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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扎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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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十天的时间已过,笙罗要成为医疗组第一位正式接受武功训练的人了。
“我们医疗组的轻功不比战斗组那么专业,只要求在面对的敌人的时候能晚一步死罢了,”康先生在浓郁的树荫下开始讲述理论知识:“可以飞檐走壁日行千里的轻功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做梦……咳咳,现在进入正题。”
除他以外还有几个孩子站在旁边,不出意外地被树荫包裹着,烈日当头,难得有人愿意来充当陪衬。
至于纳凉,笙罗仅有看着的份。汗水黏住她额前的碎发紧贴在两侧,原本细嫩的皮肤逐渐皲裂,早已脱皮的鼻尖上蒙着细细的汗,有一丝黑发粘在她发白的唇边,汗珠从身上每一处钻出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没人知道她究竟站了多久。
绿荫下的世阳见她的头顶都快被太阳晒得冒出水蒸气来,语气中带有一丝着急地说道:“师父,她本就执着,若再出点岔子恐怕连性命都要赔进去。”
异于世阳的担心,康先生显得很淡然,这不是挂不挂得住面子的问题,他沉思片刻,道:“既然笙罗可以为了练轻功放弃掉自己最爱的食物,那么她也可以为了练轻功放弃掉我们所认为的最宝贵的生命。”
在世阳的肩膀上歇息的小小鸦忍不住“啊”了一声。
前者被堵得无话可说,师父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反而面带笑意,他的直觉向来比较准确,瞧师父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必是早有把握,满肚子的怨言只能憋着。
小空在旁边拭汗,欲言又止。
然而他们的谈话丝毫没有传入笙罗的耳中,她所看到的早已不是层层绿林,更加分不清楚站在树下面的是人还是牲口,摆在她眼前的,只有天旋地转般的眩目,思维一滩死水,五官无任何知觉,汗水不断从额上滑下,继而随着眼睑浸入眼内,一阵生疼犹如刀割。
她现在觉得连死都是一种奢望了。
如果说夏天的热浪像一片汪洋,那她就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周围的所有都无法影响她,或者说,无法唤醒她。从开始的迷糊到此刻的生不如死,似乎通通成为幻影。
一刻钟之后,早就超过极限毫无意识的她终于向后倒去,无底的漩涡侵蚀了扁舟,波澜之后便是平静。
几乎是在同时,世阳摆脱康先生的阻拦向烈日下跑去。
“笙罗!”“笙罗!”“笙罗醒醒啊!”
再多的呼唤于她听来都是嗡嗡杂音,脑部瞬间涌上来的胀痛逼得她夺回了丁点知觉,但映入眼帘的不是师父和世阳的脸,而是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的蓬松黑色羽毛……
“快把她抬进屋里放到榻上去,”康先生笑意淡去,好在他是应付这种情况的行家,知道该如何善后:“世阳,按压她的人中,其他的,给她找些解暑的药材。”
他似乎早料到结果会是这样,一切的吩咐好像一开始就安排好的那样,甚至从怀里掏出一把团扇递给世阳:“帮她扇扇风。”
世阳愠怒,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抢过团扇,跑进屋里时回头瞪了他一眼,康先生唯有无奈叹息徒大不中留,他失笑,喃喃道:“这么些时候了,怎地半点长进也没有。”
世阳牢记万不可在师父跟前胡闹,只转身便去帮忙。但与其说是帮忙还不如说是添乱,大家本就手忙脚乱的,他一掺和倒不像抢救笙罗,反而是在对笙罗进行群殴。
待大伙忙碌完毕,已然戌时正点。
好不容易才从无意识状态中脱离出来的笙罗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扎马步过关了么?”下一秒迎接她的便是一记重拳。
笙罗刚醒来,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右眼遭到袭击,随之多了一个乌眼青,她刹那间清醒不少:“世阳?!你下这么重的手难道要杀了我不成!”
“胡扯!”世阳气得直跺脚,双目赤红:“逞能逞得我都懒得驳斥你,耍狠哪是方才那种耍法!莫非你真想改变身份去做战斗组的仆役?活腻了就放开胆子说出来,此处别的没有,毒药随处可取!”
“我已说了不下百遍我心里有数,自己的体质自己最了解,”笙罗不给他喘气的机会,“战斗组的诡异气氛半年前你不是没见识过,乱嚼舌头当心连累师父。”
栖息在梁上的乌鸦被两人的水火不容之势惊得不敢吱声。
笙罗所言不虚,她的确了解自己的体质,不过此话巧妙地回避了世阳的责问,丝毫没有触及“逞能”与“耍狠,”算钻了小孩无法洞悉一切的空子。
“你得庆幸这对组里的损耗不大,师父常说你稳妥,你可注意着别打了师父他老人家的脸!”
笙罗暗自叹气,顺带环顾四周,其他的弟子们全都横七竖八地瘫在榻的另一边叠成了人形高台,可谓是她在这头,而他们却在那头。有的手里还残余着药渣,有的手里尚抓着一把团扇,不管是面部表情还是四肢动作全近乎于精尽人亡的架势,难怪世阳愤愤不平。
世阳把倒霉的药瓶子扔到她怀里,怒瞪一会儿后便离开了,一句话也没说,看来他今天气得不轻。
笙罗窝在榻的角落,憋屈地为扑腾而下的小小鸦整理羽毛。其实她还隐约记得昏倒前的画面,在众目睽睽之下中暑晕过去,当真叫人难堪。小小鸦贴心地用嫩黄的喙轻啄她的脸,不料让她吃痛。脸上虽然敷了药但还是经不得任何触碰,尤其是尖锐的东西。她甚至不敢去照铜镜瞅瞅自己毁容了没有,苦练了十天的基本功一上场就被打回原形的感觉真不好,可想而知白凤和墨鸦得多辛苦才能没日没夜地来去自如。
“明天啊……”她抬头,眼皮逐渐变得沉重:“风雨欲来谁挡都没用,还是睡觉最踏实……”
门外的人手执一盏油灯站了许久,直到清楚地听见屋内发出鼾声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