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七宗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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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如期而至，盛大的宴饮也拉开了帷幕。
今天似乎有什么不同。似乎有什么不同。来自边领勃兰登堡的朱利安•冯•霍亨索伦，七家选帝侯中最年轻的男人疑惑地扫了一眼热闹非凡的宴厅。
目光定格。
在举杯致意的奥地利公爵身边，有个小小的身影。
朱利安终于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今天的舞台上，多出了一个人。
姬蒂斯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喜欢Papa无感情的，带着戏谑弧度的笑容。那种笑容让姬蒂斯害怕，就好像下一秒Papa会变成教堂里冷冰冰的大理石雕像。一丝不安笼罩在她的心头。但是，女孩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那些围着Papa的人看上去很有趣。就像滑稽戏的演员一样。
“因为他们虽然知道神，却不当作神荣耀他，也不感谢他。他们的思念变为虚妄，无知的心就昏暗了。自称为聪明，反成了愚拙，将不能朽坏之神的荣耀变为偶像，仿佛必朽坏的人，和飞禽走兽昆虫的样式。……”
不知为什么，姬蒂斯觉得今天早上背的经文非常应景。
她观察一个胖子腆着肚皮大口大口地吞咽食物。他不知道姬蒂斯在看他。姬蒂斯清楚地数了他所吞咽的东西：撒着新鲜茴香子的鲟鱼，混着酸樱桃酱烤的小牛肉，熟牛腰子和蛋黄做成的意大利沙司，爽口的果子冻，田园风味的蔬菜汤……姬蒂斯看得目不转睛。她觉得这很有趣。一个人的肚子能够塞进如此多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
夜晚的宴会厅气氛火热，姬蒂斯看到选帝侯们，哦，她终于能把他们的名字记全了。那个正在欣赏金质酒杯的老人是萨克逊侯，高高的鼻梁和略微有些秃的前额。他爱金子，各种各样的金子。她听见过伊奥的抱怨，为了拿到萨克逊侯珍贵的一票，富格尔家贷给Papa的钱至少有四分之一进了这个家伙的口袋。
贪婪的必将被主遗弃。
姬蒂斯的脑海中跳出这样一句话。巴松管的声音像装饰品一样滑过她的耳迹。
“所以神任凭他们，逞着心里的情欲行污秽的事，以致彼此玷辱自己的身体。他们将神的真实变为虚谎，去敬拜事奉受造之物，不敬奉那造物的主。主乃是可称颂的，直到永远。阿们。”
姬蒂斯冷眼看着正在调笑的男人和女人。姬蒂斯觉得，能够和那样干瘪的皮囊谈笑风生，维也纳的名媛们真是需要有莫大的勇气与功力。美因茨大主教。姬蒂斯眉毛一挑，想学加隆做一个戏谑的笑容，可惜似乎不怎么像。哦，神职人员。姬蒂斯睁着眼睛看着主教，看着主教凑近一个有着奶油色肌肤的女子，伸手在她的腰后捏了一把，调笑。
哦，神职人员。姬蒂斯似乎有些想笑。
“因此神任凭他们放纵可羞耻的情欲。他们的女人，把顺性的用处，变为逆性的用处。男人也是如此，弃了女人顺性的用处，□□攻心，彼此贪恋，男和男行可羞耻的事，就在自己身上受这妄为当得的报应。他们既然故意不认识神，神就任凭他们存邪僻的心行那些不合理的事，装满了各样不义，邪恶，贪婪，恶毒。……”姬蒂斯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不知在哪里看过的画。异教徒的神裸露着□□。他们相互缠绕，纠结，他们在云端。如果歌颂酒神的宴饮就是糜烂与纵欲，那么今天的宴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姬蒂斯用水晶般透明的眼睛看着一切。有些事情，她懂得；有些事情，她不懂得。但这没关系，因为有Papa在一起。
姬蒂斯扭头，眼睛里盈满了好奇。她似是在寻找什么。
“那么，狂放的酒神狄俄尼索斯，潜伏在哪个角落里？”
“在看什么？”加隆低下头，低声问道。
姬蒂斯微笑着抬起头。
“我在找狄俄尼索斯。”
加隆海蓝色的眼眸似是划过一颗流星。
“哦，狄俄尼索斯？”加隆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深意。“那么，你找到他了吗？”
姬蒂斯歪着头，“我觉得那边那个家伙很像。”白皙的手指悄悄地指向一个方向。明亮的烛火在她的指甲上摇曳。
“莱茵-普法尔茨伯爵？哦？他确实很像。”加隆沉沉地笑着。嗓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年轻的普法尔茨伯爵总觉得又谁在注视着他。他将贪婪的目光从苏兰特身上收回，匆匆地寻找着那份奇怪的注视，却一无所获
“他或许像，但他不是。”加隆拍拍姬蒂斯的脑袋。
姬蒂斯偏着头用力地想了一下，“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不像了。他空有美丽的皮囊，却没有狄俄尼索斯主宰宴饮的气势和狂放。”
“我该夸奖你吗？看上去你的功课做的不错。”加隆记得姬蒂斯正好在读荷马。是《伊利亚特》还是《奥德赛》呢？加隆记不清了。
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加隆嘲笑自己。
姬蒂斯因为这句夸奖，骄傲地挺起胸脯，做出“那当然”的表情。
加隆微微一笑。烛火在他的眸底跃动着。
“我觉得Papa比较像狄俄尼索斯。”姬蒂斯又道。
“哦？”加隆挑眉，似乎很感兴趣。
“狂气。”姬蒂斯端起酒杯，杯子里是果汁。
“好吧，敬我所具有的狂气。”加隆端起自己的杯子，和姬蒂斯碰杯。女孩宝石般无暇的笑颜可以使宴会中所有名媛黯然失色。
姬蒂斯啜一口果汁，然后咂咂嘴，“其实，Papa比较像宙斯。”
“哦，为什么？”
“因为Papa已经主宰了这个宴会厅。也将会主宰您想要的一切。”姬蒂斯望着加隆的眼睛，认真且骄傲地道。
“哈！”加隆为姬蒂斯的言语而笑了起来。
“而且，如果Papa是宙斯，那么苏兰特就是加尼米德！”小公主这样道。加隆先是一愣，然后笑意在唇角脸上肆虐开来。
“姬蒂斯，你告诉我。如果我是宙斯，那么撒加又会是谁？”加隆记得姬蒂斯曾经用宙斯比喻过撒加。为了提醒她这不是谄媚可以结束的话题，加隆立刻补上了这个问题。
姬蒂斯像个小大人一样，状似无可奈何地一摊手。
“如果Saga Papa在这里，那么Saga Papa就是宙斯。而Papa，是能够用三叉戟撕裂大地的波塞冬！”姬蒂斯扬起下巴。
加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好吧，有时候，姬蒂斯总是能意外地戳中一些事实。似乎今天也是如此。
父女对话似乎就这样结束了。加隆向一个蓝色头发的少年点了点头，那个少年随即便走了过来。
姬蒂斯认得这个人。勃兰登堡的朱利安。七家选帝侯之一。
“姬蒂斯。”加隆这样道：“让你认识个人。”
姬蒂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点了一下头。
“朱利安•冯•霍亨索伦。”加隆介绍道：“从今天开始，他会住在这里，和你一起上课。然后，等我们去罗马的时候，他会和我们一起去。”加隆的最后一句，只有姬蒂斯和朱利安才能听到。
“……”姬蒂斯没有说话，一脸淡然地表示自己无所谓。倒是朱利安有些尴尬，他望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的公主，觉得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在自己的预料之内。
“好了朱利安。”加隆如此道：“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我自然会照顾你。”这句话说的比较大声，似是说给其他拉长了耳朵的人听的。
姬蒂斯望着蓝发少年，然后偏过头望了一眼满脸郁闷的伊奥和拜安，微微一笑。
“为什么那个少爷要留在这里？”伊奥一脸郁卒。
“他无条件地将自己的一票投给了殿下，只希望殿下能够保证他的安全。要知道，他的继母准备了刀子和毒酒在等待着他回去。”苏兰特小声道。然后狠瞪一眼伊奥，“听着，我不管你有多大的意见，别找朱利安少爷的麻烦。”说完，苏兰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什么嘛……连苏兰特也护着那个少爷。”伊奥抱怨。
拜安无奈地耸肩。
“你看到了吗？”
“看……什么？”
“勃兰登堡侯爵。”一个人悄声道：“你看他和奥地利公亲昵的样子。”
“哦，该不会是勃兰登堡侯爵年少无知，被奥地利公爵骗上床了吧？”
“或许是自己心甘情愿躺上去也说不定呢！”
“……”朱利安沉默。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现在的他没有力量。他必须克制，隐忍，背负污名甚至是被人意淫。等着吧，等到拥有权力的那一天，他必当撕烂这些人的嘴！
“满心是嫉妒，凶杀，争竞，诡诈，毒恨。又是谗毁的，背后说人的，被神所憎恶的，侮慢人的，狂傲的，自夸的，捏造恶事的，违背父母的，无知的，背约的，无亲情的，不怜悯人的。他们虽知道神判定，行这样事的人是当死的，然而他们不但自己去行，还喜欢别人去行。你这论断人的，无论你是谁，也无可推诿，你在什么事上论断人，就在什么事上定自己的罪。因你这论断人的，自己所行却和别人一样。我们知道这样行的人，神必照真理审判他。……”一个声音在朱利安背后响起。
朱利安讶异地转过头，两步开外，一个小女孩站在那里。
“姬蒂斯公主。”朱利安绅士地行礼。
姬蒂斯提起裙摆回礼。然后望着朱利安的眼睛。
那一瞬间，朱利安有种被看透灵魂的毛骨悚然。
“你在愤怒，却不得不忍耐。”女孩这样道。相当的直白。
“……”朱利安不语。
“你很聪明。”姬蒂斯望着沉默的侯爵，这样道：“如果你永远像现在一样聪明，那你就会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朱利安觉得背后升腾起一股战栗。一阵风吹进来，烛火忽明忽暗，姬蒂斯那双倒映烛火的碧色眸子亦流动着忽明忽暗的光。
姬蒂斯笑了起来。“这是姬蒂斯的预言哦！非常准的！”那双眼睛很认真地注视着少年侯爵。
朱利安松了一口气。“真是的，我居然把十岁的女孩的玩笑当真了！”朱利安在心里暗骂着自己。
“……”姬蒂斯望着朱利安的表情，默而不语。
其实，姬蒂斯的预言一直都是很准的，不是吗？Saga Papa会替我证明的。
姬蒂斯在心底这样笑着。她回头，狂风吹乱的烛火疯狂的摇曳，加隆的眼睛在那忽而明亮忽而阴暗的烛光下闪烁狂气与凌厉。
该得的，总会得到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七宗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