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糊涂官乱断糊涂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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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璃国宫中一共四位殿下。
王长子萧赐，王次子萧镜，王三子萧佐，小公主獾奴。
王三子萧佐的生母乃是河东柳氏出身。
柳氏早亡，萧镜怜惜这个弟弟与她一般遭遇，待他也便格外亲厚几分。
但见少年奔到萧镜身前，气都尚未喘匀，便连连上前拱手见礼：“二哥安好！”
萧镜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急成这样？”
萧佐抬起头来，眼里像是落了星星：“倒也没旁的，我就是想和二哥一道走走！”
“孤回世子府去，你也和我一道？”
“原本是有旁的事，但既然二哥相邀，弟弟自然从命。”
“你可真是……赶明儿孤被人套上麻袋打了，只怕你也想跟着试试。”萧镜无奈摇了摇头，锦袍一撩，朝着宫门行去。
萧佐抬脚跟了上来，与她一道并肩而行：“把二哥套上麻袋打一顿，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萧镜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好你个混小子，竟调侃到孤的头上了。”
“哎呀，不敢了不敢了！我如今可是朝廷命官，领了正经差事的！二哥可不能再像训诫小孩子一样对我动手了！”
萧镜眉头一扬：“哦？你翻了年才十六，竟是现在就领了差事？”
少年揉了揉耳朵，抬起头来朝她粲然一笑：“可不！眼下有桩棘手的差事，父王说非我不可——以后弟弟就是京兆府的萧少尹了！等到京兆府的差事做出点名堂，我就能去廷尉府办差了……”
京兆府……
萧镜耐着性子问道：“却是什么案子非得咱们三殿下亲自出马？”
萧佐道：“说是一桩‘买凶杀人’的案子。那姑娘可惨了，不过是生意红火赚了些银子，就被隔壁八仙楼的东家眼热，雇了六个市井无赖追着人家砍呢……”
萧镜太阳穴突突直跳。
萧佐接着道：“好在这姑娘路上被洛哥哥救了，还一路送到了京兆府去。洛哥哥是个急脾气，勒令京兆府明日一早升堂。届时我是主审，二哥可愿一道去凑个热闹？”
“是要一起去看看的。”当天晚上，五味坊中，洛怀安如是说道，“此案虽说是我将军府举告，但黎二娘子既是苦主，代我出面也未尝不可。”
萧镜眼前一黑，慌忙敛了打量洛怀安的目光，转而看向手中的茶盏。
茶盏中映出她此时的容貌——鹅黄的曲裾，脸上扣着的半块小银面具，一身黎二娘子的打扮……她就知道能有这么一出，还好先前没答应阿佐。世子殿下得罪得起萧少尹，黎二娘子可得罪不起中郎将。
或许……萧镜忽然想起了今日朝堂上洛怀安那句“请废世子”，一阵苦涩又漫上了喉头。罢了，世子殿下也得罪不起中郎将。
她点了点头：“好。”
洛怀安眉峰一扬：“这么爽快，黎二娘子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
萧镜搁了茶盏：“有将军在，妾身应该担心什么？”
“我听说，八仙楼雇凶杀你的东家姓李，乃是李大司农的远亲。”
“李大司农亲故遍布天下，璃国中人但凡姓李，都说是他远亲。”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洛怀安神神秘秘凑拢过来，“这回京兆府可是把三殿下都请来做主审了，必然是因着有议亲议贵的可能。”
萧镜面不改色：“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沾亲带故，将军既已开口替黎二做了主，那京兆府就算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妾身的。”
洛怀安笑道：“黎二娘子这是把我将军府当做了靠山？”
萧镜拎了小壶与他斟茶：“端看这璃水城中诸人如何议论了。”
洛怀安执了茶盏一饮而尽，桃花眼中漾开层层笑意：“明日公堂之上，黎二娘子也该如此坦然才是。”
萧镜想要坦然。
萧镜没法坦然。
次日一早，她再度顶着一身“黎二娘子”的打扮，扣着小银面具站在了京兆府中。
堂上那块“廉洁奉公”的匾额下，一身红色文官袍的萧佐正襟危坐，京兆尹李长跽坐在他的下手。再往下看，就是来凑热闹的洛怀安了。
堂上那三人看也不看另一头被羁押着的诸名嫌犯，一个两个倒是黏着她上下打量。
正是萧镜被看得头皮发麻之时，却听李京兆将手中惊堂木一敲，朗声呵道：“堂下何人，见了殿下为何不跪？”
璃国沿用燕天子颁行的《大燕律》。依照其中《具法》一章，见官跪拜应在升堂之后。但总归是要跪的，“黎二娘子”升斗小民，膝头软惯了。更何况萧镜一心想着结案，更懒得因着这些事与他计较。
萧镜拎起曲裾依言要拜。
“慢着——”
说话之人乃是洛怀安。
萧镜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动。
洛怀安慢条斯理道：“此案乃是将军府举告，黎二娘子代我出面，岂有跪拜之理？”
“中郎将说得是……”李京兆讪讪摸了摸鼻子，看向萧镜又道，“将面具摘下来，验明身份。”
萧镜伸手要去摘那面具。
“慢着——”
这次说话之人乃是萧佐。
萧镜眉心一蹙，这孩子怎么跟着洛怀安有学有样？可惜了她出门前花小半个时辰画的烫伤妆面，眼下算是无了用武之地。
那厢萧佐扫了李京兆一眼：“有什么可验的，洛中郎将都说她是黎二娘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么？”
“三殿下所言甚是……”李京兆扶了扶头上的进贤冠，来回瞄着那两尊大佛的面色，“那现在……咱们这就开审？”
萧佐颔首：“问话吧。”
李京兆应了两声，不敢再往萧镜这边问话，只得对着那几名嫌犯横道：“谁是八仙楼的东家李有财？何麻子等人在供词中指认你买凶杀人，可有此事？”
续着两撇八字胡的李有财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回京兆大老爷的话，我我我……草民……草民也是被人指使……”
“嗯？！”李京兆又将手中那惊堂木一敲，“何人指使？！”
“司……司农……啊，不不不，不是！”李有财匍匐在地，结结巴巴吐了几个字，抬头瞄了一眼李京兆的神色，慌忙改了口，“草民听司农大老爷府上的门童说，五味坊每年都赚数不清的铜板……”
李京兆打断了他的话语：“嗯，为财雇凶，可有异议？”
李有财诚惶诚恐：“没，没有……”
萧佐夺过李京兆手中的惊堂木又是一敲：“重新说！”
李有财抖如筛糠，喃喃道：“没了，真没了……”
萧佐指了跪在李有财身后的那几个嫌犯：“你们中可有知情者？来个人替他说！”
几个五大三粗的嫌犯纷纷叩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直呼不敢，旁的再无他言。
萧佐斜了李京兆一眼：“司农府上门童有教唆之嫌，京兆尹不会不查了吧？”
李京兆拱了拱手：“殿下明鉴。闲言碎语乃无心之失，依本朝律例不算共犯。”
萧佐冷声道：“究竟是不是无心，只怕是带来问话的好。”
唉，阿佐……萧镜心中暗自叹了一声。
父王派阿佐来主理此事，原本是想着这孩子嫉恶如仇，能秉公断案。虽说不知道黎二娘子就是萧镜，但到底不至于让京兆府徇私枉法，因而委屈了她。
只是阿佐到底年纪小了些，哪镇得住李京兆这个老东西？整个京兆府都是陇西李氏一手扶持的亲信，哪会容得别人盯着司农府去看？这案子审到八仙楼李有财这一层，也算是到了头了。
如此也好，快些结案她也好快些脱身。
正是这般想着，洛怀安忽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向萧佐：“三殿下，臣倒是觉得此事已然水落石出，可以结案了。”
萧佐眉头一拧：“洛中郎将这是什么意思？！”
洛怀安道：“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萧镜蓦地抬起头来。
无数不安的念头如同野草疯长一般，霎时涌入她心间。
洛怀安字里行间皆是对李氏一党的竭力维护……他回京不单是为着小征关那个案子来的。他当真信了世子萧镜如今纨绔无能，想要另择良木而栖了！
萧镜盯着李京兆一开一合正读鞠宣判的红口白牙。究竟判了谁鬼薪白粲判了谁完城旦舂她都听不见了，四肢百骸窜出的寒意，仿佛将所有的声音都凝固在了外界。
“黎二娘子，黎二娘子？案子已了，可要乞鞠？”
萧镜被这呼唤猛然唤回人间，李京兆正蹙眉看着她。
戏还得接着演下去，黎二娘子势单力薄，如此大案能在三日之内了解，已是多亏洛中郎将襄助了。她连忙福了福身：“妾身没有异议，有劳诸位大人替妾身做主。”
李京兆似是比她还要紧张，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此就好，退堂吧——”
萧镜步履虚浮出了京兆府去，五味坊的骈车已经在不远处候着了。
陈福替她撩起车帘，低声问她今日之事可还顺利。
萧镜转过头去愤愤地剜了“京兆府”那块匾额一眼。若是怒火可以凝为实体，只怕这京兆府早已化为灰烬。
满头想象的灰烬之中，却见洛怀安和李京兆两人言笑晏晏相携而出。
李京兆道：“洛中郎将辛苦，改日大殿下作东替您接风洗尘，您可一定要赏光。”
洛怀安道：“一定一定。”
李京兆又道：“那今日之宴，您当真不去了？”
洛怀安意有所指：“才刚回京，总得容洛某先把屋子打扫干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糊涂官乱断糊涂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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