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朋友》鸠游

36、看海

　　花当然不是偷来的。

　　裴秋的花就是被热情的学姐学长送的。二中每年都会订花送给毕业学生，一个班级一束花，花朵种类繁多颜色鲜艳，一束花发送到班主任手里，再派发下去，一人一只，拿到的花朵，全看运气，不过这事也就是图个开心求个好运。

　　裴秋手上的花估摸着也有几十支，一大束花束被抱在怀里，遮住他半边肩膀。晏舒低头看花束，洋桔梗、向日葵、鸢尾、玫瑰……虽然没有搭配好的花束那么耐看，但这一大束鲜花五颜六色在怀里，看着就非常鲜艳。

　　他之前去倩姨花店买花，就听倩姨说过二中每年会在她那订花。现在听裴秋讲偷花，知道他在鬼扯，配合他问：“在哪偷的？加我一个。”他这几句话只是玩笑，可他目光从花束移开，就见裴秋一脸严肃，好像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这样，连带晏舒都有点意外，难不成真有什么事？可裴秋话一出口，晏舒就知道他是在鬼扯：“往三三面前那一站，偷完花撒腿就跑，我给你放哨。”

　　晏舒：“……”

　　神他妈放哨。

　　两人说话间，高三学生们突然爆发巨大的尖叫，在万众瞩目下，王校长穿着唐装走上主席台，话筒里他清咳一声，什么都没说，却引起全场尖叫。

　　裴秋还能听到口哨声，他看着主席台上的王校长：“我们校长年轻时估计很受欢迎。”

　　“现在也很受欢迎。”晏舒说。

　　裴秋点头表示同意。的确，在二中的表白墙上，最火的表白对象就是王晓明校长。当然，这个表白更多是一种玩笑，比如：

　　“我碰见我男神了，嘎嘎帅。”

　　“偶遇理想中的自己。（年老版）”

　　“哈哈哈哈哈嘎嘎，楼上什么玩意儿。”

　　……

　　今天太阳很好，万里无云。而气温在下午这个点达到一天中的高峰，头顶的太阳刺得人眼睛睁不开，高三学生们都安静站在台下，等着王校长讲话。王晓明看着底下的学生，一双双眼睛都齐齐看着他，安静清澈纯粹。

　　他嘴角挂起微笑：“下午好，同学们。”

　　“下午好——”拖长的声调，还有人在笑，王校长没有阻止，他听着笑声渐渐变小。

　　“今天，你们都多笑笑。爱笑的孩子运气不会太差。”

　　他话一说完，笑声便冲破操场，树上、空中、脚下……到处都弥漫着快乐的笑声，听着学生在笑，笑容好像具有感染力，王校长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他的眼睛就湿润了。他知道过了今天，这群孩子就会离开二中，奔赴他们的远方。

　　现在太阳太大，他不舍得学生在太阳地下晒，他向主席台前方走去，走出教学楼的阴影，走到阳光下。

　　“今天的太阳很好，这是一个普通的午后，同学们，但我相信这会成为你们人生中一个难忘的午后。有人在这个午后获得感悟；有人在这个午后懊恼很久；还有人在这个午后，为自己的人生努力很久……

　　以前我一直以为很久很久，对我来说是件很遥远的事情，但现在我发现，很久很久离我其实很近。我很久很久之前，选择做老师，然后直至今日，我做老师竟然也有二十几个年头。当时我并不知道，有的职业选定了，便是一生。但我很荣幸，今天作为你们母校的校长，和你们讲话。

　　如今你们将走出二中校门，走向自己未来的一个可能。学生们，这只是一个可能，你们的人生有无数的可能，但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着最初的热爱……”

　　他看着台下的高三学生们，他们在二中呆了三年，如今是他们离开的日子，他看着远处树荫下的家长，没有在演讲。他知道，家长也需要时间来和孩子讲讲话。他顿顿，终究还是给这场讲话画上帷幕：“祝各位前程似锦。”

　　“未来可期！”高三的学生们笑着回他。

　　这个是王校长的口头禅，王校长每年都会在送别的那天，以这个结尾。时间久了，他们也就能抢先回答了。

　　“对。”王校长看着学生点头，未来可期。

　　晏舒在王校长演讲完后，便走出操场。裴秋跟在他身边，现在这个点，学生都在操场，裴秋知道，一般演讲后还会留一段时间给家长，让即将高考的学生和家长说说话。他跟在晏舒身边，看着同桌肩膀露出的向日葵，饱满的金黄，吻着晏舒的肩膀。

　　时间好像回到那天的长巷，他跟在晏舒身后，走进那片花海。

　　“同桌，你不听了？”他看晏舒安静站在树荫下，听王校长讲话，琥珀色眼里满是认真，他刚想逗逗同桌，就见晏舒转身离开。

　　“花要蔫了。”晏舒回答，现在这个温度，哪怕在阴凉处，花还是有点失水。教室里没有专门的花瓶，晏舒拿牛皮纸袋装着花，牛皮纸袋防水，花被放在窗台上，看着就非常讨人喜欢。

　　晏舒坐在位置上，看着随风摇曳的花瓣，有一朵玫瑰花瓣即将坠落，花瓣只有一点粘在地部，他伸手将花瓣摘下，边缘微卷，带着黑色的边。他手指把玩着花瓣，还没摸几下，眼前就出现一只手。

　　晏舒将花瓣放进裴秋手中，他现在已经对裴秋伸手十分熟练，已经不用等裴秋开口，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裴秋学着晏舒的样子把玩花瓣，入手触感滑嫩，明明在同桌手里就很好玩，但到自己手里，他总感觉收少了点什么。玩了一会儿后，他便失去兴趣，他想起即将到来的假期，他看着晏舒问：“同桌，你放假打算去哪玩？”

　　“什么？”晏舒正在看小说，裴秋看着那一连串的译文作者名，就失去阅读的兴趣。晏舒想着自己的规划，放假回家，和之前的朋友联系一下，然后睡觉。

　　“没有想去的地方。打算在家呆着。”他一直呆在室内，旅行这件事情，已经离他很遥远，他印象中的旅行好像还是小时候，他妈妈带他出国游玩……现在他长大，在国外呆了十几年，除了外公带他参加的交流会，他再没有去旅行过。

　　裴秋看着晏舒，今天晏舒穿着的衬衫，上面带着暗纹，在阳关下有种流光四溢的美感，他看着晏舒，突然发出邀请：“去看海吗？”

　　“海？”

　　晏舒是知道海的，但他没见过海。想起大海，脑海里突然浮现沙滩、海鸥、贝壳……这些都是对大海的刻板印象，波光粼粼，一眼望不到边。晏舒不是那种会吹牛的人，他坦然：“我没见过海。”

　　裴秋一拍手：“那我们可以去看看。放假我准备去海边玩，要一起吗？”他看着晏舒，害怕他不同意，补充说，“路费全免，我们搭伴去吧。”

　　这句搭伴一出，晏舒突然想起小学生手拉手旅游的情景，他有点想笑，见晏舒似乎有所松动，裴秋更加热情：“同桌，去玩吧。”

　　晏舒犹豫着问：“你父母怎么说？”

　　“他们已经去旅游了。”

　　没有再犹豫，晏舒点头：“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