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记》疏花披素

52、六

　　第二日早晨，方府。
　　“方员外，前次的误会还请多多包涵。封存的物品王大人派人送回来了，没有短少损坏吧？”狄仁杰笑容满面，说着场面话。
　　“哪里，配合官府办案，也是应该的，大人不必客气。”方无药微微一笑。
　　狄仁杰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狄某此番前来，除了向方员外表示歉意，还有一事相求。日前来府上时，曾与贵府上下打过照面，当时李元芳李将军认出令爱是当日他中毒被困郊外时解救他的人。狄某认为此事过于离奇，但李将军确信不移，故此希望能与小姐再见一面，彼此对质。前几日方员外屈居阶下，府上无人主持，我们也不好来求见小姐，不知今日可否请小姐出来，与我们见一面？”
　　原来是狄仁杰与李元芳商量好的，破釜沉舟，直接了当地向方无药要人，看他如何应对。方之湄救李元芳的事，方无药不可能不知道，索性点破，或许能从方无药的态度中得到一些线索。
　　方无药听狄仁杰这样说，面上一片惊异之色，答道：“有这等事？恕方某直言，这似乎不太可能吧！之湄行事确实自作主张，而且经常出门在外，但这样的事她不会不和我说。只是眼下她也不在寒舍，一时倒难以确证了。”
　　“怎么，小姐不在府上么？”
　　方无药深深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自己跑出去，几天几夜不见人影。眼下又有好几天没回来了，管家说从我随几位大人上了衙门，她就出去了，到现在也不知去向。下人们倒习以为常了，只是我颇有些担心。”
　　“平时令爱自己出门，都去什么地方，方员外可知晓么？”
　　方无药低头沉默了一阵，然后站起来，慢慢地踱向窗边。背对着狄仁杰，他仰头闭上了眼睛，显得十分疲惫。
　　“大人，您想听一个故事吗？”

　　狄仁杰有几分惊讶，但还是做了肯定的表示。
　　方无药猛地回头，眼睛里有明显的血丝，语调很生涩：“大人，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跟随我多年的仆人们也都知道，之湄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狄仁杰挑起了眉毛，但什么都没有说。
　　“她是我收养的女儿，当时只有三岁。我遇到她时，她父母都死了，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她很像……曾经被我伤害过的一个女人。年轻的时候，我们都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对的，即使错了一步，也承担得起代价。”方无药沉重地摇摇头，“总而言之，之湄让我想起她，于是我就收养了她。大人，您也许会理解，之湄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可以说是一个父亲能拥有的最完美的女儿。她非常了解我，她能学会我教给她的一切东西，但她却是我的一个噩梦，或者说诅咒。
　　“因为她太了解我，而我从来都没法了解她。我永远不能从她身上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一片寂静。狄仁杰注视着方无药脸上每一根深刻的线条，一时间有种无法言表的同情与震撼。随后方无药开口了。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去向。平时她出门，有一半时间是为我处理门中的事务，另一半时间，她从来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