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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离婚前(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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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岭32层,苏昕南拿了一个纸杯子准备去洗一点水果,忽然听见拐角有人在聊天。
“你们有买到飞吗?”
“没哦,300都光光。”
“那怎么办?真的要蹲在红馆外吗?”
苏昕南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出墙后道:“你们都要去看演唱会?”
“黎明的?”
“是呀。”
几个人本来见是苏昕南,正要叫陈太,但见她聊起明星,话到嘴边憋住了。
有一个年轻些的女仔道:“可惜买不到飞。”
苏昕南笑着说:“我可以帮你们买,原价就好。”
“电话订票火爆到打不进去的。”女仔继续说。
“我认识他唱片公司的老板,我都要看的,我也喜欢他,顺手帮忙。”
苏昕南走出茶水间直直上了66楼,陈仲尧正在看文件,见她进来,合上了文件夹。
“可否帮我多买几张演唱会飞?”
她轻声问陈仲尧。
照例每次会把前排的好位置赠给他,不过平时苏昕南都没有去看过,一是不感兴趣,二是没有什么时间。
陈仲尧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让苏昕南坐在自己身边。
他正在看婚纱集,是那些奢侈品牌送来的,陈仲尧把这本推给她,然后说:“挑你喜欢的。”
苏昕南没有看,反而道:“挑你喜欢就好。”
陈仲尧眉头微跳:“都不喜欢?”
苏昕南摇摇头道:“我向来不喜欢选择,你知道的。”
陈仲尧沉默着把东西拿回来放在一旁,然后拧眉看着她,过了半分钟才开口。
“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苏昕南深吸一口气道:“你讲吧。”
“下礼拜日是电影协会的颁奖礼,中岭是赞助,想要你同我一起出席。”
“但下个礼拜日......”苏昕南笑了,看着陈仲尧,眼睛里是一种了然。
“演唱会.....”她说完了。
陈仲尧看着她说:“演唱会一次没有,可以有第二次,明年他一定会再有,但是电影协会这次对中岭很重要。”
苏昕南没有说话。
陈仲尧放缓了声音问她:“好不好?”
“不好。”苏昕南摇摇头。
陈仲尧脸色骤变,放在办公桌上的手也攥紧了,他有些不耐烦:“这是什么大事吗?你要为了演唱会拒绝我?”
“那你选吧,演唱会,还是颁奖礼。”苏昕南平静地看着他。
陈仲尧看了她很久说:“苏昕南,我本来想过,不再用你父母做筹码,可你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
苏昕南闻言毫不意外,可她扑哧一笑,“陈仲尧,你只会威胁我。”
仅有的温柔,不过是装出来的感觉,他骨子里还是那么那么恶劣。
陈仲尧站了起来,他走向苏昕南,看着眼前的女人毫无畏惧地看着他,心中慢慢产生疑问。
就在他以为苏昕南要坚持到底的时候,后者突然移开了视线。
“算了,我累了。”
苏昕南惨笑一声,抬眼看他。
顽劣的少年人,偏执的少年人,说和自己一样的少年人,明明是会把香水送给她的人,也明明是会关心她的人,为什么呢?
变得这样,这样的陌生。
是不是只要掺杂了钱,掺杂了庞大的家族利益,任何人都会变得面目模糊?
苏昕南想起大学读书时,乐队里的一位神学系同学同她说过的话。
一切种种美好和烦恼,不过是人自己强求的结果。
她不该祈望会和陈仲尧真的两情相悦。
他们只能是仰望,或是贴身过招。
然后分开。
苏昕南转身走下楼,报刊亭在卖当日的报纸。
报纸上刊登着朱玲瑜的新采访。
她进入了电影协会的候选人,采访在问她要如何规划往后的工作。
文字是这样写的:
「朱玲瑜的演技毋庸置疑,她对目前的奖项势在必得,但说起个人绯闻,她多用无可奉告来表示,不过美人无罪,她的蓝颜知己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支持她直到电影协会的颁奖礼吧!」
苏昕南放下了报纸,报刊亭的老人见她站在书架前发愣,出声唤她:“小姐,新报纸呀!当红影星朱玲瑜的,来买啊。”
“对不住啊老伯,她耳朵有些问题。”
一双手忽然抚上来掩住她的双耳,但却无法阻止男人声音的穿透。
骆元棠掏出钱来买了两本,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兜里。
然后转过脸看向苏昕南:“走吧。”
他拉着她的手。
苏昕南看向他。
骆元棠没有戴眼镜,更没有再穿那些文人衣服,反而穿了警服,高大挺阔的外形和战斗靴显得他很英气。
“inspector?”
苏昕南看着他胸前的徽章缓缓道。
骆元棠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总算是松了手。
他掏出那两本叠起来的报纸,然后问苏昕南:“你应当是不想要的。”
苏昕南看着他没说话,骆元棠轻轻扯了扯嘴角好似在笑,又好似没有。
“inspector,我这么年轻,有这个职位不错了。”
“苏小姐,我的建议,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
他意有所指,在说离婚。
苏昕南抬起眼睛望着他说:“为什么要让我考虑?”
“你不觉得陈仲尧的人生太过顺遂吗?”
他说。
“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骆元棠细细打量着她,听见她说:“倒是骆先生实在是奇怪,第一次见面讲自己是劳什子主编,给我照片地址联系方式让我去查基金会,用我的名义写文章害得我被怀疑,又用自己来引陈景山动手,如今见面方知,原来骆先生是差佬,还是督查。”
“差佬这个名,不是苏小姐这种人叫的。”骆元棠说。
“那要叫什么?”
苏昕南问。
“黑警?”
骆元棠笑着问:“证据呢?”
苏昕南冷哼一声:“英国人的狗。”
男人轻轻撇嘴:“苏小姐是有偏见。”
他把那两份报纸塞进苏昕南手里,语气变得正经起来。
“苏小姐,你对我的指控我无从辩驳,只是希望苏小姐明白,我也是为了社会安定,我们是香港警察,不是英国警察,你可以相信我,起码......如果陈家或者是宋家对你有什么伤害,你可以来找我。”
骆元棠垂下眼眸时睫毛很长,大约是有什么四分之一或者八分之一的欧洲血统,所以皮肤在香港的日头下依然很白,腰间的枪被擦的很亮。
男人看向她的时候无比真诚,“我从前说自己是主编,是因为有任务在身,如今已解决一切,还是想同苏小姐坦白。”
“苏小姐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别无二话。”骆元棠话音刚落,不远处驶来一辆车停靠在两人面前。
车内是陌生的两个人,看见苏昕南便一愣,随后转头叫骆元棠:“查到人在哪了。”
骆元棠微微点了点头,拉开车门要上去。
他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报纸喜欢就留一份,不喜欢就全烧了。”
“苏小姐,TVB有句俗套至极的话:做人呐,最紧要是开心啊。”
她忽然想起宋落生来。
他少年气的脸曾望着她微微皱眉,然后说:“学姐,你一点都不开心。”
他靠在车门上,明明姿态是懒散的,说话的时候却是认真的。
还有文若盈。
婚礼那天只有不到二十个人出席,陈家更是稀少,陈仲尧神色冷淡,说不想大办。
文若盈在化妆台前看着她,然后有些担忧地问:“苏昕南,你真的开心吗?”
如今,骆元棠给出了答案。
他说要开心,所有人都说要开心。
她好累,太累了。
从遇见陈仲尧开始,她人生的每一步如果走错了,就会是悬崖,陈仲尧相来冷眼旁观。
不,他还会威胁自己。
她走向公共电话亭。
通话几声后苏昕南缓缓说:“Eric,把电话给陈仲尧。”
电话那头传来陈仲尧的声音:“什么事?”
“十月七日,演唱会门口我会等你。”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这是真的,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机会。
陈仲尧那时还不知道,苏昕南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打来的一通电话,他从未重视过的一通电话,却扭转了他往后的四年人生。
那时的他以为苏昕南只是闹脾气,他只要准备喜糖和利是,只要给她一个完整婚礼,她就会知足如从前。
但他错了,大错特错。
那是他最后一次机会,在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爱上自己的妻子时,被她抛弃掉的最后一次机会。
后来无数次梦里惊醒,都从这一通电话开始做混沌梦。
电话里的苏昕南看着他,然后说:“陈仲尧,我从未爱过你,和你在一起,我也没有开心过。”
深水埗利荣典当行的老板是苏昕南的熟人。
他曾经接手了一些苏昕南的老旧物品。
如今苏昕南再次光临。
她拿着的是钻石花戒指。
老板都不敢用双手去拿这枚价值的戒指,反倒是苏昕南平静地说:“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帮助,严老板,我想用这枚戒指,换回我从前典当的所有东西,行不行?”
“如此贵重......”老板有些犹豫。
苏昕南笑道:“老板,你放心,没人会来要走这枚戒指,你可以随便处置。”
在陈仲尧的原则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他向来不在乎,所以就算这枚戒指被公开拍卖,他都不一定会为此付出一个眼神。
老板咬咬牙说:“如果这是你保证,那我信,如果今后有人要走怎么办?”
苏昕南最后给老板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她写了一些话,放进了戒指的盒子里,然后拿给了老板。
作为交换,她拿回了旧盒子。
盒子里是苏昕南母亲留下的嫁妆,黄金的耳环有些老气,但光泽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