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月》望海鱼

15、秦妖

　　小蛮对我很好，常陪着我，好到御狂有时看我的眼神简直就象在拿刀割我，她的温柔和善体贴关怀甚至让我觉得自己是小她甚多的小妹子；御狂对我也不错，虽然总是很严厉，但他的确教了我很多有用的东西，就象个严厉的父亲，我怕他却也崇敬他。
　　可他们最爱最在乎的人是他们彼此。
　　不止一次的看到他们相拥相依的身影，小蛮脸上甜蜜的红晕，醉人的眼波莹莹如水，里面满满的都是幸福，这让她并不算是绝美的容颜光彩夺目得连百花都失色。御狂有时会怔怔的看着她好一阵，然后露出极其罕见的温柔微笑，也只有那时，我才会深刻的感觉到，他其实是个不输给哥哥的奇俊男子。可惜，单独与我相处时，他要么就是一脸严厉的盯着我，要么就是在我不注意时，用一种相当奇怪，忽而温和忽而冰冷忽而又有些怜悯的古怪眼神看我。

　　小蛮和御狂的孩子出生了。
　　本来我是想自己给她接生的，可看到她那惨烈的模样我很没用的浑身无力几欲昏厥，被同样脸色惨白的御狂提着衣领扔出了产房。那个红红软软的小肉团是他的父亲亲手接到这个世上来的。
　　等我恢复力气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清洗干净包裹停当被放在了母亲的身边。小蛮疲惫的对我微笑，看着他的眼神象是看见了整个世界。
　　这个先前折腾了小蛮一天的小家伙，此刻安静的躺在母亲身边，皱巴巴的小脸象个小老头，呼吸短促而细小，眼睛还未睁开，明明一点都不好看，却偏偏让我有了种几乎落泪的强烈感受。忽然想起哥哥的隆儿，他刚出生时，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转头看御狂，他站在床边，俯视着他的妻儿，向来冷冽而深沉的目光变得柔和而温暖，还有着难言的满足，似是感觉到他的注视，本已累极的小蛮睁开眼，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又一次感到——在这挽翠谷里，我是多余的。

　　夜里我被一阵飘渺的歌声惊醒。凝神听了一会儿，忍不住起身披衣下床，出了房门。御狂和小蛮的屋子依旧沉静，似是并未听到这声音，我微有疑惑，小蛮倒也罢了，怎么御狂也睡得如此沉？随及释然，给小蛮接生的他，想必今天也是累得够呛了，他嘴上不说，只怕也跟我一样吓得不轻。
　　这歌声飘飘荡荡，模糊不清，偏又让人觉得极美，想要一直听下去，我不禁走出院子，细听片刻，琢磨着来处慢慢走了过去。
　　今晚月色极好，月光如银泻地，谷中的情形看来极为清楚，几乎不用灯火。我觅着歌声走去，穿过一片芬芳的香罗草地，经过一片白日里缤纷的火那花树林，走进我平时极少来到的山谷深处，幽深极寒的镜潭边，有男子如月妖临世。
　　我曾问过御狂，镜潭的水有多深？他当时的脸色极为难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告诉我，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深，据说在这看是平镜的水面上，有一个极其恐怖的巨大旋涡，足以吞没任何事物。我也亲眼看见一片轻巧的羽毛在落在水面上后，只一瞬，便象是有一只手从水下抓住了似的猛然沉没不见。
　　可是此刻，却有一个银发泻地，穿一身莹白长袍的人，悠闲随意的在镜潭的水面上信步走动着！
　　我惊在当场。
　　他的头微微仰起，侧面看来，那精致优美的轮廓竟是我前所未见的美好。嘴角微微上挑，一支古老飘渺的歌从他口中流泻而出。
　　想是我的到来惊动了他，歌声止住，他回过头来对着我优雅一笑，似多年的友人般随意：
　　“你终于来了。”

　　他回头的瞬间，月光便失却了颜色。而当他对我笑时，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好……好美的人！虽然他的肌肤有些过于苍白，虽然他的左眉上横过一道半指长的淡红疤痕，可却完全无法动摇到他那足以让人窒息的惊人之美！
　　那样精致到不可思议的美，根本就不该是世间应有的！
　　我的脑子陡然一片空白，好一会儿都无法回神，也无法动弹！看着他飘然走来，站在我而前，深紫色的眸子看着我，如琉璃般晶莹剔透，又如这月下镜潭般幽深神秘，只消一眼，便教人完全沉浸下去，甘心没顶。然而多瞧一阵，心里便觉得一阵寒意上涌，那眼里深处，隐隐涌动着的，分明是冷到极致的无情。
　　他嘴角微微的笑，似是对我的反应觉得有趣，伸手轻抚过我的脸，轻轻勾起我耳旁的发，微微倾过身来，细细的打量着我，他这一贴近，越发觉得他容色之丽不可逼视，我不由得转开眼去。
　　却听他轻笑：
　　“又见面了，小流光，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上几分呢。”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最初的惊艳过后，当他对着我再次微笑时，我只觉浑身寒毛直竖，惊惶惶如被猛兽盯上的小兔子。急忙后退几步，几觉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急慌慌问道：
　　“你是谁？为何半夜来这里？”
　　他优雅异常，随意坐到一块大石头上，轻笑：
　　“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秦妖。”
　　停了一下，他又说出一个令我目瞪口呆的答案：“御狂和你哥哥都是我的弟子，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