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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罪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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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仍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一丝苦涩爬上唇角。望着九彧的后背,九仍哑声说着:“彧哥哥,我给你梳一辈子的头可好?”
师九彧静静的背着师九仍坐着,他听不到,只能看到,可是师九仍坐在他的背后。师九彧望着池塘里的芙蓉出神,神色怅然。就要再也见不到了,美丽的芙蓉终究不会属于自己,从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就是知道的。
师九仍不知道九彧在想什么,她垂下头,轻喃着:“不行麽?果然不行麽?无论如何也是不行的吧,不行的——”师九仍没有说下去,轻轻的哭泣起来。她知道,她的彧哥哥是不会知道的,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在以怎样的心情为他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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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逝,冬雪至。
师府,太液芙蓉池。
夏末,姬大人斥千金,为师府搭建温室,移植太液芙蓉,以令芙蓉四季不败。只因姬大人之女,闻芙蓉之美,要求在大婚之时与人之芙蓉在自然芙蓉中成婚。
由此,姬氏与师氏联姻之局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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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仍站在温室之内。重建池塘之时,工匠将池子改建,温室中央为一座拱桥,桥上有一座凉亭,芙蓉载于拱桥两侧,以便观赏。师九仍缓缓登上拱桥,花海在侧。温室外,左仪鹤悄然停驻——
师九仍一身红衣,长袖曳地,长裙拖曳在桥面上,仿若悄然的烈火,一池芙蓉黯然失色。人比花娇!师九仍看着池中的芙蓉,微张五指,又轻轻合拢。
彧哥哥要娶妻了,天下皆知。下个月就是婚期,彧哥哥的心思全部放在了那个女子的身上,恐怕,彧哥哥的情怀也早已许给了那个女子,自己究竟还在妄想着什么。这段时间,彧哥哥离自己越来越远,即使是见到彧哥哥,彧哥哥也会匆匆离去。抓不住的,什么也抓不住。就算抓住了又怎样,血缘的联系,早已在两人之间划下了永久的鸿沟。
师九仍惨淡的笑了起来。
这是何等荒谬的人生!师九仍跌坐在地,痛哭失声。
这时,一件长袍披在了九仍的身上,师九仍身体一震,迅速抬起头。可是,师九仍眼中的光芒又黯了下去,是左仪鹤。
“你都知道了吧。”师九仍问。
左仪鹤沉默着,不愿揭开彼此心中的疮疤,更不愿承认这是真相。
“呵呵,”师九仍惨笑起来,“多么可笑,多么肮脏对不对?”
左仪鹤的嘴角浮现一丝痛苦。
师九仍又道:“师府的小姐,居然对哥哥有如此令人作呕的希望,竟然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行,竟妄想背天逆伦。多么令人不齿,令师家蒙羞,对不对。”
“不要再说了!九仍!”左仪鹤低叫道。
师九仍没有停止,仍旧说着:“所以,这是上天的惩罚——”
左仪鹤抱住九仍。“这不是你的错,九仍,你只是,你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师九仍伏在左仪鹤的怀中,哭泣着:“你不明白,这是我一生的过错——连上天也不能饶恕的罪过——”
左仪鹤抱着哭泣的九仍,只有紧抿的嘴唇,才泄露了一丝痛苦。
九仍,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宁愿娶姬小姐的是我,只要你不要这么哀伤,只要你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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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九彧的婚期临近,师府上下一片忙碌。而师九仍在痛苦中煎熬着,逐渐枯朽——
铜镜前,侍女然儿正在为师九仍梳头。然儿看着铜镜中疲惫的脸庞,眼眶微微一红,悄悄的将几缕白发编进了黑发中。退出师九仍的卧房后,然儿的眼中滑下了泪水。自己从小跟在小姐身边,怎会不知道小姐的心思,可是,小姐和少爷是兄妹呀,除了伤心,小姐又能怎么办呢。少爷,你可知道,为了你,小姐的容颜已经正在凋敝——美丽的青丝逐渐褪色——就连心灵,都在老去——
师九仍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苦笑起来。已经很久没见到彧哥哥了,这张脸正在死去,上天就要对一个罪人收回他的馈赠了,所以,就让自己趁容颜还没完全褪色前,再见一次彧哥哥吧。师九仍起身,转身离开自己的房间。走向太液芙蓉池。
这一天,正是师九彧大婚前一天。
师九仍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来到太液芙蓉池。她知道,师九彧一定会在这里。九仍轻轻的走到师九彧的面前,蹲下身体,想小时候一样,将自己抱成一团,挡住师九彧观花的视线。轻唤:“彧哥哥——”
师九彧微勾唇角:“仍儿,也来看花?”
师九仍望着九彧,为垂下头:“我来找彧哥哥。”
“什么事?”
师九仍为一顿,道:“彧哥哥,你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呢?”
师九彧愣了一下,回答:“不会。”
“那么,你以后会不会只陪姬小姐,不陪我?”
“不会。”
“你会不会不再喜欢我?”
“不会。”
“倘若有一天,你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你会不会瞧不起我?憎恶我?”
师九彧皱了一下眉,疑惑:“仍?”
“回答我,彧哥哥!”九仍抓住师九彧的衣衫,执意问出答案。
师九彧敛起笑容,望着师九仍的眼睛,回答:“不会。”
“那么,你也永远不会忘了我,对不对?”师九仍的声音变得激动,尖锐。
究竟什么事会让仍儿如此绝望,不安?师九彧吧九仍拥进怀里,眼前掠过一丝阴郁:“我不会忘记仍儿的,我怎么会忘记仍儿呢!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仍儿还是仍儿。仍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麽你会如此消瘦?”师九彧惊心的感觉到,怀中的仍儿,消瘦的仿若只剩下一副骨架。
师九仍只是摇了摇头。她如何能对彧哥哥表明自己的爱恋呢?这说不出口的爱恋,注定是与她一起消亡的。
师九彧突然感到有人进入了温室,转头望去。
这时,一位仆人走过来,道:“少爷,小姐。”
师九彧问道:“什么事?”
“回少爷,姬大人驾临,老爷请少爷过去。”
“我知道了,你下去。”
“是。”
师九彧有些担忧的低头看着怀中突然微微发抖的仍儿,低唤:“仍儿?”
师九仍没有回答。
师九彧叹了口气,说:“仍儿,爹叫我,我必须先去一趟,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好吗?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我很担心。”
师九仍离开师九彧的怀抱,点点头。
师九彧扶着师九仍起来,看着九仍:“仍儿?”
师九仍轻声道:“我,我想再待会。”
师九彧眉间染上一抹担忧,道:“那么一会儿一定要去休息。”
“嗯。”师九仍应道。
师九彧抿了一下嘴唇,踟蹰了片刻,转身走向了正院。
师九仍踉跄的跟了两步,望着师九彧离去的背影,泪水决出眼眶,在脸上画出一条条泪痕。彧哥哥不在属于自己了。他正将走向令一个女子,娶她,爱她。师九仍心中一阵剧痛,嘶叫起来:“彧哥哥,我爱你,我爱你呀,比任何人都爱你,都爱你呀——彧哥哥——”
师九彧没有回头。师九仍缓缓倚着拱桥的扶手,滑坐在地上,痛苦出声来。彧哥哥没有回头,他没有听到,正如自己绝望的爱恋——
师九仍沉溺在悲伤绝望之中,没有发觉,温室的另一个门口,一位夫人,正惨白了面容,颤抖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