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露克蕾西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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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好资料，才发现太阳的光线早已透过窗格映出一大片的影，天亮了好一会儿了。露克蕾西亚愣了一会儿，看着阳光的视线微微迷离起来，然后缓缓地坐倒在椅子上，伸手捂住了脸，把面上的一切脆弱都埋藏在手心里。又是一夜——企图用繁忙的工作麻痹自己，却往往在麻痹之后的虚空里自我妥协和谴责，好像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怎么也无法摆脱。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站起身来，顺手抄起桌子上的身份磁卡，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往外走去。走出好一段路，她才觉察到自己身上仍然穿着白大褂，顿了顿，毫不犹豫地脱下扔在地面上，那姿态竟像是在撇弃什么肮脏的东西般。
想必一般人都会很难理解，为什么象征着神罗最高机密的研究所会建在一片废墟一般的地方。就连她初次见到的时候也很困惑，但是见到明显表里不一的设置之后就释然了，对于研究员来说，只要精妙的实验设备就够了不是么？可是，现在她倒觉得，再完美的仪器甚至抵不过外面残破如垃圾堆的真实。
露克蕾西亚面无表情，美丽的眼睛里却掩着深沉的无法言喻的悲伤。大厅里黑漆漆一片，她却准确地知道哪里有监控设备，哪里摆放着机器和资料，哪里，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地方。
——“你要出去？”
一个低沉的略带着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的身影一颤，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文森特……
“是的。”她没有回头。
“昨晚嘉斯特博士已经辞职离开。”
“我知道。”
“……需要我跟着你么？”那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如是问。
露克蕾西亚轻轻摇了摇头，厚重的大门大门轰然打开，她走了出去：“不用。”
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这个人总是会跟着她的，远远的在她看不到却能在危机之分第一时间赶到的地方跟着她……身为塔克斯派来保卫的唯一成员，原本便要以保护杰诺瓦计划小组成员及其机密事项为首要任务……而她，恰巧是这个让她深深憎厌的研究的核心人物。
——·——·——
“狄拉丝——”
她站在花店门口唤了一声——尼布尔海姆唯一的花店，或者说，是这个星球唯一的花店。让人难以想象的是，在这个被严重污染的星球还能长出如此纯洁美丽的花儿。这地方很小，你沿着街过去的时候很容易把它忽略掉，但更多时候，只要你见到那些花，见到那个捧着花微笑的女子，你就会发现，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忽略这幅画面了。
“狄拉丝？”露克蕾西亚稍稍提高了声音，又唤了一遍……那个人一向讨厌嘈杂的声音，所以才会住的那么偏僻……难道今天人不在？
正想着，风中传来一声声清脆的铃声，花店门口用芜蔓织成的帘子轻轻动了动，然后出来一个白色裙子的女子——露克蕾西亚自己的容貌就是世间难寻的美色，但是连她也不得不赞叹，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不能用“美”这个词语来形容的美。这不是说狄拉丝的容貌长得多美艳，相反，她只能说是清秀而已。然而，没有哪一个人如她这般，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白昼间最柔和的光线、眼眸里最温婉的一滴水色、花朵上最妩媚的一抹笑靥……
白色的纱裙很薄，透得整个纤弱的身子也很薄，让人一眼看到就担心她会被风吹跑。肌肤很白皙，带着一点病态的娇弱，有的时候会有种错觉，像是碰一碰就会碎掉似的。长长的浅金色的发带着一点微卷，倾泻在脑后，如清晨曦光初照时的柔美氤氲一般。清秀的面容也是极其柔和的，没有一丝突兀的地方，垂下眼睑的时候或会带上几分怯色。而那双眼睛，凝结着人心中最美好的祝福与温暖，像是日月的辉光和霓彩交互，美得让人心颤——只不过，大多时候，她总是闭着眼睛的。
“露克蕾西亚。”狄拉丝微微一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双眼，循着声音来的方向温柔地凝视着她。那刹那有一股暖流缓缓渗透进她的心间，神奇地抚平了所有的不安和焦躁，仿佛在这样的笑容之下，世界上便没有任何的黑暗。
露克蕾西亚愣了许久，不由得红了脸：“真是抱歉，又要打扰你了，狄拉丝。”
那人闻言又是一笑，摇了摇头，侧了身子让出空道来：“进来吧……你看上去很糟糕的样子。”
——·——·——
大朵大朵纯白色的花朵肆意绽开着，在地面上，在墙角，甚至于墙壁与石砖的夹缝。嫩绿的芽叶与枝梗异常柔软，掩映在铺天盖地的纯白中，泛出些许生命的最原始的活力。
每当踏入这整个都被花朵充溢着的屋子时，仿佛踏入了仙境，那种美好而热烈的氛围很容易感染到人的心绪，仿佛与这个星球面对面毫无阻拦地交流了，总让人忍不住流泪的幸福。
——狄拉丝在泡茶。露克蕾西亚静静地看着她。若不是知道她是活生生存在的，她几乎以为这个女子就是神明。因为狄拉丝永远都是那么轻柔地像一抹和风一样，不管何时看见，总是那么温温淡淡柔柔婉婉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露克蕾西亚很喜欢她，正如喜欢她用那种白净的娇嫩的花瓣泡出来的茶一般。
“……我看到你的眼睛在哭泣。”那人轻轻说出一句话来，如呓语似的。
露克蕾西亚一愣，从透明的杯子中移开视线，带着疑惑：“我没哭。”
狄拉丝偏过头来，美丽的眼还是睁着的，静谧得让人沉醉：“不，我透过你的眼睛，看到你的悲伤，是它在流泪。”
露克蕾西亚浑身一颤，即使知道那人的眼睛本是看不见的，还是因她犀利得一针见血的话，而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喃喃道：“很多时候，我总是羡慕你，你看到的永远都比别人多……”
狄拉丝笑了：“这算是赞美么？你知道，这双眼睛，就算它睁开了，也看不到任何真实。”
“不！”露克蕾西亚蓦地抬起头来，“狄拉丝，如果命运之神允许的话，我宁愿倾尽所有，换得你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你看不到任何东西，因为你的心看到的永远都是最本质的东西，人的心灵，人的思想，甚至，人的灵魂。”
这回连狄拉丝都是微怔，然后柔柔地笑了，犹豫着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微微带着凉意的手指触碰到露克蕾西亚温润的肌肤时感觉她颤了颤，她轻轻地问：“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悲伤？命运之神……怎么会允许让这样美丽的灵魂承受如此深沉的压抑？”
在这个人面前，露克蕾西亚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无法学会掩抑自己的情绪，好像看到了什么要人震惊的东西，渐渐得那面上已经充满了彷徨和绝望：“狄拉丝，我爱他。”
白色长裙的女子合上了眼睛：“文森……特？”
“是的，我爱他——我爱文森特。”一滴泪水再也忍不住，悄然滑下。
狄拉丝的双手捧着露克蕾西亚的脸庞，轻轻擦拭着那不断涌出的泪滴：“可是你要知道，爱本就是美好的。爱人很幸福，被爱也很幸福，爱是不应该承担这样的悲伤的。”
“不，狄拉丝，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是我亲手毁掉了我们之间可能的一切啊，也是我忍不住爱上他……狄拉丝，我要怎么办，怎么办才能……不爱他？”露克蕾西亚泣不成声，把面庞埋进那人的怀里，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她脆弱的几乎崩溃的神情。
“为什么要不爱他呢？为什么不能爱呢？你爱他，他也爱你，不是吗？”
露克蕾西亚使劲摇了摇头，抽泣道：“不是这样的……狄拉丝，是我自己无法与那个被我害死的、深深亏欠着的导师——他的孩子相爱啊……”
她迷惘地睁大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脱蓦地离了狄拉丝的怀抱，站起身来转过身子，用手拼命擦着脸上的泪水。抽泣声渐小，却还是哽咽着……那些原本深埋心底无法抛露的禁忌啊，在这个人面前，似乎怎么也无法隐藏。
“……露克……蕾西亚？”片刻的惊讶之后，狄拉丝还是温柔地唤道。
“我没事……”露克蕾西亚抿了抿唇，停顿了一下，终究抛弃了所有的犹豫，试探地问，“你……愿意听一个故事么？”
狄拉丝坐在那里，对着她的方向微微一笑，那笑容直达人心处最柔软的角落，像是能治愈记忆中那些永远也淡褪不去的伤疤。
她揉揉眼睛，缓缓蹲下来，把头靠在那人的大腿上，努力让自己感染那股平和的温柔的气息：“狄拉丝，我作为神罗A级研究员，在过去一直是研究卡奥斯跟奥美嘉的……古利摩尔博士是我的研究导师，也是我一直仰慕的对象，是他带领我找到了卡奥斯之泉，可是……我过于着急得出研究结论，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却不小心让实验失败了……卡奥斯暴走，导师为了保护我而受伤，之后，我想借用卡奥斯的力量来救活博士，可是试验又失败了，导师在被卡奥斯细胞吞噬后，变成了怪物，没多久就因为排斥反应而死了……可那是文森特的父亲啊……”
泪水，一滴，一滴：“文森特作为塔克斯的成员被神罗派来保护我们，听到他的名字的那瞬间，我就知道自己决不能和他有太多的牵连……那是我的罪孽，可是，懦弱的我只能选择这样逃避……命运之神总喜欢和人开玩笑，当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爱上他的时候，让他在无意识中从实验室中发现了导师的资料……而面对我的忏悔，他只是这样安慰我‘不是你的错……没关系的……’，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于是我又逃了，逃避他的目光，逃避他说的每一句话，逃避他的存在……”
她无自觉地抓紧了狄拉丝的手，颤抖着：“狄拉丝，我后悔过，自责、忏悔……我甚至恨不得当初死掉的那个人是我，也好过如今这样面对着文森特——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赎我犯下的罪？他为什么要那么温柔，我宁愿他恨我！”
“……爱情，本就是没有人能预料到的意外。”狄拉丝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露克蕾西亚，过去发生的一切永远只能在回忆中淡褪的，而你是在用现在的幸福填补回忆永远填不满的创伤……终是会什么都失去的，你知道么？”
露克蕾西亚拼命地摇了摇头，抽泣着没有说话。
狄拉丝轻轻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试着原谅自己呢？那本不是你的过错，露克蕾西亚。命运之神让古利摩尔博士代替你而死，就是为了要你好好活着；命运之神让你遇到文森特，就是为了让你代替古利摩尔博士来爱他。”
露克蕾西亚安静地靠在她的膝上，像是在听，又像是没有听。神情中带着恍惚，那视线没有焦距，掠过很多东西，射向什么都没有的虚空——她永远都是那么绝强地承认自己的过错，那么倔强地背负着自己的罪孽独自痛苦，永远，那么倔强。
可是，这是……悲剧的预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露克蕾西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