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藏身》潮汐夜海

12、第 12 章

　　心口扎了刺，可我就是爱玫瑰。

　　伴着夕阳余晖，温柔折射下来的投影，车辆一行缓缓，又重新驶入这座靠近海边的建筑群。

　　叶思轲精力充沛，他很难把工作时间和休息分割开来，因此显得不是太疲倦，但同归尘的病弱在此时此刻就清晰了许多，来回往返，加上在轮椅上久坐，已然昏昏欲睡，意识变得不太清晰。

　　浓密的睫羽垂在他轻轻下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蔽了生活中的磨砺，露出一些细小的温存。半梦半醒之间，他的身体逐渐免得扭曲，头颅也不受控制，侧向一边，叶思轲本想帮他扶正，又不太愿意打扰他休息，能睡一会睡一会就好。中间这么长一个中央扶手，叶思轲忽然就觉得碍事，搁置了冰镇好的饮料，他拿起来喝了一口，也难解心头燥热，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尘尘，我们到了。”车一路开进车库，阴凉干燥，车内感觉不到，但好像也降了温。叶思轲抬手轻轻晃了晃同归尘的肩膀，其他地方他没有感觉。但叶思轲动作幅度不大，十分轻微。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受，似乎面前这个过去的爱人，变得有些脆弱，面色苍白的仿若瓷器，但分明不必如此。在心里就又默默埋怨了自己的谨小慎微，简直卑贱到了骨子里：“先回家再睡，护工这要抱你下车。”

　　护工已经在外等候，一群人浩浩荡荡，像古时候伺候宫里的娘娘。

　　同归尘并不难叫，他在刹那间就睁开了眼，朦胧睡眼还打着困儿，惹人怜惜几分。

　　他往外看了一眼，护工在等他示意。仅仅一眼，同归尘马上回头冲向叶思轲，脖子往后仰去，带点不太耐烦的鼻音：“你抱。”

　　“……”叶思轲接不上话，本来他还想挣扎一下看能不能回自己现在的住处，两人总在一起生活实在不是办法，但就像石头堵住了口，分明是同归尘七分撒娇带了三分不讲理，自己就好像直接被拖进他的逻辑中，半点动弹不得。

　　“你抱！——”同归尘有点不耐烦了，一双没什么力气的软手晃晃悠悠抬起来，它们均不受力也不受控制的往下内垂，漂亮的手指一个个打着几个弯儿的蜷缩，像一排超市里摆好，等待出售的扭曲衣钩。

　　叶思轲像是已经被熨斗烫的规规整整，自己就挂上去了。

　　像是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了一样，伸出的双手把那颤抖蜷曲的小鸡爪握紧，他把它们安安稳稳的摆回身体两侧，轻轻瞪了同归尘一眼，算是就这样表达了对他任性的不满。

　　和自己的纵容。

　　下一秒叶思轲翻身下车，走到另一侧去，先是扶住那具瘫软的身体，小心把安全带解开。手里的躯体立刻软绵绵的倒下，完全堆在自己的手部力量上。叶思轲作为外部力量几乎可以完全控制这具有自由思想的肢体，把同归尘往肩膀上轻轻一拨，身体就瘫软无力的靠在了自己身上，那个尚且还能勉强自己移动的头颅被他搁置在了颈窝，喷出的潮热空气扫弄着他的脖子，让叶思轲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喉结颤动。

　　忽然就痒起来，有一阵风划过了。

　　叶思轲忍住情绪，假装没有任何事发生。对待同归尘的两条腿要温柔仔细的多，那废软的双腿像鱼尾下垂着摆动，但是只有握在手里才能感受到它们的僵硬。

　　从护工手里接过鞋，叶思轲单膝跪在地上，还得亲手帮同归尘穿上鞋。

　　瘫脚不好把鞋套上，几乎完全没有办法以正常的方式让它们固定在脚上。以前叶思轲为此也感到烦恼过，帮同归尘的脚型订了许多鞋，但他从来都不怎么爱穿。身体越是往下它们变形的速度似乎就是越快，即使过去不曾有多少接触，他也能以肉眼的速度亲眼可见它们的迅速变形。以极快的速度脱离正常人的模样范畴。

　　同归尘没怎么和他交流过，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朵摘不到的花，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好像多说几句就是亵渎，他也不敢再问了。

　　棉拖底太软，叶思轲一手要揽着怀里的上半身，一手还要握住同归尘的瘫脚给他穿鞋，这只腿脚使不上半点力气，软的厉害，几乎就像是在把面团塞进鞋里一样。他小时候照顾弟弟，叶思秋动不动就爱去和人打架，打的衣服破了，鞋掉一地。他黑着脸把人领回来，说不得几句也还是得先给人把鞋穿上。那会儿他凶都不用凶，叶思秋就乖乖的自己把脚伸进去了，他跪着系个鞋带就行。

　　从来也不知道这样麻烦。

　　“别穿了。”同归尘的声音悠哉悠哉，靠在他怀里，听着近在咫尺。身体的畸形他都看在眼里，但并不像是太过在意的样子，也或许正是因为靠在叶思轲怀里的原因，才让他忽略了那些原本可能会让他有小小难过的事情，整个人听起来都是开心的：“反正没两步就进去了，回去不还是要脱？我鞋底好几年都没灰，我脚上也没灰，不穿反正也不脏。”

　　那像什么样子。

　　叶思轲在心底立马蹦出来这一句，是他被训练出来的规矩，模样形象总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但很快就被他否决了，也还好没有说出口。对于在他这里的同归尘而言，哪怕是去掉他是一个残疾人，一个病人的形象。只要仅仅是他。所有的章法条约，好像都是失去了作用的。

　　站起身来，叶思轲抱着人就往屋里走去。一众管家侍从分两列排开，就像电视剧里。大多数人所看到的那样。

　　只不过总裁怀里总是抱着夫人。可是他们却已经并无关系了。

　　有关系的时候，他们也从来没有这样亲密过。

　　原本有机会，但是没有人愿意争取，在意的人并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在意的，或者他更像是一个工具，但作为工具，这几年哪怕是现在，他都已经足够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