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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生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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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区,发现第一处尸症死者,遗体青肿,脖颈有瘀痕。
九区,x旅馆出现第二例死者,青肿龟裂状,面部被完整刮下,身负数十刀痕。
二区,入室行凶案,死者肢体分离,重要器官遗失,残余肉块呈青胀,满室血污。
九区,x河下游,无头无四肢女尸,充气般肿胀,遇害当晚全区停电。
……
死者皆为女性,多处事件地点相隔甚远,手法并不类同。
晚间新闻,前阵子骇人听闻的尸症惊现后续,九区x溪中打捞出失踪足月的x女士,死去时间却恰在当日。
诡闻报道,从二区x湖边最新科技监控中,出现疑似九区x旅馆被害人容影及一名目击男子,目击者竟系被害人男友。事后此人被安顿在x警署,期间,据多区警员联合调查,确定男子在旅馆尸案里有重大嫌疑,当然,不排除与多起尸症事件层层联系的骇人事实。
特大新闻,尸案嫌疑人于今晨畏罪潜逃,望广大民众群引警惕,防患未然。
我…在哪?像…水里,游不动。
扑通——
我挣扎,惊疑,满脑子充斥着一个浑浊的声音,好吵,好吵!
去死,不,不要…
我晕眩难当,四肢乱晃却无知觉。
水上光色模糊,似乎有一黑影逼近。
欻地明灭变幻,什么东西捏住我脖颈,迅速提升而上。
他背着分散的光,目中闪烁着阴练冷色。
他单手扼住的可是我的颈项?
我无力反应,分明被提拎如死物,连触觉都不曾有。
“小兔子醒了?”他的话语轻柔无比,夹带着冰冷的磁性。
“什么…”我声如蚊蝇,惊疑百般。
脑中杂乱的怪声渐渐褪去,剩下此刻静默的对峙。
那男人不明意图,观赏我的无端怯惧,随后猛然将我甩到一旁手术台上。
并没有意料中的硌碰,软绵绵如烂泥,我正安稳地平置其上。
他调准无影灯,从容不迫。
我如何能任由摆布?用感知不得的肢体勉力支撑起来,却见自己裸身无遮,周遭好几口浴缸,各有虚影潜伏在内。
“怎么…”我吐字游丝,老朽的声调陡转无音。
“果然,真是不错。”他癫癫喃喃围着手术台转,盯我如同猛兽为美食蛰伏。
这下我勉强能打量他,他蓬松鬈曲的发型与脸面的峻刻弧线相合,笼在阴影下的脸色压抑憔悴,着一身医师装扮不免违和,神经质和理性如何拼凑?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还缺点什么…”他近乎病态地寻求完美。
我惊异回神,摸索麻木的身子,绵绵不安。
吱呀——
不远处房门被推开,一个丰腴女子跌撞在地,摸爬着接近看来的男人。她柔似无骨。
“主人,主人救我…”被风带出的声气颤巍断续,风烛之末不甘之音。
男人只冷冷地扫过一眼,“已经废了。”
“不!不不,主人,我不能死!主人,我不能变成那样的主人,我可以杀更多人,只有我能帮助主人!”如回光返照,她尖利的嗓音刺破黏滞气氛,急迫发狂。
“你应该知道后果。”只得到那人冷冰冰的回复。
女人求命的动静越发不安分,刺耳的喊叫更甚索命厉鬼。
她缠缚着男人攀上环抱,忽发现瑟缩的我坐在手术台上怔懵不明。
她用毒辣的目光盯紧了我!
“主人!用她的皮,她的皮一定可以啊主人,我能活了我能我…”
男人要扯开她滑腻的身子,她忽而伸出利爪向我袭来,企图抓住最后的生机。
啊!我避躲不及,腰间划出大口,她也恰被狠狠扔掷一旁。
“混账!“男人气得发抖。
他上前去,一把捏断女人的手臂,女人只顾惊叫,花容扭曲,“不要…不要!!“
凄寂的灰暗里传来最后一声尖吼,女人已被揉作肉团,蠕动抵抗,抵不过凶狠男子,被丢进角落一口黑色浴缸中,噗通中滚出大片白气,滋滋成型,却被男人随手拍散。
男人在缸中揉捏出一掌死气沉沉的白肉,而后急向我走来,一把撩起我腹上裂缝,将这团白肉黏附搓匀。他又在台下挪出高精仪器,对着我腰腹一番折腾修补,直至完事,拎起我脖颈轻慢地放置入原缸。
我呆滞地浸入水下,意识溃散。
城市的地下,关押着一群无心无情的生鬼,半生不死,附着一种死肉而生的鬼。
当然,这里也有活人,一些,为生鬼而存在的活人。日复一日逃亡求存,连逃往何处都未可知,他们注定被生鬼吞吃,化为阴鬼,争噬生鬼,循环消耗。
他们疯狂地逃,前方终于有了光亮,在踩踏中疯狂渴求的人们对豁口向往如一。
那是每日开启一次的直达电梯!
最后的机会!
尖厉的吼叫在后方紧随。
我拨开疯狂的人群,以惊人的力气和速度维持在人群首位。
我得逃出去,我要活下去!我不甘心!
为什么上帝要如此折磨我!我死去数回,为什么等待我的全是噩梦?
阿烈…阿烈!你才该死!
一次次回到上头,一次次被欺骗伤害,我怎么又出现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好好活下去!
他骗我,他又骗了我!
把我推向深渊,一刀一刀,割裂我的爱意。
他怎么会,他怎么可以?!
光亮近在咫尺,我卖力冲刺,无情地踩在倒下的一具温热肉身上。
我为何还要忍受?把我拉下地狱的你们!
我不能留在这,我要上去,我要活着…
不!不只如此,我要杀了他。
那个杀我数次的男人,追迹天涯海角,让我生不如死的男人。
我不要做什么生鬼,我要做人!
哈哈哈哈哈…
最后的光亮。
有人想要挤进来,强制关闭的电梯截断几些肢体,血肉挤压在隙中爆出泡花。
好啊,我活下来了么。
电梯直升,许久叮铃到达。
我惊喜地冲出去,笑容却凝滞在面上。
人间,却是地狱。
血水在脚下流淌,眼珠滚落脚边,脏器横弃在脚后。
当年我回到这,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喧嚣,月光皎洁,街道祥宁。
前方是什么?
肉团凝聚成人性,肢体尚不全,咕咕怪声。
那是…生鬼?
不!怎么可能?!
它们一直关押在城下,怎、怎么会是它们呢?
逃、逃了?
啊!我崩溃绝望地尖叫。
狰狞的生鬼朝我扑来,我转身急奔。
愈来愈多!源源不断!
我被丑陋的造物围住,我的腿脚被折碎生吃,我的身体残缺破碎。
挣脱费劲,我扭动着扒开它们,碎肉横飞已无法前进。
殷红的指甲不甘地舞着,雨点打落在皮上,霏霏不绝。
它们遮住了天空。
我好冷啊。
阿烈,为何要将我留在地下?
一次次,你不知道,敲得我心碎。
疼该是什么感觉?
天日被蒙蔽,希望被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