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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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这几日的天空总是暗得特别的快，也变得特别的快。
颜殁与卿月二人来到铁围寨脚下的时候，刚刚的一天青碧已拉了一蓑阴云，裹着愈见单薄的身躯，疾疾地逃了开去。临走时，还不忘扯出一片细雨萧萧索索地下了起来。
一个男子挺着一杆瘦硬冷锐的身躯，就这么从雨中走了出来。
后来颜殁再说起这个画面的时候，总觉得用“走”字实难形容自己当下的感觉，倒不如用“刺”字来得贴切。的确，当时的男子就像是一柄双刃剑，轻轻撩开一天一地空疏的雨意，以一种伤人伤己的姿势，刺了出来。
刺向了颜殁、卿月二人，也刺向了他自己。
“很难想象，若是当时没有恰巧遇上你，之后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颜殁看了看旁边那人。那人擦去嘴边的酒渍，笑了一笑：“一定会。该来的总归要来。”
没有人知道命运的车辙会在哪一点上突然转向，甚至背道而驰。当命运的轨迹开始发生偏移的时候，我们无能为力，只有跟随着它，向前尘旧事挥一挥手，道声再见，重新带着新的姿态，走进新的故事之中。
那一天，让我们记住这个日子。
嘉靖二十六年白露，我们的另一位主人公，小亦，带着一身萧索细雨，走进了我们的故事中。
卿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仿佛凭空出现的男子，以一种不易察觉的眼神迅速地扫了他一眼。一袭旧旧的袍子裹着瘦瘦的身躯，头发在脑后松垮垮地挽了一个髻，用一根树杈子别住。腰带上斜斜甩着一个酒葫芦，背上背着一块勉强可以看出是剑的破铁片，足上蹬着一双僧靴。样子似僧非僧，似道非道，似丐非丐。卿月一眼之下，不由得留了心，转头冲颜殁一使眼色，示意他暗自戒备。
其实不用卿月提醒，颜殁也会提高警惕。江湖中最好不要惹的几类人：一为官吏，素来民不与官争；二为僧道，佛道门内戒律严明，能下山走江湖的基本都有一些能耐；三为乞丐，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派，非到必要，谁都不想惹麻烦；四为老弱妇孺，这类人但凡出现在江湖中，必是有过人之处。
颜殁见男子如此形貌，再看他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倒是将后三者都占齐了。
只见他对颜殁二人恍若不见，擦了擦脸上的雨丝，自顾自来到寨门下，看了看紧闭的寨门，颇有些讶异，随后转身来到颜殁与卿月面前，冲二人一拱手：“二位也是要进寨去？现在天色不佳，不如一起同行？”见卿月脸上犹有疑色，忙又道，“我是这里一户人家的亲戚，在外游荡多年。前日听得有人传信说家中有人去世，这才慌忙赶来。在此遇见二位，也是有缘，待我前去唤得门开，与我一同去家中做客，吃杯薄酒如何？也算聊表地主之宜。”
颜殁待要回绝，忽听得卿月冷冷问道：“回家奔丧？却不知阁下这趟算是公差还是私行呢？”听得此言，颜殁一笑，果然瞒不过她，刚刚此人拱手之时虽然动作谨慎，但仍然从袖口中露出一点朱红来，这是公门之色，来人是将这四类身份占齐了，不得不防。
男子笑笑：“姑娘好眼力。我是公门中人，这次本有公差在身，岂料途闻家中变故，这才忙不迭赶来。为了少生事端，这才借了一袭旧袍裹在外面，却被姑娘识破了。”
卿月没想到他这般坦然承认，闭口不再言语。
“如此便烦劳阁下了。”颜殁拱手回礼道，却在暗中扯了扯卿月衣角，“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公门中都管我叫小亦。”男子依然是笑着，仿佛雨后嫩嫩的青草。
“这铁围寨乃是去唐家村的必经之路，想必阁下的亲戚也是姓唐吧？”颜殁笑着问道。
小亦转头看了看紧闭的寨门，看了很久，久到颜殁都觉得他看的不是那扇门，而是门内那个纷争的世界，那一方小天下。而后，小亦冲颜殁一点头，答道：“没错，他姓唐。”自此再不言语，而是转身再次叩响了寨门。
“唐门的人？”卿月看着小亦的背影，不无疑问地看向颜殁。
颜殁点点头，看了看天：“既是唐门，也是公门。看来这次的事情不单单是江湖风波这么简单，也许会连整个天下都得卷进来。”
卿月有意无意地拿手指扣在腰间束衣刀环之中，若有所思，忽然大叫一声：“不好！”
颜殁也早已察觉到不妥，只见漫天飞矢从铁围寨上射出！箭雨其势之猛，竟生生从中截断了天雨，呼啸着向二人射来！忙运气于指间，一声暴喝，手臂暴涨，幻化出无边掌影，翻飞舞动，形成一堵无形的铁墙，将自己与卿月保护在其后。
只见前去叫门的小亦此时仍在寨门之下阴影处，处于弓箭的中心点，反倒没有任何危险。这样一来，倒像是小亦设下陷阱，借叩门之机，将颜殁、卿月二人置于箭雨之中。
“中计了！”卿月怒极，伸指一扣腰间，束衣刀龙吟而出，一怒斩下！
刀光化为一匹白练，直直斩向门下的小亦，势要将此卑鄙之人毙于刀下。这时，门下的小亦动了，做了一件二人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事：他身子一挺，从门下跃出，直直迎向卿月的刀锋！在束衣刀芒堪堪然碰上他鼻尖的时候，他伸手一拍刀身，随即身子又是一折，硬生生使出一招“迎风摆柳”，借着这一刀之势向旁荡去，虽然右臂上炸出一捧鲜血，却是避开了卿月这一杀招，保全了性命。
颜殁不由赞了一声：“好胆识！好急智！”要知道，但凡刀势，总是越到后面越是强劲。卿月这一招“阳关三叠”暗合道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理，到了后面，刀气层层叠叠，直若骇浪惊涛，刀光近身，已是避无可避。可此人竟然抓住第一重刀气变幻之时，刀气最弱之时，迎头而至，一击而中，这份胆识已是出人意表。随后他并没有借势反攻，强搦其锋，而是借助刀劲将自己荡出危险之外，这份应变急智更是世间少有。
卿月一击不中，回手翻腕，将束衣刀护于身前，以防小亦反扑。却没想到，小亦伸指一点手臂，止住了血后，一回头，向着寨门方向冲了过去。冲至寨门下，施展轻身功法，猱身而上，消失在了寨门后。
“无胆之人休走！”卿月只道小亦是侥幸避过一劫，见他并不反攻，而是逃回了寨内，啐了一口，挥刀将全身护住，纵身追了上去！颜殁见此情景，也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