给你代班吗?”
项尚低头,给蘸着醋的饺子翻了个身,不说项晓风在妇科方面的精通,就是她项家女儿、何家媳妇儿的名声传在外,恐怕没有一国医代班是得不到患者的信任的。
“那些国医都年岁那么大了,哪儿还能帮我代班啊!”
南熹有专门的国医大师工作室,但那些都开在门诊楼16层的顶楼,寻常要看一眼绝非易事。
“那你让今天挂你号的人怎么办?”
项尚干脆放下了筷子。
“改天来呗,我可以上班的时候多放号,迟些下班能看完的。”
项晓风一般半天只有40个号,严格说来并不算多,还不是每天都有。
“项晓风,如果来看的是急症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办?”
项尚双臂抱胸,上身挺立,头微微歪着,眉心紧紧的拧在一起。
“我……”
项晓风无言以对,这的确有可能发生,而且还是大概率事件,因为大部分患者都是在病症出现后,拖到自己耐受不住再来就医,况且,等她的号,可能一等又耽误了。
“如果本身已经出血很多天,在虚脱边缘怎么办?”
项尚更紧了紧眉心。
“我……我只停半天!”
项晓风伸出左手,拇指尖抵着食指指腹。
“半天也不行!”
声音还是很轻,却让受众没力再做反抗。
“我……”
项晓风的头转向何清,请求援助。
“我同意小尚的意见。”
一旁一直自吃自品的何清感受的目光,嘴里含着饺子,说的轻描淡写,好像想蒙混过关的样子。
……
另边顶端憋屈的病房内,老人醒的很早,半坐在床上看着一直忙活着走来走去的外孙女儿,无奈的嘴角纹路勾起一直蔓延到眼睛,漫出慈爱和宠溺。
“昨天说你们院长做那什么的手术怎么样了?我这病房可是全托了人家,你可要去看看?”
老人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但开口声音嘶哑。
“昨晚已经去过了,挺好的,儿子女儿们都在旁边守着呢,不用您操心的,”严夏把盆和毛巾收进卫生间又出来,走到床头边上,一手扶着保温桶,一手拍着盖子,“咱们喝点粥吧?”
“儿子?就是那个老婆跟人跑了,还带着个儿子的?”
嘶哑的声线丝毫拦不住老人家的热心肠。
“院长不就那一个儿子,”严夏说着拧盖子的手停了下,“您怎么知道人家老婆儿子的事儿?”
“你以为外婆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人侧着头,脸上自带一股子神秘和骄傲。
“行行行,您老啊,就是百事通,来,喝粥。”
严夏把粥倒进碗里,坐在床变的板凳上,用勺子蒯了,就往老人嘴边送。
“也是不知犯了什么太岁,可就苦了小孩,欸!大人也不容易。”
老人皱眉估摸着说完,才张嘴吃粥。
“这就不用你老操心了,这孩子呢项家上下都带着哄着,那大人了,成天不在家,孩子更不着边,我昨天也见,没瞧出来哪里不容易。”
严夏重复着喂粥的动作,说出的话语里有隐隐的不满。
“你见过院长儿子了?怎么样?”
老人好像突然没有了胸闷症状,这声调的高度比正常人更甚。
“不靠谱的公子哥儿呗!”
严夏想到昨晚病房里那人对自己父亲不负责还不可一世的样子,觉得这个定义无比之精准。
“才一下怎么能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我是问你模样呢?都说俊的紧?”
老人家这些天在医院可是听说了院长家公子的各种传说,看样子是留下了根深蒂固的良好印象,又或者是人类先天对弱者的同情,这下即便是亲外孙女儿都无法动之分毫。
“……”
模样,严夏暗暗想,模样倒是不曾见过的好,额头饱满,鼻梁高挺,浓眉下眼窝微凹,嘴唇很薄,有那么点混血的意思,特别是无论说话还是表情,两颊的酒窝若深若浅,就是在昏暗病房里的短暂相处都叫人惊艳许久。
……
项尚接到项晓风电话的时候是满腹牢骚她丢三落四,从他所在的病区走到门诊二楼,感觉着实不近。
项晓风虽然说让他随便找个护士送来,但项尚总觉得不太好意思开口,正巧白日来接班的大姐夫已经感到,他就自己提着项晓风的茶杯,悠悠的往门诊走。
门诊一楼大厅的人很多,导医台被人圈了几圈,挂号窗口排了几路队,缴费窗口挤了一团,中药房等药的人或站或坐,西药窗口拿药的人在各窗口围合。
门诊二楼,妇科、儿科和财务收费处的办公室,每个科室门口的三排候诊长椅皆是座无虚席,不仅如此,每间诊室门口都被患者或家属堵的严实,挂着主任医师的诊室更是一直堵到了别处。
打决定从商开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项尚就没再来过这里。
拿着杯子,他站在妇科候诊区的导医台旁边,就那么往里头看着,被叫到号的人忙不及的从打开门出来的患者身侧挤身进去,没轮到的人伸长着脖子,试图从交错着的两人缝隙中窥出一二。
患者从诊室内出来,有的是自己挤着人群出来,边走边拿着病例仔细辨认,有的则一出门自带打开人群特效,那是被小医生送出来,单独嘱咐用药和日常注意,而送走病患小医生会再次被火速围上,询问进程或者今日是否加号。
“张主任,您看再缓缓行吗?”
导医台后侧,走道的玻璃门打开,里面出来一男一女,男的40来岁,戴着眼镜,着一样最常见的白大褂,却是收费处张主任,女的白衣白帽,护士打扮。男的走在前面,一脸无奈和些许不耐,女的跟在后面追着,满面恳切。
“姑娘,不是跟你说了吗,真不行了。”
张主任止步在离导医台不远的位置,回头,一面说一面对着护士用力点头,似乎只有这样,说出的话才比较可信。
“可是化疗不能断啊,现在就等着化疗降期手术了。”
护士的手紧紧握着,好像这样才能抑制住自己不去抱住张主任胳膊的冲动。
“你之前费用暂缓已经是我大了胆儿,想着被查到,我去给院长说说你的情况,恐怕也不会怎样,但是现在你也知道是不一样了,院长躺在那,四姑爷管账又一向严厉。”
张主任躬身,压低了声音向护士说道。
“张主任,今天,就今天,能让我把今天化疗的药领了吗?”
护士左手握拳,右手抬起用食指比着一字,同样低声的恳求道。
张主任低头看着护士,眉头紧拧,良久,“你跟我来吧。”
……
两人走远,项尚望着那护士背影若有所思,方才他看的真切,那护士眉间一颗痣,粟米粒大小,昨儿夜里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