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朋友》鸠游

35、往事

　　晏母离开晏舒时，晏舒刚刚五岁。记忆里病床上的脸，早已模糊不清。他慢慢长大后，渐渐意识到，他的母亲，好像并不喜欢照相。他只知道他妈妈很年轻，很聪明，高中上学时被称为自建校以来最聪明的学生，学习很好，为人活泼，很多男孩喜欢她。不过好像慧极必伤，她的身体并不好，外公把她保护得很好。他只知道母亲在高中时认识父亲，大学两人就渐渐相爱，之后便有了他。

　　这是他对他妈妈生活全部的了解。

　　而他回国后，便被王校长领进二中。他记得那时候王校长说：“我是你父母曾经的老师，你爸爸联系了我，刚回来不要想太多，去二中吧。”

　　也许是那时候，晏父坐在沙发上，看他的眼神太过晦暗，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理，他点头答应。

　　“好。”

　　他突然回国，在那个异国的雨夜订好机票，来到自己出生的地方。这里的夜晚灯火通明，他看着这座不夜城，见到来机场匆匆接他的晏父，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穿着大衣，站起身，对晏父点头：“好久不见。”

　　客气疏离，好似两个陌生人。

　　只是没想到，会在陈列室，见到自己父母年轻时候的样子。特别是妈妈，活泼青春、明眸皓齿，看着就让人感到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王晓明叹口气，他这两个得意门生，是他这辈子的骄傲。只是……终究是世事无常。他叹口气：“对。”

　　手里捧着的茶杯微动，茶水在杯里荡漾，掀起微波。

　　“你父母曾经来看过我，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王校长的记忆好像回到那年夏天，他两个得意门生来学校校看望他，带着礼物。晏津言扶着舒晚意，两人在他面前坐下，他眼尖，能看到晏津言扶着舒晚意坐下，两人亲昵。就知道这两人，应该是在一起了。

　　爱一个人，眼睛是藏不住的。他是过来人，也能更加明白这句话。

　　晏舒默默听着，他不说话，琥珀色的眼睛安静看着他，王校长看着晏舒，想起多年前的那双琥珀色眼睛，他突然笑起来：“高中的时候，我们恋爱抓得很紧，那时候吃饭都是要按照男女分开吃饭。那时候二中的桌子很长，两边一共能坐十六个人。后来我发现，晚意和津言总是坐在男女相接处，那时候有校服袖子盖着，后来他才知道，两人吃饭时在底下悄悄牵手。”

　　这一切都很新奇，听着父母曾经的校园时光，好像就能接触过去时空的他们。

　　“高中应该算早恋了，他们来找我时，已经大学毕业。那时候说是要去国外看看，继续深造……这你应该知道。”

　　晏舒点头，他之前参加一些交流会，就有认识他母亲的人，从他们的口中，也能大概勾勒出母亲曾经的生活。研究、养花、聚会……就是一些普通的生活。他曾经参加一个茶会会，有母亲的大学同学告诉他，那时候母亲结束学习后，父亲会在图书馆门口接她，然后两人一起走路回家。

　　同学打趣说：“我看他们很高兴。”

　　简单的日常，平淡的幸福，光是看着，就让人快乐。

　　……幸福。

　　晏舒喝了一口茶，他茶水放久了，已经略微苦涩，他放下茶杯。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妈高中时候的样子。”

　　王晓明陷入沉默，他叹口气。晚意的确不喜欢拍照，他也一直知道这学生有这个习惯，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对晏舒来说，太残忍了。他看着晏舒，正想说点什么，突然想起上回他们来看自己，好像那时候……

　　他开始在抽屉里翻找起来，抽屉的最下层，他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他将一个密封袋推到晏舒面前，在他的鼓励下，晏舒打开密封袋。一张照片簌簌落下，轻飘飘落在桌面，就像蝴蝶停留在上面。

　　晏舒拿起照片，画面上是对年轻男女，他们靠在一起，晏津言低头好像在说点什么，带着点无奈，舒晚意正在看玻璃柜里的奖杯，她长发微微洒落，还有点贴在晏津言的肩膀，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能看出，他们十分亲昵。

　　“这是……”

　　“这也是我突然想起来的，那时候他们过来时，参观了陈列室。让我给奖杯拍照片，他们应该是那时候无意拍中的。洗出来照片，想给他们时，他们已经出国了。”

　　王晓明看着照片，他轻声说：“但这张照片现在是你的了。”

　　晏舒看着照片，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才穿出了。

　　“谢谢校长，谢谢您。”

　　王校长看着窗外，正在学生已经上课，从这里窗外望去，天边浮云略过，微风吹来远处栀子花的香气。他闭眼品茶，今天的茶叶好像带着点苦味。

　　他慢慢开口：“我知道你的事，所以学业这方面，我并不担心。最近过得怎么样？”

　　“好多了。我现在已经打算顺其自然，最近看了点书，还交了朋友，有了一个同桌。”

　　王晓明笑道：“那个裴秋对吧，那你可是他第一个同桌。”

　　“什么？”

　　晏舒是知道学生会按组分开做，可是裴秋作为一中学生，怎么会没有同桌？

　　“一中那里教学理念不一样。”王晓明悠悠吹口气，“你知道的，好学生总会有点特权。在大多时候下，一个小要求，还是可以被满足的。”

　　晏舒默默点头，他知道自己出来已经很久，现在该回去了：“您先忙，今天打扰了。”

　　“去吧。”

　　门轻轻合上，王晓明放下手中的茶杯，他看着关上的大门，想起什么，突然想起什么，笑起来。他记得当初津言也是这幅样子，对什么都有点冷淡，后来晚意和他成为好友，他的性格才好起来，多了点人味，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晏舒竟然也被裴秋治愈。

　　这命运的相似，真是奇妙。

　　陈列室内。

　　晏舒打开门，房间内已经被打扫干净，地板很干净，裴秋正蹲在地上，仰头在看那张合照，他这样自带一股随意沉静，看着就非常可靠。裴秋见晏舒进门，他眼睛一亮，拍着膝盖站起来：“同桌，我们回去吧。”

　　晏舒嗯一声，他提着水桶，想起王校长之前说的话，好像这么久过去，裴秋的确没有叫过他名字。他问：“你之前有同桌吗？”

　　“没有啊。”裴秋不假思索，直接回道。他凑到晏舒身旁，“一直都没有同桌，小学初中都和讲台坐一起，高中我就一个人坐了。”

　　两人走在走廊上，综合楼现在这个点，老师都不在。此时现在晏舒只能听到他们脚步声，还有身旁裴秋的讲话声。他突然发觉，裴秋好像从没有叫过他名字，只叫过他同桌，还有游戏说的裴舒。

　　“你叫过我名字吗？”

　　“没啊。”裴秋理直气壮，“那多少生疏，同桌多好，一听就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晏舒心说我们就同桌还能有什么关系，不过他情绪刚刚平复，到也不想多说什么，两人走在二中这宽阔的校园内，路上两人都没有讲话，气氛倒不觉得尴尬，就像老友相聚，相处很自在。

　　晏舒口袋里装着照片，隔着衣服，相片好像在微微发烫。他知道是自己的错觉，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冒汗，他知道是他的情绪波动太大。这个毛病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不过平时他情绪稳定，对生活没什么影响。

　　即将高考，二中已经开始准备送考仪式，这个仪式大多是给家长看看，二中大多家长都会为孩子陪读，这个仪式，也是让家长们有点参与感，看着孩子即将步入大学，即将步入成年，给青春画一个句号。

　　“不知道二中的成年礼是什么？”裴秋看着横幅，他记得高中普遍会给学生办成年礼，大多数学生都在高中成年，很多学校会举行一个仪式，庆祝学生成年。仪式时，学校还会为学生准备成年礼礼物。

　　“一本宪法。”晏舒将水桶里的水倒入下水道。

　　“宪法？”

　　“对，不过是很薄的小册子。”晏舒用路边的水清洗水桶，这也是吴昊告诉他的，用吴昊的话来说，就是让学生遵法守法。

　　“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拿到。”裴秋对他口中的册子，实在非常好奇，恨不得亲眼目睹那本小册子真容。

　　晏舒也没见过那本册子，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出声，他淡淡开口：“明年，二中会为这届高二办成年礼。”

　　裴秋恨不得现在去参加，他揽着晏舒的肩头，手肘死死拉着晏舒的脖子，晏舒被他一挤，手上的水桶差点脱手，他稳住身型，什么思绪都没了，他没好气说：“怎么了。”

　　裴秋不着痕迹瞥眼同桌的手，他状似无意说：“同桌，我们回去上什么课？”

　　“最近课表不对，老师都很忙……你别搂那么紧。”

　　……

　　晏舒他们没参加送考仪式，高三开始的时候，他们便被拉去老师办公室，一人一把红手绳，女老师穿着西服，高跟鞋在办公室内蹬蹬蹬，听着声音就觉得非常忙碌。

　　“你们只要在他们站稳后，一人一条发给他们，就可以下场了。”这件事听起来非常没有挑战性，老师讲得也很匆忙。说完，就带晏舒裴秋两人出发去操场。

　　家长隔着绿化，看着排列整齐的队伍，所有家长都举起手机，想拍下孩子最好的一面，而晏舒裴秋他们出现，直接将气氛拉上一个高潮。

　　“帅学弟。”

　　“帅哥。”

　　……

　　不少学生都已经开始放飞自我，晏舒看着他们炽热的眼神，表情不变，一人一个手串，游走在人群，说不出的潇洒。他们举行送考，作为背景板的高二，也充当自己气氛组的工作。一班队伍离高三很近，吴昊原本正和邱瑞宇吹牛，他听着欢呼声转头，眼睁睁看着晏舒游走人群，神情不变，他看得目瞪口呆。

　　他憋半天憋出一句：“晏哥牛逼。”

　　邱瑞宇：“……”

　　晏舒并不知道他的评价，他送完手绳，就走到教学楼的角落。那里人太多，他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此时手上抓着矿泉水，见证操场上的一切。眼前出现一只手，晏舒没动，他咽下水。

　　“水旁边有。”

　　裴秋提着衣领，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束花，他将花送到晏舒手上：“同桌，我偷花给你。”

　　晏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