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游前传》飞玲珑

6、五指山

　　“娘娘，请求您，惩罚我吧。”我哭泣着恳求着王母，我的眼泪吓坏了所有的神佛。这亮晶晶的液体，在他们看来比恶魔更加恐怖。

　　“你！”王母怒不可扼。我感觉到大殿都在震动。这个曾经因为不败战神而土崩瓦解的大殿，今天竟然又会因为一个法力微小的我而颤动。我感到一阵欣喜。原来，撼动大殿的不是无坚不摧的武力，而是一种来自自由心灵的力量，看似渺小，实则巨大的足以撼动天地。

　　“准！”王母竟然同意了我的请求。

　　恐怕没有人希望在这天界里再留下一个可能成为下一个破坏者的我。但不管怎样，我很快就可以实现夙愿了——去下界，做个平凡、快乐、自由的小妖精了。和美猴王孙悟空一样的妖精了。

　　不过，下去之前，我还要去个地方——五指山。

　　他，那个活泼雀跃，不可一世的猴子，就被如来的障眼法压在了五指山下。

　　他，输了。可是如来赢了吗？我知道没有。那只因为轻信而被欺骗的猴子，正在用他不止的生命证明如来的失败。

　　他被压在那里快百年了，头上，脸上都是草。一见到我这老朋友，他几乎雀跃而出，不过他实在动弹不了。

　　他的声音依然那么快乐：“你这奇怪的小神仙，果然厉害啊，连这个地方你都能找到。”

　　我却几乎要哭了出来。

　　“哭什么啊？小姑娘。哦，对了，你是怪我没带你去花果山？”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过你看！这里和花果山也差不多啊。有花有草，有树有鸟。他们都成了我的朋友啦。我和在花果山时一样快乐啊。”他说着笑了，可我却看见有泪从他眼里滑落。

　　“如来看你这么快乐。他一定很生气。”我说。

　　“当然！”他的脸上显出自豪。

　　“不败战神，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是！而且还要继续下去。”他突然变得很有精神，“如来已经答应让我护送四百年后的唐朝和尚，去西天求取真经了。成功之后，他会还我一个金身正果。”

　　“取经？正果？”

　　“对啊，那和尚肉体凡胎的，怎么去得了西天？当然要我这不败战神去降妖伏魔啦！”

　　“你被骗那么多次，还差点丢了性命。雷公打，电母劈，还有老君的炼丹炉啊。你都忘了吗？你怎么还跑去取经？你不怕再被骗进个五指山？”我急得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怕！怎么不怕？没办法，难道要永远被压在这里？五百年，已经够长了。”他叹了口气，“再说，成了金身正果，我们就又可以去天河边赛马啦。还可以再去太阳神的马车上绑衣服啊。当然了，到那时我就可以带你去花果山了。”

　　如果说一只鹰为了逃脱囚禁它的牢笼，而甘心变成一只麻雀，不知道这究竟是莫大的幸运还是无奈的悲剧？

　　“我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妖精了！”我说。

　　“什么？！”他的脸色变得惊恐万分。

　　“对！妖精！你西天路上的妖精！要被你打的魂飞魄散的妖精！”我心如死灰，我知道我以为王母的法外开恩，原来只是为了消灭我的一个小小骗局。

　　“苯猴子！我和你一样被骗了！”我忍不住愤怒地咒骂起来。

　　骂得累了，竟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时光一点点流逝，我倒甘愿永远坐在这个五指山下，做个永远不醒的甘甜好梦。

　　“傻妖精！快醒醒！”竟然是那只嚣张的猴子叫醒了我。

　　“不能让我多睡一睡？想我那么早就死在你的棒子下吗？”我忿忿不平。

　　“不醒？你不会那么傻吧？你越是不醒，别人就越笑话你啊。如果睡着不醒，你又怎么去赢给他们看啊？傻丫头，你还真是个傻神仙。你还是赶快去学习一下怎么做个妖精吧？”猴子在笑话我。

　　“你！”

　　“四百年后见吧。”他说，“去做个好妖精，一个有作为有本事的好妖精。”

　　“万一我要吃你的师父呢？万一我根本不记得你的话呢？万一我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坏妖精呢？”我问。

　　“不会！好妖精不吃人的。俺老孙也不杀不吃人的好妖精。”他信誓旦旦地说，“记住，你逃不了做妖精的命，不过你可以选择做个什么样的妖精！”

　　“还有，”他补充说，“做个种桃子的妖精。在西天路上等着给唐朝和尚送桃子的妖精，老孙是不会杀的。千万记住啊！”

　　“恩！”我明白了，既然已经被骗就只有继续下去了，我想赢回来。

　　“那你真的甘心去做别人的仆从？真的要为个金身正果而战？”我很想知道答案。

　　“我们能赢吗？我们逃得了既定的宿命吗？”我又问。

　　不过我没听到猴子的回答，因为我的时间到了，我得赶去投胎做个妖精了。

　　一片混沌。我分不清这是出生还是死亡。

　　什么东西？如此冰凉。不，似乎又有点温热。好耀眼的光，我不得不睁开我的眼。

　　“猴子！”我脱口而出。一张毛茸茸的猴脸，似乎就是在梦中出现的那张嚣张而神采奕奕的猴脸。

　　可是，他似乎哭过了，泪光闪烁。如果我的意识没有错乱，他就该是不败战神孙悟空吧。他又怎么会哭呢？

　　“我在哪？”

　　“琥珀，对不起。”又是一张泪光闪烁的脸。

　　“姐姐！”我欣喜地笑了，“我知道我在哪了，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好长好长的梦。姐姐你哭什么啊？”原来我不过是做了个长长的梦而已，我仍然在傲来山傲来洞自己舒服干净的大床上啊。可是姐姐为什么哭啊？难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阿弥陀佛！”什么嘛。怎么那个唐僧也在啊？他还在念经呢。他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个的吗？

　　“怎么回事？”我一时转不过弯来。

　　“琥珀，你已经昏迷了七七四十九天了。”姐姐说。

　　“和孙悟空在老君炉里的时间一样长？”我脱口而出。

　　“对！”那猴子突然的喜笑颜开了，“和老孙一样长！”

　　“姐姐差点害死你，幸亏孙大圣到太上老君那里求得还魂仙丹，才把你给救了回来。”

　　“哦！”我好像有点记忆。对了，那柄玄铁剑的确是没入我胸膛的。

　　“不过，不过……”姐姐好像有什么话很难说出口来。

　　“不过什么？”

　　“虽然剑没入了你的左胸中，但是，但是，但是你并没有心。所以你不那么的容易死。”

　　“什么！”我惊骇的几乎要崩溃了。

　　“没心我怎么活？几百年来我怎么没发现我没心啊？”我嚷道。

　　“你一直以为的心，其实只是一团气。”姐姐说。

　　“气？”我摸了摸我的胸口，有东西在咚咚跳动，“我有心啊？还在跳啊？”我很奇怪地问。

　　“那是新长出来的，老君的还心丹。你失去的心，又重新长出来了。”猴子嬉皮笑脸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