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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 1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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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岁的增长和心志日趋成熟,芬巩内心的傲气与盛气终于渐渐退去,或者说,它们被隐藏在了更深的灵魂深处,并不像他年少时那么旺盛而显著地占据他的心灵。
他变得更为沉静而富有忍耐力,用优雅的外貌包裹起内心的充沛精力,一贯温和俊雅的外表让他显得不失风度,更像一个尊贵而绅士的王子。而他也把对梅斯罗斯的情感隐藏得更深,表面上,他学会了更为含蓄的掩饰,因为在成长的岁月里,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那份隐秘感情已不像当时初见时那般单纯、青涩,而这终究将让他和梅斯罗斯的情谊走向岌岌可危的境地。
梅斯罗斯有时候会随他的父亲费诺出门远游许多天不归,他们去探索新的山脉,发掘未被开采的矿石,研究从未见过的植被,足迹几乎遍布整个维林诺周边的大森林。
梅斯罗斯亦如从前那样,对芬巩似乎比对自己的弟弟们更关爱一些,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多,别的精灵也经常对这两位评头论足,说他们的父亲关系疏远,可是两个长子却手足情深。
梅斯罗斯在每当要远游之时,便会提前告知芬巩,表示近期自己将不在家,让他暂时不用往图娜山另一边他们常聚的花园跑了。
芬巩每次都会提醒他:“记得给我带点礼物回来。”
“这个我不会忘记,有哪一次我没有给你带礼物呢?”梅斯罗斯似乎是以兄长的口吻,半带着宠溺,温和地对芬巩说,“不过你这次想要什么?我们这次不去森林里,而是去海边。”
“嗯……”芬巩想了想,随口说着,“贝壳?海星?海螺?”他皱了一下眉头,接着苦笑,“……随便带点什么吧,无所谓。”
——带什么东西其实真的无所谓,只要是梅斯罗斯带给他的。
梅斯罗斯似懂非懂地看着他,有一刹那,芬巩很害怕他发现什么,毕竟这位堂兄并不是个愚笨的人,通过长期的相处了解,他发现堂兄只是外愚内慧。于是他连忙低头打磨猎弓,讪笑补充:“我送给小妹。”
梅斯罗斯终于笑了出来,从芬巩手里拿过锋利的刻刀,将刀柄上松落的绑带仔细包好,以免尖锐的部分露出来磨手,然后再交还给芬巩:“不明白你拿这些破烂哄你妹妹有什么用,她已经过了爱收藏这些玩意的年纪了吧,要不然让我父亲找个好材料,做一支海螺笛送给她?听说最近凡雅族的女精灵跟着瓦尔妲大人学习吹奏笛子,一时间,海螺笛成了流行饰品。”
芬巩左右审视着木弓,仿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也行,你看着办吧。”
梅斯罗斯浅笑寻思:“还得带点别的送你弟弟,还有小英戈多(Ingoldo,芬罗德的昆雅语母名)那一箩筐弟弟。给你们的礼物,每次都想得我头疼。”
“什么一箩筐,他哪有你弟弟多,而且全是淘气鬼。”
“别说我家弟弟们坏话。”
“卡尼斯提尔(Carnistir,卡兰希尔的昆雅语母名)的脾气尤其坏。”
“他只是精力旺盛。”
“阿塔林凯(Atarinke,库路芬的昆雅语母名)很有点小心机。”
“他怕寂寞而已……咳咳,够了没?”梅斯罗斯半开玩笑地瞪眼。
芬巩神色不豫,白眼睛道:“礼物你就不能只送我……小妹一个?每次背那么多东西回来,不累?”最后,他眯起眼睛笑了。
“我怕他们抢你的。”回答的声音迟了几秒才响起,梅斯罗斯轮廓深刻的眼眉在逆光中看不清神色。
芬巩暗暗琢磨了一下,打了个哈气:“啊~~~好困……”
他顺势仰后,往梅斯罗斯盘起来的大腿上一倒,四仰八叉地躺在红发精灵怀里,并肆无忌惮将脸侧过去,靠在堂兄带着芳草气息的衣袍上。
梅斯罗斯无奈地看着他:“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喜欢粘着我,这样——不太好……”
“上午看书看累了,让我靠一会不行?你怀里软,躺着舒服。”芬巩假装打太极地一翻身,丢下弓,双臂搂住梅斯罗斯的后腰。
这是他从小到大对梅斯罗斯惯用的动作,仿佛那只是改不掉的习惯一般。
他微微眯开眼睛,只见红发精灵低着头,半垂下来的睫毛在圣树光辉中变成了半透明的金色,疏朗而纤长。
“我成年了,你就不对我好了么?”芬巩闭上眼,好似轻佻地勾了勾嘴角。
梅斯罗斯笑了起来,“我会永远是你的兄长。”
很久以后,梅斯罗斯在芬巩的书房里发现,他送的海螺笛,一直被芬巩自己收藏着。
维林诺的祥和日子并不是永恒不变的,尽管那时候,埃尔达的精灵们并不知道,这段平静快乐的岁月竟然如此匆匆而过,只在他们漫长的生命里有如昙花一现。即使是曼威也不曾预见到,否则他就不会宽恕释放他那背弃了一如的兄弟米尔寇。
被囚禁了三百年的米尔寇最终获得了曼威原谅,曼威允许他在维林诺拥有一定的自由行动权,不过在刚开始的时候,他的野心和阴谋都没有显露出来,在维拉众多双眼睛的监视下,他循规蹈矩,与精灵相处融洽,甚至获得了不少诺多精灵的认可。
包括芬巩在内,在这位王子看来,米尔寇倒是个十分有智慧的良师益友,并不是他易于轻信别人,而是米尔寇隐藏得太深。
那时候的米尔寇披着俊美的外皮,乌黑长发一直垂到地面,当他匆匆走过回廊的时候,就仿佛一缕清风,优雅从容,令不少精灵深信,有这样美好外貌的维拉,是不会有一颗黑暗肮脏之心的。
一日,芬巩在深谷一处圣光明媚的山坡上看见这位维拉捧着书籍席地而坐,专注书写着什么。柔光照耀在这位维拉大能者的乌黑长发上,那长发犹如瓦尔妲创造的银河星辰一般闪烁着绚丽光辉,米尔寇的侧脸沉静安详,完全看不出任何黑暗面的东西,他长得和曼威其实十分相像,唯有眼睛里透出来的光更为锐利一点。
米尔寇似乎十分敏锐地抬头看见了芬巩,于是放下笔,露出深邃的笑容:“原来是芬达卡诺殿下。”
毕竟米尔寇是维拉神祇,芬巩朝他颔首点头,然后走过去说:“抱歉,我是不是打搅到您了。”
米尔寇宽容地说道:“很高兴能遇到你,王子殿下。我只是闲来无事,坐在这里写写笔记而已,正觉得有些无聊,没想到你就来了。”
接着,他用并不显得殷勤的口吻说:“要不要坐一会,我刚刚泡好了茶,正愁没有人陪我一起品尝。”
芬巩这才看到,在米尔寇身后有个小茶炉,幽幽的金红色火苗上正摆着水晶制成的茶壶,里面的透明液体泛出清浅的碧绿色,几片不知名的绿叶漂浮在上层,即使不品尝,光闻着那飘逸的茶香,就知道是绝好的茶。
励志谱写《舌尖上的维林诺》的芬巩怎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便不再寒暄客气地坐了下来,米尔寇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芬巩浅酌一口,简直心悦诚服。
“哦对了,我知道您在音律方面十分精深,我最近写了首新曲子,可是有一小段怎么改都不满意,希望您能指教我一下。”
“乐意效劳。”
芬巩本来就想找处安静的地方修改曲谱,他将带在身上的谱子拿出来,然后和米尔寇讨论起来。
米尔寇快速扫了一眼,深深深深地揪起眉头,过了会儿,提笔热情洋溢地说:“哦!你看,这曲子写的对称感太差了,应该这样改……”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许久,当谱子终于修改完善,米尔寇起身告退时,芬巩十分感激地连声向他道谢,声音里洋溢着不暇掩饰的激动。
因为曲子一旦完成后,他便准备立刻去找梅斯罗斯分享。
他目送着米尔寇走远,然而紧接着背后便传来熟悉无比的声音:“芬达卡诺!”
芬巩回头望去,却见梅斯罗斯面带忧色地走过来。他一贯是个爽朗豁达的人,脸上很少有这样浓重的忧愁。
“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偷听我和米尔寇阁下说话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尼雅堂兄。”面对梅斯罗斯,芬巩一如既往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然而梅斯罗斯依然沉着脸色,望了一眼米尔寇离去的方向,一向敦厚包容的眉宇却微微紧皱,透出警惕。
他对芬巩忧心忡忡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米尔寇有太多接触,可能会对你不好。”
芬巩略感诧异,但还是温和地笑说:“是你向我推荐,说这位维拉精通音律,让我谱曲有困难的时候,可以去找他指点……你看,我刚刚完成了一首新曲子——”
梅斯罗斯的神情却更加忧虑起来,以往的爽朗朝气仿佛都消失不见了一般,他眼神晦涩,脸庞被重重心事笼罩,根本无心讨论曲谱,对芬巩道:“我父亲的技艺都是他自己潜心钻研出来的,可是米尔寇却到处跟人说,精灵宝钻是我父亲请教了他,在他的传授指教之下才完成的。我父亲最近听到这些传闻很生气,而许多人好像对米尔寇的话深信不疑……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离米尔寇远一点,免得他再传出对你不利的传闻,导致你的心血被无妄的言论曲解。”
梅斯罗斯其实很少说这样重的话,他骨子里含蓄宽厚,和他那眼光挑剔的父亲不同,对许多事物都能持以宽怀接纳,几乎很少会在背后谈论一个人的人品,很少会用这样尖刻的言辞。
芬巩困惑地看着他,觉得他和往常很不一样,便笑了笑,说:“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浑身充满了火药味,我看米尔寇不像那种会散布谣言的人,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芬巩其实心里明白一定有什么事困扰着梅斯罗斯,令他心情烦闷,但他这个人往往不会将心中真正的意图表露出来,表面上,他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对一切都贻笑大方的样子。
梅斯罗斯看着芬巩那双微微弯起的眼睛,觉得他这时候还笑得出来,心里不禁有些恼火和焦急。
他的父亲被米尔寇诽谤,他不希望芬巩和他父亲一样,看着自己的心血被谣言玷污,而百口莫辩。
说起来,他对这个堂弟,总有些说不清的情愫隐隐约约地跃动在心底。
他特别……特别的不想看到这个堂弟被伤害。
他深深地望着芬巩那双纯净明亮的眼睛,无数的心结徘徊在心头,终于忍不住加重语气:“最近还有传言,你父亲觊觎着我们祖父的……我希望你并没有参与在其中,但愿所有的流言都是假的。我一定是最近被太多事弄得思维混乱了,芬达卡诺,我……”
芬巩听出梅斯罗斯口气不善,敛起笑意,正色说:“你想说什么事?希望我并没有参与什么?尼雅,我希望你有什么话,都能当面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而不要瞒着我。”
梅斯罗斯勉强挤出笑容,“我们到附近散散步吧,我也确实有很多话想跟你谈谈。”
两人于是在山坡花丛中慢慢闲逛,梅斯罗斯背后牵着一匹马,而芬巩也牵着一匹马,两匹马在他们身后几乎同步并行,同样显得感情非常好。
梅斯罗斯告诉芬巩,他们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说芬国昐和他的儿子们一起觊觎着费诺的王位继承权。这时候,芬国昐的另外两个儿子和小女儿都长大了,这其中未必就有芬巩的份,但那些谣言仍然对梅斯罗斯形成了冲击。
芬巩耐心听完了这些足以让人义愤填膺的传言,哭笑不得说:“尼雅,你不知道我们这边也听到了一些流言吗,但我认为那些流言都只是玩笑话而已,我并不会当真。所以你也没必要将那些流言放在心里。”
梅斯罗斯寻思着:“我也希望我不会在意,可是……”他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
芬巩并不知道梅斯罗斯在困惑些什么,他听到梅斯罗斯竟然有一点相信,或者说是质疑他和父亲在觊觎费诺作为芬威长子的领导权和地位,以及他们家享受的芬威祖父的过多宠爱,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不是滋味。
也许是那种隐秘的心思让他太在意梅斯罗斯对他为人的看法了,那种夹带着某些私欲的浓烈感情,总是会让最睿智的人迷失方向。
芬巩内心隐隐的溢出埋藏了多年的苦涩和酸痛,梅斯罗斯有好几个亲弟弟,而他的堂弟则更多,在这么多的弟弟中,他又能排在第几位呢?他必须和其他人分享梅斯罗斯的关爱,而他却不确定自己能分享到多少。
实际上,他是非常贪心的,他想要的是独占,而不是和其他堂弟们并列。
如此复杂难言的情绪仿佛已经涌到了舌尖,但是芬巩还是默默咽下了,只淡淡笑了一下,说:“你不该怀疑我的为人,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吗?”
他乌黑发亮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梅斯罗斯,通透的眼底透出无限期望,以及那一丝隐晦的暗示。
梅斯罗斯微微皱眉道:“有些事会变的,芬达卡诺,就像有些人从前非常崇拜我父亲的技艺,而现在,却在背地里议论我父亲盗取他人知识……”
芬巩忽然停下脚步,他的内心有点惶惶不安,但眼神十分清澈,抬头仰望着高大的红发精灵,倾尽所有信任与真情,说道:“我们永远不会变。”
似乎是为了表达一种决心,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的情谊永远不会变,是不是?”
在他仿佛热忱而天真的注视下,梅斯罗斯唇齿嗫嚅着,终于发出干涩的声音:“……是,我们不会变。”然后,他释然地笑了一下。
永远不会变的恐怕只有悄然流逝的时间。
不久以后,流言四起,愈演愈烈,米尔寇让一部分流言传到费诺耳朵里,让他相信芬国昐和费纳芬将和他争抢领导权,而又让另一部分传到芬国昐耳朵里,让他相信费诺会怂恿芬威王驱逐他们。
图娜山的精灵城中遍地是关于费诺和芬国昐谁更有威望的争议,芬国昐终于忍不住去向他的父亲芬威王抗议费诺的目中无人,而费诺恰巧逮个正着,当场听见芬国昐对自己的诸多诋毁,气愤得对着自己的弟弟拔出了利剑。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终于让维拉无法再坐视下去。
那天正好是芬巩和梅斯罗斯相约弹琴的日子,梅斯罗斯一言即诺,从来没有爽约过,然而芬巩等了他一天都没有见到人影,心知一定出了大事。
他回到家,便见到父亲气愤不已地指着自己说:“以后,你不许再去你大伯家那边!他今天可以用剑指着我脖子,明天说不定就会杀了你!你自以为和你尼雅堂兄走得近,但你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你的,别自作多情!”
芬巩:“……图茹卡诺(Turukáno,特刚的昆雅语名)和他们家的双胞胎感情也很好啊!”
“哦!你怎么不是费雅纳罗的儿子,为什么是我儿子!我看你非常希望过继到他们家去!”
“父亲!您别生气了!”
“你也一起去吧!我知道你和他们家几个小的也分不开!”
“……”
特刚脸色一红一白地站在旁边不响了,雅瑞希尔继续劝着父亲,但是这位未来的诺多至高王怒焰大盛,难以平复,“费雅纳罗这个狂徒!他竟然嘲笑我只有一半的诺多血统!我是他的亲弟弟,他竟然拔剑向我示威!”
迟迟赶来的费纳芬也连忙加入劝导小队,可惜的是,一贯懒散和毒舌的他起不了多少熄火作用:“哥哥,您平常没少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你们一开口就知道是亲兄弟,这件事就当是个笑话吧!当了面你不敢骂他,回来吼破嗓子,他也听不到啊!”
“我!我至少还顾及他是我哥哥,可他却这么对我!你怎么能帮着他说话!”
“英戈多(Ingoldo,费纳芬的昆雅语母名,和芬罗德的同名)叔叔,您是来劝架的,还是来火上浇油的呢~~~?”
“我当然是来劝我二哥的!”
“那您就别开口,闭嘴吧!”
“……”
芬巩没料到事情会有这么严重,当夜,等圣树光辉暗淡下去以后,他还是骑着马狂奔过图娜山坡,准备偷偷潜入梅斯罗斯家去问问情况。
而梅斯罗斯却也在同一时刻上门去找芬巩,想商量一下两家矛盾该如何化解的方法。
芬巩并不知道梅斯罗斯撞见他父亲谈了些什么,他到了梅斯罗斯家,发现他的马不在,便连忙返回,在回去的途中,他看到了一脸失意的梅斯罗斯牵着马慢慢行走在只剩下遍地荧光的昏暗丛林间。
那一夜的丛林仿佛都散布着灰暗的气息,让人心底发闷发冷,说不出的苦涩。
芬巩跳下马,迎面截住梅斯罗斯,急切地问道:“你刚去过我家?”
梅斯罗斯神情失落,微微的苦笑了一下,与芬巩并肩漫步在他们一起走过无数遍的丛林中。
“我希望你父亲原谅我父亲白天冲动的举动,他只是一时冲昏了头,才会对你父亲拔剑相向。我已经非常礼貌地道歉了,可是你父亲……”
“他把你赶出来了是吗?”
梅斯罗斯黯然叹道:“没想到他们俩的关系会闹得这么僵。”
芬巩也轻轻一叹,但是随即乐观地道:“过阵子会和解的,兄弟没有隔夜仇。”
梅斯罗斯却肃然道:“芬达卡诺,你总是认为某些事情会有好的转机,但事实是,事情越来越糟糕了。我当初提醒你的话,你却并没有听进去。”
芬巩愣了一下,失笑道:“你指米尔寇?”
“我发现你们家和他还有来往。”
梅斯罗斯的语气显得过于严肃了些,在芬巩听来,他对于米尔寇有点迁怒的意味。
“可这次是费雅纳罗大伯无端发起了脾气,你不要把原因归咎到和此事毫无关系的米尔寇身上,他毕竟是维拉。”芬巩处世圆滑,自然觉得梅斯罗斯如此明目张胆地议论维拉不妥。
何况他们都听说,米尔寇是众神之王曼威的兄弟。有这层关系,对于这个维拉更需要谨言慎行。
“难道你不认为,此事的祸端就是米尔寇散布的那些谣言吗?是你父亲……算了,我不该对你发火。”梅斯罗斯见芬巩屡教不听,根本不把他的忠告当一回事,心里多少有点焦虑烦躁。
芬巩并不了解红发精灵此刻家族蒙受屈辱的心境,毕竟梅斯罗斯往常很少发脾气。但正因为他什么事都喜欢忍在心底,才让芬巩一直以为他是个爽朗大度、有求必应的兄长,也让他此刻的表现显得有点心胸狭隘。
“我们不要为了这个争吵好吗?”芬巩微微气笑地说,温润的语气中不乏一丝往常养成习惯的糯软撒娇,“明天我父亲的气就会消了的,我打赌。倒是费雅纳罗大伯……”
平常这一招绝对能让他大堂兄眉开眼笑,但今日,梅斯罗斯见他仍然不太认真,便沉色道:“我父亲白天接受了维拉审判之环的判决。”
维林诺的一天比太阳纪的一天要长,这个白天发生了许多事。
芬巩猝然一怔,面上的血色都渐渐退下不少。
“维拉决定流放我们,我们不能再住在提理安城了。”
芬巩此时方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神情冷了下来,凝重地看着梅斯罗斯。
“不要再和米尔寇来往,这是我最后一遍忠告。”
梅斯罗斯转身准备骑上马,芬巩忽然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臂膀:“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已经演变到这个地步,维拉为什么要流放你们?”
“因为我父亲拿剑指着你父亲。你刚才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吗?”梅斯罗斯蹙紧眉头压抑着怒意,骄傲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情,某些污点一旦有了,将要终生背负,而这将让他们整个家族的名望蒙上污点。
“大哥——!父亲正在找你呢!”远处传来的是梅格洛尔急切的声音。
红发精灵用冷硬的外表掩饰着内心的波涛,强迫着目光中的某些情绪沉淀下去,坚毅的双眼平静淡然地注视着芬巩,对他露出道别的微笑,“我可能没法再像一个称职的哥哥那样,照顾你了。保重。”
他翻身上马,芬巩却在原地久久吐露不出就在嘴边的话语。
那一夜,图娜山的风似乎特别凉,特别无情。芬巩站了没多久,便觉得手脚冰凉,他抬手用力揪住胸口,双眉紧锁,望着红发精灵远去的方向。
他多么希望维林诺的风能将他的心带到梅斯罗斯身边去。也许,正如他父亲所言,他更希望被一起放逐。
——不,我早就不把你当哥哥了。
——但我……只是希望你像哥哥一样留在我身边。这么一点私心,都将被这场纷争夺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