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国戏》陌苏戏

51、第五十章 落花

　　苏儿将那个女子收入府中，名为苏落花。她叫落花做些打杂的活儿，诸如做饭扫地倒垃圾一类。即便如此，落花也做得很是认真，因为苏儿在她刚来这的时候，曾与她有过谈话。苏儿说，会教她如何报仇。

　　每日她都会替自己洗那一身嫩黄色的衣裳，至于苏儿跟流水的衣服都不用她洗，因为他们俩穿过一次的衣服就会烧掉换新的。落花的衣服只有两套，一套是嫩衣黄裳，另一套是苏儿交予她的白裳。落花时常蹲在池边把衣服往死里搓，苏儿往往都在亭子里与流水谈笑风生。

　　苏流水督了一眼池边那抹白色的身影，对红衣的她道：“苏儿，我初来咋到时，你可曾给我买过衣裳？”

　　“不曾。”她轻抿一口茶，又道：“你的衣服是你头次杀人后自己用赏金买的。”

　　他浅浅一笑，转移话题道：“时隔六年，你都不曾告诉我六年前是谁屠了流苏府，莫非我还杀不了他？”

　　啪的一声，苏儿手中的杯落到桌上，溅起花样。

　　她怔了怔，缓缓神正要拿回杯子，却被他抢了先。流水将杯子放回桌面，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嫣然而笑，没有回话而是说道：“不是你杀不了那人，只是时机未到。”

　　用手帕擦擦桌上污迹后，她将手帕烧了个干净。若非流水问她，她也许早已忘记自己是屠了他家人的罪魁祸首。一切的一切正在她毫无防备之下，逐渐地、逐渐地偏离了轨道，扭转掉了方向。

　　苏儿抚了抚额，“我该是累了，这便去小睡一会，若是有密函送到，你便独自去刺杀吧，无须带我。”

　　“去吧，好好休息。”他道。

　　她心漏跳一拍，抬眸看看他，继而缓步走下凉亭。

　　苏儿走后，流水独自饮了几杯清茶，眼见落花已洗好了衣裳，他微微倾头一笑，走向正要晾衣服的苏落花。

　　一身白纱随微风轻轻扬动，落花将湿漉漉的黄衣挂上树梢，踮起脚尖往上跳了跳才晾上，继而拿了另一件，又是踮起脚跳了跳。约莫一盏茶后她手中没挂上的就剩那不过一尺的发带，然而发带极短，不论如何也挂不上。

　　一只修长的手将发带系在树梢上，流水带着七分似苏儿的笑颜站在她身边，“你心里觉得我与苏儿是如何的人？”

　　她仰头凝视着那被他系在树梢上的发带，道：“夫人很美，杀人不眨眼，她是民女想超越的人；至于你？多管闲事的人罢了。”

　　带着民女这样的称呼，说的话却是头头是道。

　　“多管闲事？”他无可奈何地笑，“这发带，难道你想亲自挂上？”

　　她点头，依旧注视着那迎风而飘的发带，道：“民女依靠母亲与几位姐姐才侥幸活下来，是不是很没用？所以民女已不会再依赖任何人，即便是一点小事也亦是如此。”

　　那日，债主带着数十个如那日酒楼中一般的大汉来到她家府上，公子男丁一个不漏地捉了去，如何对待女子便更不用说。母亲将她塞进床下，那群人进来时将母亲拖出了去，她还是懦弱地哭出声被人发觉；姐姐们如何掩护她逃出，她跑到半路还摔倒被人追上。

　　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重蹈覆辙。

　　她的眼神透着坚韧不拔，苏流水微怔。总觉得这个女孩好似以前的自己，然而他却早已遗忘了以前的自己。

　　微微倾头一笑，绞尽脑汁也记不起那个叫流苏的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了。

　　落花拍拍身子，问道：“你与夫人，是如何相识的？”

　　语毕，她便觉不妥，作为一个打杂工，怎能过问自家夫人的事？

　　“告诉你也无妨，”他看出她的心思，说道，“我与你一样，或许比你更悲惨一些。六年前，家人都被屠杀，而后我失去记忆，苏儿救了我，告诉我真相，教我如何报仇。”

　　“那你仇报了？”

　　他摇摇头，“时机未到。”

　　话音方落，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苏儿方才去歇息的房间，却见一抹绯红色身影正站在窗边，好似在与他对视。半响，那身影便悄然离开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