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莫忘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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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岁月如梭。转眼，夏日已炎炎。
“鹣，又要出去么？”懒懒窝在褥子里，看着整理好衣冠的鹣问，顺手拈起一粒青葡萄，细牙咬碎，酸甜的汁水弥散唇舌。
浅笑走过来，鹣探头过来，轻声耳语：“有事要处理，三天后定会回来，今夜你就先睡吧。”
身为崇吾山的上灵，鹣有自己的职责，而我，唯有等待。坏笑着拈起一粒葡萄，塞进鹣嘴里，见他酸地微微皱眉，才眉眼弯弯道：“万事小心，早些回来。”
“等我。”鹣微笑吻下，舌尖带着葡萄的酸涩，直到我无措告饶才罢休。
看着鹣的背影消失，唇舌之间还留着鹣的味道，可是脸上的笑容，已经无力维持。近三个月，每逢月圆之夜，鹣必然会出去，三日后才返，我无法不起疑。
犹豫良久，还是起身下床，尾随而去。
“原来，就是你。”才走出居住的小院，突然身后有脆声响起，回头，便见一对红衣小童怒目相视。
因为单翼，一直以来我都跟着鹣，崇吾山其他的比翼鸟，我几乎都不认识。眼前两位，更是毫无印象，狐疑问：“你们，认识我？”
扎着马尾的女童上前一步，瞪着眼将我狠狠打量一遍，才厉声说：“你就是迷惑族长的妖物吧！我们此次来，是要杀了你！”
愣住，虽说单翼，但是被说成是妖物，总是难受。皱眉不悦，冷冷看着女童问：“凭什么杀我，我既不是妖物，也不曾迷惑过谁。”
“别狡辩！我们亲眼看着你从族长的居所走出，若不是你，还能有谁？”男童将女童拉到身后，怒目瞪我咬牙说：“族长被罚受劫，原以为是女妖作祟，没料到居然是雄鸟，无耻！”
“你说什么？！”猛地一把抓过男童，咬牙欲碎：“鹣被罚受劫？！什么时候？”
见我抓住男童，一旁的女童急忙冲过来，狠狠咬在我的手腕上，大骂：“妖怪！不要碰他！”
被骂是妖怪我听不到，被咬入骨也觉不到痛，紧紧抓着他只是一遍遍问：“鹣在哪里？快说，鹣在哪里？”
“别假惺惺了！你若真是关心族长，就不会害他被罚了！”男童拼命挣扎，瞪着我不停怒吼：“可知每逢月圆之夜，族长都要受天雷之苦，五脏俱焚肝肠寸断，丹元碎裂三魂分离。你知道那有多痛吗，知道有多痛吗？！”
有多痛，我怎么会不知道，此刻，我清楚地感觉到了那样的痛楚，从灵魂深处被撕裂，无休无止痛彻入骨，我怎么会不知道。
一把掐住男童的脖子，指节都觉得生疼，焦躁不安快要崩溃，咬牙狠狠问：“不想死就快告诉我，鹣在哪里？”
或许是被我的疯狂吓到，一旁的女童死命掰着我的手指，焦急地回答：“快放开他，族长在崇吾山巅！”
松手，转身就向着山巅飞跑。
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不能飞，鹣，想见你想见你，哪怕迟一秒见到你，也如此煎熬，觉得世界都破碎掉了，理智崩溃。
闪电划过，夜幕撕裂，鹣站在山巅之上双翼大展，显出比翼鸟身，闪电的白光狠狠击中，墨绿的翎羽断落，压抑的长鸣变成呜咽。
本以为，已经做好了准备，纵使为这个决定粉身碎骨，也不会后悔。可是最终，惩罚真的来临时，我却真的后悔了。
向着鹣飞奔过去，不顾他的讶异，直接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紧，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大哭出声：“鹣，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你从这天雷之中就出来，鹣，我后悔了，我错了，为什么受惩罚的是你，为什么不是我？！
再次，闪电划过。鹣猛然翻身将我护在身下，大展羽翼遮住天幕，将闪电隔绝在我的视线之外。
“不要！！！”
惊呼出声，可是被鹣设下结界护住，连触碰都不能。眼睁睁看着闪电落下，鹣断落的羽翼无声飘落，伸手接住，感觉指尖都变得冰冷。
“蛮蛮，不要哭。”鹣的气息紊乱，重重呼吸挤出一个微笑来：“我不疼，所以你别哭。”
“可是我疼，鹣，看着这样的你，真的好疼！”哭喊大叫，死命挣扎着要突破结界，哀求着哭泣：“鹣，解除结界，求你了！”
贪婪的是我，该受罚的是我，鹣，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我什么都不要了，鹣，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
一次次，闪电落下，断羽飘落。可被护在结界之中的我，未伤分毫，咫尺之处，鹣的脸色苍白如雪。喊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鹣除了微笑，什么话也不说。
整整一夜，宛如噩梦。
日东升，夜色退。
“蛮蛮……还好么？”结界解除，鹣微微发抖伸手，触及我的脸颊，如抚珍宝。
惊觉自己居然在瑟瑟发抖，无法控制，手脚冰凉。伸手紧紧环住鹣的脖子，言辞破碎，泣不成声：“鹣，你真的，好残忍！”
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鹣，怎么可以，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承受天雷之苦，而将我封印在结界之内，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最终，鹣昏倒在我怀里，气若游丝沉沉睡去。受了一夜的天劫，又分出灵力保护我，鹣，已经精疲力竭。
呆呆低头，看着鹣沉睡的面容，苍白憔悴牙关紧咬，即便晕过去了，因为知道我在，所以连痛都不肯呻吟出声。
紧紧地，将鹣拥在怀里，呜咽从喉咙深处涌出来，咬紧唇直到血痕狰狞。不哭，不许哭，现在的我，没有哭泣的资格。
“妖怪，放开族长！”尖声大喝，抬眼，见到昨夜遇见的两个小童，后面还有许多不认识的比翼鸟，大概是等到天雷过后，才匆匆寻了上来。
成双成对，携手相扣怒目瞪着我，从轻声议论到大声谩骂，骂我不知廉耻，骂我违背伦常，骂我害人害己，骂我卑贱无耻，骂我单翼是异数，骂我身为雄鸟却迷惑鹣，连女妖都不如。
身为比翼鸟，不和自己的左翼相伴，却来蛊惑身为一族之长的鹣，害他遭受天劫，月月受尽天雷之苦。这样的我，无论在谁眼里，都是违背天道不能容许的吧。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了鹣，两百年来将我藏在身边的理由，这样异样的眼光，这些残酷的指责，太过残忍，我无力承受。
“为什么会这么难，鹣，我们，不过是相爱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搂紧了昏睡的鹣，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呼吸着鹣的味道，喃喃低语，仿佛离魂。
“放开族长！”“无耻，连左翼都没有的妖怪！”“居然还是雄鸟，真是天理不容！”“快放手，你害族长还不够吗？”“连最□□的女妖都不如！”……
无休止的谩骂，见我毫无反应，终于忍不住，那些比翼鸟直接走上来，将我狠狠拉开。不知是谁先动手，拳头落下来，接踪而至拳脚无眼，夹杂着向我吐唾沫的尖酸讽刺，无数白眼谩骂变成一片嗡嗡回响。
察觉不到痛，被打也不觉得痛，只是挣扎着紧紧攥住鹣的手，疯狂大喊：“不要！把鹣还给我，还给我！不要抢走，不要！！”
拳脚更猛，一阵剧痛感觉肋骨似乎折断，指节被狠狠掰开，见我死命不肯松手，那个掰开我手的女童，冷冷看着我厉声问：“你，有什么资格不放手？”
瞬间，整个世界静寂无声。
脑子只是在回响这这句疑问，我，有什么资格不放手？
有什么资格独享鹣的温柔，有什么资格让鹣许下誓言，有什么资格让鹣为我承受天劫之苦，有什么资格呆在鹣身边，有什么资格和鹣生生世世……。
本以为，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呆在鹣的身边。可是此刻才发现，比天劫之痛，更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所谓的天理伦常。
最终还是松开手，看着鹣被他们小心翼翼地带离，越来越远，直至不见。全身剧痛动弹不得，肋骨折断鲜血淋漓，可是最痛的地方，在灵魂深处。
意识沉沦，一片漆黑。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鹣，没有你的世界，连呼吸都会觉得痛。没有你的温度，处处孤寒无法安眠。没有你的味道，世界空白仿佛地狱。
可是，若是因为我而要你受天劫之苦，被流言指责，承受异样眼光，慢慢地，连你的骄傲也被夺走。
那我宁愿，永远呆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鹣，对不起，我再次选择逃离。
鹣，我爱你，生生世世唯有你。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莫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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