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加斯特博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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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花瓣散落一地，游荡的空气渐渐静止。随着露克蕾西亚的离开，此间好像瞬间沉入一种空寂的氛围中去，仿佛宇宙时空的混沌，仿佛意识空间的沉闷。
狄拉丝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突然睁开双眼。眼中日月交辉的光泽渐渐沉淀下来，刹那间水蓝色的眼眸竟然深邃得望不见底。
“命运啊……”她低声喃喃着，伸出手，地上死了的花束顺着她手的方向，缓缓漂浮起来，混合，凝聚，终是化成一束完整的花儿轻轻落在她的怀里——每当看着花的时候，她的唇角便总会泛出几分愉悦的弧度——是一种纯净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笑。
微蓝色的生命之泉荡漾着回到她的手中，她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人们总是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她，总是不愿意相信眼睛所见到的真实。露克蕾西亚说的不错，她的心看到的远比别人用眼睛看到得要多。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差点忘记……她的眼睛，是应该能够看见的。只不过她用她的眼，透穿无穷无尽的时空，追寻着那些忘却在时光尽头的记忆，身前的事物，反而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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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铃……”
玻璃风铃在风中摇摆着，门帘被人掀起，有光斑斑驳驳地透进来，然后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大部分。
狄拉丝抬起下巴，侧颊正对着来人，微微一笑：“加斯特博士？”
“不，只是加斯特。”那人低低地咳嗽了一下，声音像是带着大声叫喊过留下的嘶哑。脸上戴着高度近视、酒瓶底的眼镜，明明岁数不大额上却已生出皱纹，身材也显得很矮小，一头过肩的深灰色头发带着一点油腻，在脑后随意扎了一个马尾辫。一成不变的白大褂好歹是脱下了，换上的休闲衣服却怎么看怎么不搭。
“好吧，加斯特。”狄拉丝笑着点点头，从一旁的桌子下面拖出一把椅子，对着正犹豫地看着满地的花朵的那人说，“啊，不用介意，踩上去就好了……这些孩子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请坐吧……听露克蕾西亚说，您已经辞职了？”
加斯特走过来，又大声地咳嗽了一下，努力掩去眼底的自责和悲伤：“额，是的，昨晚上辞的职，原本想马上离开这里的，但忘了向你来告别，所以……”
狄拉丝微微偏了偏头：“可是，为什么呢？”
昨日之前还领导着整个神罗科研部门的男人愣过之后，苦笑了一下：“是啊，为什么呢？”
狄拉丝轻轻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折了一朵洁白的花，递给那个人，淡淡地道：“我并不是修女呢，这里也不是通往天国的架梯，但是，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在我面前祷告呢？”
加斯特微微张大了嘴巴，惊讶的模样让他看上去带着些许滑稽，但是被人一语道破用意的面上带着一点尴尬，结结巴巴道：“哦，狄拉丝……狄……我只是，只不过……”
狄拉丝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好吧加斯特，我只是在开玩笑。刚刚见过露克蕾西亚，生命的脆弱和爱情的悲伤让我有些压抑，但是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那么，您想忏悔什么呢，加斯特？我很乐意为您解答困惑，顺便安慰一下您。”
加斯特又愣了一会儿，像是突然间注意到她的笑容一般，微微红了脸，转过头掩饰一般咳了几声：“其实也没有什么格外……额，我只是……后悔……研究……”
男人的声音突然显露着掩藏不住的失落和迷惘，伸手无力地捂住脸，哽咽道：“那是我的罪孽……狄拉丝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做的，是怎样残忍的研究……那一年，我在北方大空洞里挖出了……挖出了已经变为僵尸的杰诺瓦，我竟然误认为它是古代种！那是带着Jenova细胞的女性尸体，是寄居着恶魔的祭品……因为误解，我开始了杰诺瓦计划……而一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多年来自己对杰诺瓦的认识是错误的……”
“那么你想忏悔什么呢？”狄拉丝轻轻地说，“是您把杰诺瓦带出来的罪，还是您研究杰诺瓦的罪，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加斯特笑得很苦涩：“如果我当时就能预料杰诺瓦的恐怖，我绝对不会再有丝毫研究的念头的……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那么多……那么多惨无人道的实验之后，这个研究，总会有结果的……”
“所以您辞了职，准备逃避，逃避这个研究结果带来的罪孽？”
加斯特沉默了好一会儿，喃喃道：“狄拉丝，我觉得……其实你可以说的更委婉一点的……”
浅金色长发的女子笑了，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双眼，温柔地看着努力压制着不崩溃的男人：“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人们无法预料到的事情。它也许会很残忍，也许会很美好……但无论是悲伤还是幸福，都是命运之神赐予一个人最美好的礼物。相信我，它不会伤害您，只会老老实实地待在您的回忆里，提醒您，曾经历过的那无比真实的故事，让您后悔或是满足。加斯特，事情已经进行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无法阻止了，逃避，永远都是无能为力时一个最好的方式，不是么？”
加斯特静静地思考着她的话，突然问：“狄拉丝，你到底是天神的代言人，还是魔鬼的使者？”
“……怎么？”
男人的眼睛很认真：“你若是天神的代言人，那么天国一定人满为患了……但是倘若你是魔鬼的使者，我也心甘情愿因你而堕入地狱。”
狄拉丝难得地愣了愣，然后开心地笑了：“那么加斯特，您的心情好一点了吧……既然已经决定放开这一切，寻找一个新的开始，那就义无反顾地去做吧，忏悔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您至少努力过。”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
狄拉丝侧头看着阳光照下的地面上大片大片的纯白色花束，神情专注得动人：“的确很简单，但是人啊，总是种很矛盾的生物，会自己把自己纠缠进一个死胡同里无可救药，要看开简单也很难。我只希望，加斯特您会聪明一点。”
“狄拉丝你是在小看我？好歹我也是……不，曾经也是神罗的天才研究员……”
浅金色的头发在微暖的阳光中折射出柔美的氤氲，她伸出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一点一点旋转过弧度，看着光影渐渐地斑驳起来，她喃喃道：“您认为，倘若杰诺瓦真的产生了谁都无法弥补的过错，还有消灭它的办法么？”
加斯特浑身一怔，皱起眉头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好半天才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当它降落在这个星球上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个星球已经在失去仅有的微薄的希望了。
加斯特突然问：“狄拉丝是在预言么？杰诺瓦……好吧，是我多想了……暂时别谈论这个话题了狄拉丝，对于我要离开这个偏远荒地去寻求光明的决定，你就不发表一下你的看法吗？”
狄拉丝的笑容带着一丝孩子般的俏皮与狡黠：“祝您旅途愉快。”
“……有人说，失明的人都是先知。”加斯特眨了眨眼，说着自己也笑了，“那么，狄拉丝，你可以为我预言什么呢？”
狄拉丝顿了顿，缓缓睁开眼，继续笑：“去诺路斯帕吧。”
“诺路斯帕……北方大空洞？”加斯特明显是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看着狄拉丝。
如光般柔美的女子笑着摇摇头：“不，是冰雪村。那里，不是有人在等着你么？”
加斯特愣在原地，许久才呆呆地吐出一句话来：“你……真的是先知？”
——·——·——
时间太过漫长、虚渺，而回忆总是那么沉重、压抑，如果不是他们带走杰诺瓦，她或许会永远沉睡在诺路斯帕的生命之流中，任由岁月铺天盖地卷集走她所有的知觉，所有的意识。
因为终于可以不再无能为力地静静看着杰诺瓦毁灭一个个星球，也不用四处流浪地找寻着可以扎根的生命，而是可以和它一起沉睡在同一个地方，直至永恒，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他们带走了杰诺瓦。
仿佛她只是一个恍惚的时间，杰诺瓦就不见了。所以，她跟着她们……离开了诺路斯帕。
狄拉丝忘记了是怎么认识露克蕾西亚的，也忘记了怎么会和加斯特成为朋友，她……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所做的，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无声地看着杰诺瓦。她什么都不会去阻止，也不会去干预，因为，一旦插手过一次，就会插手两次、三次、无数次，没有人能承受得起后果，神罗承受不起，星球承受不起，连她也是。
可是，她只有杰诺瓦。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忘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她的眼睛注视的，只有杰诺瓦。
——·——·——
“杰诺瓦……”狄拉丝小心翼翼地、不确定地、轻轻地、悲伤地，呼唤着。
“是他们打扰了你的长眠，他们即将唤醒你……杰诺瓦，你高兴么……杰诺瓦……为什么，人类，总是喜欢玩火自焚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加斯特博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