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月》望海鱼

14、无言

　　原本平静的水面渐渐开始沸腾翻滚。水花涌动间，有数条蛇蔓状的红色物体翻涌而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水面下，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如闷雷般的吼叫声。空气中飘荡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随着一声震得人耳朵发麻的叫声，一头长有丈余、粗如水桶的血红色的怪兽冲出了水面。
　　其色如血，其形如蛇，无眼无爪，冠如女发，叫声如雷，喜居于地底热泉，食地脉热气，间或择人而食。长寿，传言五百年寿数者，可脱形化龙，飞升于天。是为泉龙——这是我在宫中一本杂记上看到的关于眼前这怪兽的记载，原本以为这只是传说中才有的异兽，却不想在这荒野之地，居然能亲眼见到。
　　不过，老实说，它长得还真是——有点恶心。尤其是那大大的头顶上，一条条如小指般粗细血红色还不住扭曲的长长肉条。我突然想起刚刚似乎抓了个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朝御狂扔过去——难不成，就是抓的这个？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泉龙在水面上空不住翻腾着血红无鳞的身体，发出一阵阵震耳的闷吼，显得很是急躁。无眼的大头摇摆着，忽一头向我们站立之处冲了过来。
　　御狂的剑在我眨眼前便一出而回，拉着我向后掠开，然后我就见那头泉龙爆开一朵硕大的血花，鲜血四溅。
　　血红的碎肉块到处都是，强烈的血腥味被温泉的热度一激越发浓烈。泉水又是一阵翻腾，哗啦一阵水响，有两个身穿墨色鱼皮衣手持四尺尖利钢叉的人破水而出，其中一人手里，还抓着一条三尺来长的幼小泉龙，正不住挣扎着发出尖细的叫声。
　　那两人跳到岸上，看着四散的血红肉块，似是呆了一下，继而发出了一声怒吼：“哪个王八蛋把泉龙杀了！”
　　冲突起得很快，也止得很快。不过两三个回合，这两人手中的钢叉便被御狂给踢得远远的，而他们自己也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原来这两人是从遥远的西疆来的术士，专程来这里补捉泉龙，作为他们炼药的材料。他们有异术可在地底极热之处通行，这几日发现一条母泉龙带着一条小泉龙在此出没，便入地追捕，好容易捉住了小泉龙，正欲以此诱补大的，谁知被他们追急了的母龙一出来就给御狂杀了。
　　这两人说着，不断向御狂求饶。
　　那条小泉龙则在岸边的沙地上不断扭动蹦跳着，不一会儿身上的皮肤便给沙子磨破了湛出血来。我瞧着可怜，便拾了根树棍小心翼翼的将它挑进水里，它探出头来叫了几声，一转身便游进深处不见了。
　　不理会那两个叫得欢的家伙，御狂迳自在那些零碎的肉块里翻找着，我瞧着一阵恶心，便不去看，过了一会，却见他将一颗拇指大小满是血腥的淡红珠子递了过来。
　　“吃下去。”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我差点吐出来，忙掩了鼻子退开些不住摇头。他皱皱眉，道：“泉龙的元丹可以让你抵御世间大多术法，不受侵害。虽不能解世间一切毒，但也能让你入山林之中猛兽不害，吃下去！”
　　我才不要吃这种恶心的东西！我瞪着他手中的元丹，惊恐的摇头。他却根本不让我拒绝，快如闪电的出手捏住我的下颌一拉，将那珠子弹了进来。那珠子也不知是怎的，一入喉便化成了一口又腥又甜的热液，顺着我喉咙滑了下去。我还来不及恶心，便觉得浑身猛的一热，脑子里嗡了一声，便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小蛮羞怯和善的笑脸。

　　挽翠谷里四季如春，人住在里头，很容易便会忽略时光的过去。御狂没有正式收我入门，但却尽可能的教授我想学的一切，尤其让我惊讶的是，我只知他是世间少有的武林高手，却不想他更为精专的却是术法，且高明的呈度远远超过我所知的任何一位神殿祭司，我跟他学术，每日里都忙碌得无暇他顾，直至一天突然看见小蛮高高隆起的腹部，我这才惊觉，我来这里，已经快半年了。
　　我还是第一次离开哥哥那么久呢。
　　哥哥，这些日子每次一开始想他我便强迫自己去学习那些繁复冗长的咒语，不让自己有机会深思。然而此刻，看着窗外花树下，小蛮与御狂相依的身影，那深埋的思念突然强烈的喷涌而出，再也压制不住。
　　——哥哥，我好想你。
　　——哥哥，你还好吗？
　　——哥哥，你有没有想我？
　　——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哥哥，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哥哥，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哥哥，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我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