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录》西桥先生

15、第十四章

　　[十四]

　　“你世伯？”叶振衣眼神突然尖锐了起来，一字一顿道，“你说，公仪锋，是你世伯？”

　　散大夫看了看叶振衣，忽然叹道：“公仪锋，原来他叫公仪锋。他只让我唤他作世伯，而不让我知道他的名字。原来他就是江南联盟三老之一的公仪锋，公仪锋……”

　　“世人只道令狐燃与公仪锋素来不和，原来却是行的舒夜、巨源之事。”叶振衣冷冷笑道。

　　魏正始年间，有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七人聚于山阳竹林之中，唱和酬答，肆意潇洒，史称“竹林七贤”。其中嵇康因与山涛立场不同，挥笔写下《与山巨源绝交书》，却在死前将幼子嵇绍交与山涛照料。而山涛在嵇康死后亦是一直悉心抚养嵇绍，即是“君子和而不同”。嵇康字舒夜，山涛字巨源，叶振衣此时所言以此事来形容令狐燃与公仪锋之情，但眉目只见却全是戾气，一双眼似要撕碎眼前人。

　　“令狐燃…”散大夫静静立在叶振衣的眼中，喃喃道，“令狐燃……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这么说，你姓令狐了？好姓啊好姓。”狐狸笑道，当此时也只有他笑得出来了，一拍散大夫肩膀，“那你叫令狐散？”

　　散大夫忽而嘴角一斜，道：“不，我不姓令狐，我也不叫令狐散。令狐燃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姓杨，我叫杨锐。这才是我的名字，那养我两年的父母给我的名字。”

　　“杨锐。”狐狸略略一品，又笑道，拍着散大夫的肩膀道，“不错不错！这个名字才当得起你现在这个样子。说实话，之前看你与苏扣石争斗的时候，我觉得你就像一柄尘封的剑，需要用江湖这块磨刀石磨一磨。现在看起来，你的锐气已经散发出来了，不错，杨锐！好名字！”转头对叶振衣道，“这也得多谢了叶烽烟自愿充当了磨刀石啊。”

　　叶振衣言语冰寒，道一声：“不谢。”一挑眉，对散大夫杨锐道：“我不管你是叫散大夫，还是叫杨锐，我只想告诉你们一件事，现在我改变心意了，你们可以永远留在这了！”一言既出，双瞳轮转，泛出炫目耀眼的彩光，笼罩住三人，十指暴涨，化作十柄利剑，挟风雷之势刺向杨锐！行至中途，双手食指一分，破出两道剑光攻向狐狸红楼二人，看样子只是略阻一阻二人，其余八剑却是势要留下杨锐性命！

　　杨锐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慌乱，不动如山，冷冷看着叶振衣的逼近，悠悠然吐出一句话：“你是叶家少主，苏扣石原是叶家仆人是么？”叶振衣闻得此言，略略一停，杨锐抓住这个时刻，身子如随风摆柳向旁荡出，两柄小刀击向叶振衣致命的双眼，笑道：“其实，我不需要你回答的。”

　　叶振衣一怒，双眉猛地一皱，杨锐击出的小刀竟被生生止在了半空中，像是被人用两只看不见的手捉住了一般，而后，锋芒倒转！反射向杨锐！

　　杨锐已至狐狸、红楼身边，双手一接，原地旋了一旋，道：“我扔得出去，自然接得回来！”双手持刀，一上一下，磕散了叶振衣刺向二人的剑光，而后猱身而上，迎向叶振衣，双掌翻飞，待欺得叶振衣身前，“蓬”地爆出一片白褐色烟雾！

　　叶振衣一惊，恐其有毒，忙闭目凝气，手上不觉慢了一分。

　　杨锐见叶振衣闭上了“七彩虹心眼”，大喝一声：“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一伸手，携着狐狸、红楼二人穿破木窗，来到了屋外空地之上。狐狸与红楼二人念起屋外尚有“蛇”“虫”两路烽烟，一着地便运气护体，以防突变，却不见动静，凝目观之，却发现两路烽烟不知何时竟已被放倒，半喜半疑。

　　“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狐狸嘿嘿笑道。

　　“不是我，是她们。”杨锐一指，从墙边阴影里缓缓走出三个人来。

　　“青涩！卡卡！”二人一看之下，原是烧烤党同仁青涩和达琳卡，喜不自胜。

　　“对了，青涩，你不是被困在开封了么？怎么？”红楼急问道。

　　“这得多亏了这位夏姐姐。”青涩让出旁边一人，“不是她的话，我现在还在开封大牢里呆着呢。后来听夏姐姐说你们被叶振衣堵在了这里，就往此处奔来。在路上遇到卡卡，大家就一起了。”

　　“白蘋洲下，‘小指化木旗’夏深，见过各位。”女子盈盈一拜。红楼连忙扶起，连声道：“这次真是亏了妹妹搭救。”她心知刚刚必是此女与杨锐配合，才能脱困，故而此番言语也是说的自身之事。

　　狐狸一揽杨锐肩膀：“说说吧，救命恩人。”

　　杨锐笑道：“刚刚我故作被叶振衣言语扰乱，惊慌失措，实则是退后至木桌边。借以承受不住打击，以手扶桌，其实在暗中已掰得一小方木块在手，再运气将之碎成粉末，于生死之际洒向叶振衣面门。他以为是有毒之物，必会闭上眼，凝住真气，这样，他的‘七彩虹心眼’便发挥不出功效。之后，再借以夏姑娘的五行木道术法，将这木屋化作一座牢笼，将他困在屋中。可笑他之前想困我等在此，却不想将自己困在了此处。”

　　“那你是怎么知道青涩她们在外面的？”狐狸追问道，“要知道刚刚我丝毫感觉不到她们的气息，你又怎么知道的？”

　　“此地草木深广，想来是夏姑娘以木道之术隐去了三人气息。”杨锐忽而有些扭捏，脸上晕了一酡酒红，“只，只不过，活人的气息可以隐去，但，但是……”

　　“哎呀！他是闻到了落月姐的气味！”达琳卡心性急，见杨锐期期艾艾地，一张口就替他说了，又接着道，“落月姐曾经送给我一块贴身冷玉，想来阿散就是闻到了这个味道！”

　　“哦……”大家脸上都显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已让丐帮众人散去了，其实我功力尚浅，这间木屋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大家还是赶快上路去开封救人吧。”夏深替杨锐解了围，几人互相点点头，踏上了北上的路。

　　在渡江的船上，狐狸问杨锐：“你这么喜欢落月，为什么不去追呢？”

　　杨锐笑笑：“你不见她处处躲着我，行事已经够低调了么？”

　　狐狸一拍杨锐头，大叫道：“笨蛋！正是因为她很低调，你才要很高调地去追啊！等你把她追得天下皆知，想躲你都没处躲了，她不就是你的了么？！”

　　“狐狸你咋咋忽忽干嘛呢！”船舱里飞出一把竹扇，腾地一声打在狐狸的头上。

　　狐狸捂着头，拿着竹扇摇了摇，佯作委屈道：“二姐，虽然我是烧烤八仙的汉钟离，你也不用这样给我扇子啊？！”

　　众人大笑。

　　笑声中，杨锐看着那一江悠悠东去的流水，忽而道：“散大夫，别了，我叫杨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