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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0生命诚可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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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只成年可卡得了细小病毒,就是大家常说的翻肠子,而且已经拉血了才来。主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心急如焚,她说因为工作很忙,顾不上照顾,吃了几天药拉稀没见好反而拉血了。那只可卡三岁,严重脱水,站起来都晃悠已经不能走路了,病恹恹的两眼无神,一身的腥臭味,皮毛干枯。张静说“它现在病得太严重,成活机率很低,而且费用按它的体重来说也不会太低......”那女孩不等她说完就急切的说“多少钱都治,只要它活着就不能放弃。”
可卡很快办了住院手续,安排给小良照顾,它已经对打针输液的各种处置不闻不问,躺在那儿不动不叫。主人看着它输上液,轻轻的摸着它的头说“卡卡,一定要坚持住啊,妈妈去给你挣钱去,乖乖的啊~”然后对小良再三拜托后才三步一回头的走了。第二天,她带来一堆分包好的中药液,说是在网上找的秘方,张静劝她说,现在卡卡不吃不喝的都要吐,药是灌不进去的。可是她坚持要喂,说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口服的药也不影响它输液。我们让步了,随主人自己去折腾,卡卡虽然无力反抗,仍旧没能顺利的喝下药,几乎是喂了三分,流掉七分,过不多久,还要连胃液一起吐出来。当天晚上卡卡就陷入昏迷状态了,它躺着不动,番茄酱样的血便就大滩的流了出来,那种腥臭味清理之后也久久不散。之后的四天它一直维持昏迷状态,血便仍旧不停的拉,整个狗瘦的像具骷髅,她主人虽然总是哭仍旧坚持说“只要它有气就不放弃!”
慢慢的血便越来越淡,量也开始减少,输下去的蛋白和注射的各种补血生血针总算起效了,第五天时,卡卡醒了,它主人简直欣喜若狂,搂着它的头亲个不停。之后的状况不断好转,由于它当时失血太多,恢复很慢,差不多半个月以后才能正常走路,那副脱相的瘦弱样子带着两个大耳朵可怜兮兮的。它能活下来几乎可算是奇迹了,若不是它主人不抛弃不放弃,又用了那么多蛋白,血浆,它未必能捱得过来。相比之下,很多本来病得不重的狗却早早的被放弃了。
犬瘟是狗类的第一大传染病,成活率在幼犬算是比较低的,其实所谓的概率在一只狗身上根本毫无意义,不是活就是死,只有两种结果各占百分之五十。有个老先生在狗市买了两只高加索,一公一母,养了没几天就都病了,不吃不喝,流鼻涕拉稀,一检查都是犬瘟。两个月的高加索没打疫苗,免疫力很差,犬瘟又是烈性传染病,成活率不大。老先生犹豫再三要求安乐死,我们都很惊讶,他说孩子本来就不赞成他养狗,还是大型犬,现在又病了,自己的钱都用来买狗了,没钱给它们治病,而且钱花了也不一定能治好,干脆就不治了。
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况且这种事没办法勉强,毕竟花钱的人才有权力做决定,可是看着那两只狗还那么小,而且还没到奄奄一息的地步,要说直接就这样安乐它们,无异于是扼杀。我去恳求老板,可不可以留下它们,反正是要安乐的,我出钱拿药给它们治都行,只要留下来就行,即便最后没有活下来,也算尽力了。老板居然同意了,而且亲自出面请老先生签了放弃所有权的协议,狗无论死活都不再和他有关系。然后指定马医生主治,我护理,所有费用医院包了!
其实,这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我没有花钱达成了心愿,小狗得到了隔离治疗,一切都很妥善。唯一让我不舒服的是,第二天就有报社记者来了,看到老板和主治医生面对镜头侃侃而谈,我只觉得肮脏。好好的一个救死扶伤变成了一场表演,主角其实还挣扎在生死线边。第二天的报纸上,我看到了自己摆着一副臭脸在给狗量体温,就觉得更加愤怒了。我讨厌这一切却没有说不的权利,简单的工作被这样摆弄跟拍也只能摆脸色抗议,却偏偏被登了出来,绝对是故意的!
吴泽看了报道嗤笑我的幼稚,她说我这是不识时务,老板合理利用资源,等于花了钱做个广告,为的当然是宣传医院,同时没把我这无名小卒掩埋已是给我面子,我其实等于名利双收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报道的就是事实,也没有夸张伪造,难道就该像雷锋一样做好事不留名才对,被人发现还恼羞成怒了......想不明白。
总之后来也就对跟踪报道安之若素了,第三天,那只叫康康的小公死掉了,叫健健的小母健康的活过来了。两个月后也被送走了,因为大型犬不能在城内养,我没有问它的去向。有时候成长就是一霎那的时候,我忽然就懂了什么叫不自量力。
同样品种的狗,其命运却各有不同。有一天,两个打扮入时的美女牵着一条可卡进来,说要洗澡,她们一会儿再来接。因为是陌生面孔,马医生说,得先交钱。牵狗那女孩说,没带钱,我们店又不能刷卡。同行的女孩说,接狗时给,出来的匆忙。问她们什么时候接,那两人不耐烦的说很快。只好就留了电话看着她们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刘说,“这两人不会把狗扔这儿不要了吧?”小良说“不能吧,穿的光鲜亮丽的,不至于三十块钱都舍不得吧,再说可卡也不止三十吧。”这时站得近了,就莫名的闻到一股臭味,小刘蹲下身闻了闻,确定是可卡身上的,掀开耳朵一看,源头找到了。我们围过去一看,耳朵里面已经严重增生,边缘大量黄白色耳垢,正散发着臭味,耳道里面可想而知。马医生一拍大腿说不好,急忙给美女打电话,果然不通。大家面面相觑,这可是个烫手山芋,WAWA住院部里那只臭可卡还记忆犹新,这种垂耳狗耳道一旦感染十分棘手,难怪她们要遗弃了。
事到如今,只能把它先关进笼子再说。这狗居然很安静,进了笼子一趴就不动了。小良悄悄问,老板会怎么处理。小刘说,估计是治好了送人吧,外一治不好大概就会安乐死,那种臭味在这么小的空间里一直存在,谁都受不了吧。我们都没再说话,这样的事情即使没人明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生命固然是宝贵的,我们同样不愿给它们安乐,但是我们可以保障什么呢?一个月八百的工资连房子都租不起,住在医院的小阁楼里,吃住老板的,以什么样的立场说,要收养被遗弃的动物?况且,医院里不时还有住院寄养的动物,每天十二小时的日常工作再加上不定时的加班夜诊,已经分身乏术,再多的热情也日复一日的消磨殆尽。
冲洗消炎的方法果然失败了,它估计之前也没少用药,又没有细菌培养结果可参考,用药基本是死胡同了。本以为在劫难逃,没想到老板给了我们一个意外之喜——外耳道切除手术。虽然结果还不好预料,不过毕竟是条生路。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我们发现这只可卡非常乖巧,牵着它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它在身边,不挣也不跑就跟在脚边走,人一停下,它就瞪着那双大眼睛抬头看,你说,去吧,快点大小便。它就乖乖的到草地里方便,方便完就立刻回来。不管是打针还是冲洗耳朵,它都不叫不挣扎,简直乖巧的让人心疼。我们时常感叹那么没责任心的人怎么能养出这样懂事的狗的!
手术那天,我们既兴奋又紧张,当班的是小刘,其他人只能在外面继续其他的工作。出来时,整个脑袋都剃光了,长长的耳朵不见了,整个外耳道就剩一个笔直的小洞和密密的缝线隐约还在渗血。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边哼唧边试图挣扎起身,模样有些凄惨。小良抚摸着它的背轻声说,以后再也不用受罪了......但愿如此吧。
所幸术后恢复的非常好,小刘给它起名叫Lucky,拆线之后也不再拴着它,随便它屋里屋外的跑,多数时候它就趴在门口担负门童的角色。然后我们就不得不时常去回答那些被它那光秃秃的脑袋招来的人的疑问,一样的解释回答的多了多少有些厌烦,每次最后却也由衷的和那些人一样感慨,它真是不幸中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