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迷途，齿轮街奇谭》深雨

47、拆迁开始

　　9月7日，地下，魔界主大陆。
　　东南角飞来三道流光，其中两道悬停在高空，而另一道如流星坠落到地面，释放出可怕的红光。
　　轰隆隆隆隆隆……
　　像是一连串的鞭炮，但每一挂都是小型核弹，能看到那个来自邪术教团的自走兵器，一边狂笑着，一边在城市的街道上横冲直撞。
　　他经过的地方，只留下一片岩浆火海，所有碎砖断瓦都融成浆水，缓缓地流淌。
　　这便是邪术教团的四期蛊选产物，出厂编号02，“核弹”炎莲，作为人形兵器，设计思路非常直白——就是一个劲儿地输出魔力，最大限度地爆炸，连续地爆炸，摧毁一切。
　　顺带一提，四期蛊选就两个毕业生，编号01的是薇星，换言之，如果薇星还愿意承认，她其实是炎莲的“学姐”。
　　但现在能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出来的，就只有堪比恶魔的破坏欲，和疯狂。
　　救生舱漂浮在芒种的身边，看着炎莲在下方大肆破坏，心情有些复杂。
　　没错，今天是计划预定的总进攻日，从地表下来，一直到东南角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所以很顺利地进来了。战术是先发制人，炎莲也很乐意地去“工作”了，但问题是……
　　“芒种大人，异染的最终目标，并不是种族灭绝，或者毁掉魔界大陆吧？”救生舱忍不住问道。
　　“嗯，我们的理念是推翻栉风沐雨的执政，打通地下和地表的链接，创造一个自由的无政府社会生态。”芒种双手环抱，平静地看着下方的一片废墟，说道，“过程不论，不择手段。”
　　“……已经三分钟了，按理说栉风沐雨的城市治安巡逻队该反应过来了，可现在还是……”
　　“绝大部分是魔族，应该是落点没选好吧，这里是魔族集聚区。”芒种沉吟道，“你在担心炎莲这样狂轰滥炸，会造成过多的伤亡吗？”
　　“战争和平民无关，而且，战后重建也需要活人啊。”
　　“和邪术教团合作，就必定要求我们做出让步，牺牲是联合政府的，不是我们的。”芒种冷冷地说道，“第三世代的时候，异染引起的兽潮差一点就完成了我们的理想……不需要对敌人仁慈，救生舱。我们向往的新世界就在眼前了。”

　　推翻栉风沐雨，确立无政府秩序，异染追求的并不是新的社会形式，或者文明形式，而只是，一种生态。
　　自由的，基于无秩序的秩序，彻底抛弃传统人类文明价值观的，弱肉强食，回归自然的生态。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人类……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世界，已经被糟蹋完了。
　　救生舱知道，很多加入异染的干员甚至干部，并不明确组织的最高理想，他们大多数只是因为个人和联合政府的恩怨，而站到了对立面，寻找一个可以公开反对栉风沐雨的平台——就像薇星和王风和。
　　他还记得，薇星私下曾不止一次说过，她自愿当一个恶人，但不会和芒种一样，标榜自己是必要之恶。
　　然而，真的不必要吗？
　　组织里，大家的思想太分散了，芒种也从来没有指导过，所以异染更不会有什么纲领一类的东西……只是很随意地，像杂草一样生长，顽强地生长，一遍遍死灰复燃地生长。
　　只要栉风沐雨不改变一贯的高傲态度，不去纠正以前的错误，不去弥补，这种仇恨就不会消失，并将继续诞生新的下一代……仇恨。
　　在这一点上，救生舱和薇星一样，并没有瞧得起邪术教团，但迫于形势，他知道合作是不可避免的。
　　现在的年轻人里要是多一点靠谱的就好了……之后看看怎么把邪术教团处理一下吧。

　　炎莲的轰炸持续了十分钟，仍然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反抗力量出现，空气中弥漫着血液和魔力的味道，淡淡的红雾扩散开来，闻着略显腥臭。
　　平民死了不少，但，这么久了，还没有敌人出现吗？
　　“邪术教团的人呢？这次是他们主攻。”芒种问道。
　　救生舱打开无线电，随后答道：“已经攻进东南角的安全港，过会儿就来，秋长天已经在路上了。”
　　芒种看向下方，目光快速扫视，同时又观察远处，并没有感知到强敌的气息。
　　“真安静啊……”
　　“也正常吧，毕竟打了那么多次，栉风沐雨也没多少干部剩下了，除了纸鹞，她有很多备份的机体。”救生舱说道，“这次我们要防范的就是殿堂魔族，他们从最开始就没参战，到现在应该还是保存了全部的实力。”
　　“……情报肯定已经泄露了，栉风沐雨知道我们今天进攻。”芒种沉吟道。
　　“诶？这怎么可能？难道有内？”
　　“不然，以纸鹞的性格，肯定现在早带人杀过来了，而且会是紧急动员。”芒种说道，“我甚至预计他们会动员大学的应届生甚至是在读生来组织防御……但现在看来，太诡异了。”
　　“诶……虽然他们的确是有在大学里培训实战，但是这也……”
　　“炎莲，别玩了，过来，我们去栉风沐雨的总部。”芒种高声喊道。
　　“啥？这才刚开始啊？”炎莲停了手，稍微飞上来一点，但也没有靠近芒种，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问，“为什么要停手？”
　　“炸居住区是为了联合政府的高层出来，分批次地解决他们剩余的战斗干员，但现在一个人都没来。”芒种解释道，“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去斩首。”
　　炎莲皱眉，显然是不太乐意：“没人就没人呗，没人打扰还不好啊？我可以尽情拆个痛快，今天你们叫我过来，不是说就是搞拆迁吗？”
　　“……以防万一还是问一下，你在下面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吗？人类或者魔族，就算实力和你差距很大，有没有主动对你发起进攻的？”芒种问道，“完全没抵抗也太离谱了，他们都睡得很死吗？”
　　“emm，我使用能力的时候，基本感受不到弱小的敌人，毕竟身体承受不住高密度能量轰炸，会直接蒸发的。”炎莲想了想，然后说道，“但是烧焦之后的味道，感觉和以前轰炸的时候不一样。”
　　“不一样？不都是血腥味吗？”救生舱问道。
　　“还有一股塑料味。”
　　炎莲话音刚落，一道蓝色的光影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窜出来，直接把他撞飞出去。
　　夜晚灼热的空气瞬间变得冰冷，甚至结霜，有淡淡的水汽出现在炎莲的衣服上。炎莲吃痛之余，发现这个偷袭自己的人，竟然是薇星。
　　“哈！”炎莲开声吐气，身体里的魔力便如潮水般涌出，形成半径十米的强烈爆炸，强行逼退了薇星，“呀，这不是学姐吗？好久不见，怎么一上来就这么粗鲁呢？”
　　“懒得跟你废话，杀了你和消灭邪术教团，是我的毕生夙愿！”薇星冷哼一声，能量气息暴涨，周身出现一层如火焰的冰冻能量包裹，跃动燃烧着，形成一只凤凰的形状，“看招！”
　　“也是哈，我还以为你在异染玩得很开心呢。”
　　炎莲利用爆炸产生的作用力，使自己的身体后退，躲过了薇星的攻击，又打个响指，薇星的身上就凭空出现几百次连续的小爆炸，让后者的身体瞬间陷入僵直。
　　然后炎莲冲上去一拳，依然是爆炸，但却把薇星整个人打散成渣——细碎的冰渣。
　　炎莲稍稍皱眉，他察觉到薇星的实力大不如前，看起来战斗结果已定，而不是有趣的对局，这让他有点扫兴。
　　实际上，他并不知道，之前连续的死斗让薇星透支了一次，青鸾提供的祝福包括复活，然而在面对过于致命的伤害时，这种恢复并不完全——后果是带来永久性的创伤，就像张风的手臂，现在的薇星也有了旧伤，身体机能的下降导致她战斗能力出现明显的下降。
　　越是战斗，越是受伤，然后越是坚持，越是逞强，横跨四个世代的异能战斗，许多栉风沐雨的干部都是这样，一直高强度战斗，从未好好修养，最终身体被拖垮的。
　　现在，薇星也将面对同样的难题。
　　“昂！”青鸾的祝福被动触发，薇星的身体迅速修复重组，然而她的手臂和一侧脸颊，仍然黏附着细碎的冰渣，并没有恢复成□□的趋势，“啊啊！”
　　炎莲微笑着迎了上去，带着几分故意放水的态度，慢慢地试探“青鸾”究竟能在薇星身上释放出多少能力。不远处看着战斗陷入胶着的救生舱，脸上的表情也渐渐的紧张起来，他时不时瞟一眼身旁的芒种，似乎是想说什么。
　　“炎莲，三分钟内解决战斗，不然我和救生舱就不管你了。”芒种一开始还等了一会儿，但突然有又改变了主意，“不要浪费时间。”
　　“嘿，你凭什么命令我？”炎莲用爆炸轰开薇星，分心转头骂道，“自己屁股不擦，还敢催我？”
　　薇星被打退后，又从另一侧绕过去，背后一双巨大的寒冰翅膀抖落千百万的羽毛，一根根全都化为锋利的箭矢，以惊人的速度飞向炎莲。
　　“老大，还是帮他一下吧。”救生舱忍不住说道。
　　炎莲冷哼一声，甩手一挥，空气炸响一连串爆鸣声，冰箭雨便被拦下了，他冲向薇星，开始和她在空中近身肉搏。
　　“关键是，薇星到底从哪里突然跑出来……我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气息。”
　　芒种仍在思考，话音刚落，边上一脸疑惑的救生舱就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拉走，直接撞到了炎莲身上。炎莲后背遭到重击，身形一停，就露了个空子，薇星虽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抓住机会，抬腿就是一记下踢，将炎莲和救生舱两人狠狠地扣到地面上。
　　“你在干什么？”炎莲没注意，这下吃痛，让他大为恼火，他一把甩开救生舱，怒道，“想打架吗？”
　　“这……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被拉过来了！”救生舱无语道，“肯定是有……”
　　依然是话都没说完，救生舱就又被拉了过去，这次炎莲是亲眼看到了，的确不是故意的，而是有在暗处的敌人！对方的行动意识非常高，完全不给己方喘息的机会，攻击连贯而精准，直接把救生舱带走了。
　　倒塌的废墟中，一道金色的闪光出现，迎着救生舱冲上去，后者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一把长条形状的东西从眼前闪过，然后自己的下半身就逐渐飞远，消失在了远处。
　　好疼，好冷，好……好黑……
　　“嘿！有人！”炎莲大喊着冲了上去，然而空中的薇星吐息喷出寒冰，在他面前作出一道冰墙，“啧，芒种，下来帮忙！”
　　芒种皱眉，正要下去，头上却突然出现一片越来越大的阴影，他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不对，是蜘蛛型的机甲……栉风沐雨的人？
　　下意识地闪开，芒种甩出一道咒波长鞭，将救生舱的上半身拉过来，等他化为替身，再恢复身体。但没想到过了将一分钟，救生舱都没能恢复过来，看样子是真的死透了。
　　有那么夸张吗？救生舱的实力虽然不及自己，但也绝对不是二流，居然一下被秒杀……芒种皱眉，丢下救生舱的尸体，打消了战斗的念头，只是观察。
　　炎莲继续和薇星缠斗，但已经不能和之前那样保持优势了，因为巨大蜘蛛机甲也开始对他发起攻击，形成了二打一的局面。
　　“芒种！你在等什么？”炎莲有点绷不住了，他利用爆炸产生的冲击力，躲开了薇星的攻击，又转身一巴掌拍在蜘蛛机甲上，“敌人越来越多了！这是埋伏！”
　　轰隆一声巨响，炎莲一巴掌打下去，引起了巨大的爆炸——这样的威力足以让一般的机甲灰飞烟灭，然而这蜘蛛机甲却一点事儿都没有，甚至从足尖喷出了亮红色的热能束流，将自己轰飞出去好远。
　　这攻击看起来实在是过于科幻，薇星愣了一下，看大蜘蛛待在原地没动，就去追炎莲了。
　　芒种因为感觉不到气息，只能用肉眼寻找敌人，经过几十秒的扫视，终于找到了目标。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在暗处发动数次突然袭击的敌人，竟然是在他印象中早被他用咒波吃掉的永雏塔菲。
　　这个只有一米五几的私家侦探，穿着一身全新的黑色纱质露肩晚礼服，粉色头发用黑色缎带扎两个短短的双马尾，头上戴一顶小圆礼帽，看着很是可爱，很是新鲜。
　　胸前的从齿轮换成了小小的金色钥匙，齿轮之心的第三永动机关被缩小了数倍，镶嵌在钥匙上，仍然以线性悖论的模式转动。
　　她左手拿着那标志性的游标卡尺，腰间别着试剂带，右手拿着一把粉白色剑刃，黑色镶边的长剑，剑柄护手是黑色齿轮，整体再缠绕上金色的锁链和缎带，给人一种“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礼器”的感觉。
　　游标卡尺应该是让救生舱连续两次被拉扯的元凶，而那把黑色的齿轮长剑，塔菲拿在手里，仅仅用了一击，就绕过替身，直接杀死了救生舱。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塔菲吗？从咒波中逃生，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印象中，那个被称作第三永动机关的金色齿轮，只能增强塔菲的身体能力，让她的力量速度大概增强七八十倍……
　　那么那个钥匙，和那把剑，到底是什么？
　　塔菲望着上方的芒种，收起游标卡尺，从腰间的试剂带，拿出一瓶白色的药剂，打开后淋在自己头顶，让其浸透衣服和身体。
　　“那是……神液……”芒种一下就认出了那药剂，作为咒波生物，他对于这种“味道”特别敏感，能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她怎么会有神液？！”
　　虽然白色，灼热，粘稠的液体，淋在塔菲身上，含水浸透之后，画面略显不雅，但塔菲还是自顾自地解开长剑上裹着的黑色纱缎，抖落剑刃上缠绕的锁链。
　　“【齿轮街·工业时代】。”
　　这锁链像活了一样，如游龙走蛇，由塔菲脚旁钻入地底，又从周遭各处破土而出，数量增加的同时，由带起了无数齿轮垂直向上，交叠直破天际。
　　短短十秒，便有几百条锁链齿轮，像是链接天地的枷锁，将视野所及的土地占据，释放出庞大的魔力波动，笼罩方圆百里的范围。
　　这是领域。
　　“第三永动机关，线型悖论，启动。”塔菲如是念道，胸口挂坠的钥匙，中心处金色小齿轮飞速旋转，化为闪光，已经不能用肉眼看清，“第二永动机关，真实之键，启动。”
　　闪耀的金色光芒如琉璃璀璨，从塔菲的身上散发出来。
　　也许是谐音，她手中的剑，名为真实之键，曾无视了救生舱的替身术式，直接秒杀了他。
　　现在，塔菲举起剑刃的锋芒，正对芒种。
　　“复仇开始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