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小蝌蚪走失之后》楚雯帆

41、连枝小岛

　　何马拉儿时学习很烂，不管是作业还是考试卷都是大面积的“X”，所以他从小对“√”就十分迷恋，如有有朝一日能让他闭着眼睛打“√”，那他做梦也能笑醒。

　　他此刻不是在做梦，也没有笑醒，不过当真闭着眼睛在公司流程系统里连着“√√√”，一片的绿色犹如交通高峰期塞在十字路口看见的绿灯，映入眼帘格外地舒适。

　　“贝总，附加需求也已经批完了，根据董事长的指示，您可以到财务借支用于‘东郭先生’的作品开发，如果有需要我协助的地方，直接电话吩咐就是。”

　　贝俪上一次的夸奖何马拉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感激涕零，但凡贝总有需求，他必定是要在所不辞的。

　　贝俪有点儿恍惚，“你连需求都没仔细看，就这么签批了？”

　　来公司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见人这么审批重大事项。

　　何马拉跟着石惊天这么些年，也是头一次批报告批的如此流畅的，他自己也不习惯。但提需求的人是贝总，是石惊天放在心尖上的贝俪，是未来棱弧继承人的亲妈，哪里有刁难的道理。

　　“老板回棱弧前交代得清清楚楚，只要是贝总有工作需求，都应该尽量满足。贝总您在阿波罗9年，从未出过纰漏，每走一步都把公司利益放在最前，这些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我又能有什么信不过的呢。”

　　何马拉觉得自己一定是膨胀了，不然怎么会趁石惊天不在时对贝俪说这么多掏心掏肺的话。

　　贝俪斜着目光看了他三秒，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她这次不需要财务审批任何东西，更不需要借支，她需要的只是董事长对她去找东郭先生这个行为一个明确的答复，因为附加需求里明确地写明了，如果促成东郭先生的版权买卖一事，那么巨意要从中分一杯羹的。

　　这一杯，可能是超过预想的一大杯，石惊天搞不好会杀了她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石惊天要是真的杀了她，就不需要恨梁斐了。

　　这逻辑思维真是满分。她在心里自嘲过自己几句之后，拿出手机在上头敲了一行字，发送到梁斐的名字，静静等待回音。

　　西科城的远郊比任何一个城市的郊外都更加雄伟壮阔，双江绕城汇于城北花鹿尾形成一个大水涡，水涡这一边是现代感十足的中心城区，水涡那一边则是绿水青山相伴的诗情画意。

　　仙水湖是两条大江的细小分支汇成的一道意外风景，这儿的水碧绿，周围的山巍峨，将内陆包围成了一个小小的盆地，一个生态环境极佳的静谧之地。

　　梁斐指着仙水湖中央一座类似行宫的建筑对贝俪说：“那儿就是东郭先生的房子。”
　　房子？贝俪极度怀疑梁斐是个建筑白痴，这明明是就是一座宫殿好吗？

　　他拉着贝俪上了船，这是一艘和乌篷船有点儿相似的小船，没有电动马达，全靠人掌舵，感觉划到湖中心得下一番大力气。

　　“你确定她住在那儿？”

　　贝俪怀疑梁斐提供的地址是否真实。

　　以当时网络曝光的信息来看，东郭先生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大学生，而这座湖中宫殿，可远远摆脱了“普通”两个字。

　　“我非常确定，我就是在那上头见到她的。”

　　梁斐用桨撑船，小船离岸前行，远远看去，画面甚美。

　　从岸边到湖中央，整个过程30分钟，船夫梁斐已是满头大汗，但一想到能让阿波罗和东郭冰释前嫌，他瞬间觉得辛苦换得甜亦是值得的。

　　湖中央的小岛有个特别的名字，叫连枝。

　　要是东郭真的住在这座岛上，这岛名也恰好能说明她过得挺好。

　　贝俪希望她过得好。

　　梁斐走到宫殿的门前，隔着3米高的欧式铁栏杆向里头的人自报了家门，管家打扮的佣人关上了门，进里头通报去了。

　　15分钟之后，大门重开，里面的人态度不冷不热，对他们说了声：“进来吧。”

　　私宅的电动大门缓缓开启，梁斐小声地对贝俪说：“欢迎来到敖庄。”

　　敖庄？贝俪记得东郭先生姓杨的，真名杨希，敖，难道是她的夫姓？

　　整个庄园布置的错落有致，里头很多贝俪叫不出名字的树种、奇花，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都极具奢华品质。

　　梁斐自豪地在前头引路，不时地回头向贝俪介绍庭院内的各种奢华摆设。不过从他拐错两次的表现来看，他对这儿也不是特别熟悉。

　　“这就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刚才放他们进门的管家消失一段时间之后又出现在庭院深处的喷泉前面，还呼啦啦地带出来几个长相和身材都不错的女佣。

　　“喏，我们到了。”

　　梁斐用目光示意贝俪，东郭先生就在里面。

　　贝俪哂笑，“我当然知道我们到了，要不是你走错两次路，恐怕别人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地等在房子门前了吧。”

　　梁斐撇嘴，“千万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我找到了她，你现在还在办公室默读她的作品呢。迷路两次又怎么样，总归你都是能见到她的。记得进去后千万别跑题。”

　　梁斐在贝俪的背后轻轻地用了力，推她进了房子的双开大木门。

　　东郭先生杨希披着一条薄薄的羊绒丝巾，坐在堆满鲜花阳光直射的玻璃书房里，耐心地教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学画画，这个娃娃扎着双马尾辫，发尾微微卷曲，辫子随着脑袋的摆动一晃一晃的，模样很是可爱。

　　贝俪想到了贝爱，此刻的他在幼儿园里，也是这般的乖巧样子吧。

　　“太太，客到了。”

　　佣人礼貌通报，只一瞬间的功夫，贝俪恍惚地觉得自己好像身处欧洲贵族大宅。

　　东郭先生回过头，一抹浅笑两个梨窝让贝俪不由自主地深深呼吸，这些年原来你一直拥有岁月静好。

　　“瞳心，好久没见了吧。”

　　贝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瞳心是她做编辑时候的笔名，至今仍然挂在阿波罗网站上供小萌新们膜拜，只有公司内部人员知道，这个名字早就尘封多年，当年的瞳心已是现在的贝总了。

　　她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喊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名字：“东郭先生，你好。”

　　“妈咪……”

　　小姑娘嘟嘴叫了自己的妈，她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的创作。

　　“乖，妈咪一会儿来欣赏你的画呦。”

　　东郭声音软软地，安慰着妈妈即将被人霸占的小姑娘。

　　“乖，妈妈一会儿就来给你讲故事哦。”

　　贝俪想起平时自己也是用这样的话哄着正要闹睡的贝爱的。

　　同样的起点，不同的轨迹，她们离开最初的人生交集，往不同的方向继续前进。她眼前的杨希已经不是当年的东郭先生了。

　　东郭给他们沏了一壶花茶，邀请来客坐下，慢慢细品。

　　“东郭……”

　　贝俪用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名字称呼她。

　　对面的女人恬淡地笑笑，“我不做东郭已经很多年了。”

　　不管是杯还是壶，在她手里都格外听话，就连茶艺外行都看得出来，她沏茶的本事比贝俪高多了。

　　“梁先生上一次来时和我聊文学，我的敖先生说，聊文学，没人比我太太更懂了。于是我被
　　他推到了前面，硬着头皮和梁先生瞎聊，结果没聊多少，就被他给识破了。我后来赌气地怪敖先生，告诉他，聊文学，梁先生比我在行多了。他不仅懂文学，还能看穿作者，你真不应该自我感觉良好。”

　　梁斐和贝俪交换了一下眼神，为自己的英明又骄傲了一次。

　　“既然你已经知道梁斐的能耐，那我也不必弯弯绕绕了，梁斐辨认出了你的身份之后第一时间就来找我，他想要《魔女的封印》的版权，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东郭愣了一下，立刻又跟上了贝俪的节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不客套，直奔出题，把我先前想好的寒暄的话通通判了死刑。我做家庭主妇多年，跟不上外头日新月异的科技时代，你得给我时间容我想一想你的这个提议。”

　　贝俪从她的字里行间里感受出了她的变化，她比以前更加的自信，更加的圆滑。

　　“你可以提条件，我会尽量从双方的利益上去考虑合作。”

　　贝俪习惯了开门见山，更习惯谈钱谈利益。

　　“你说的合作是我们之间吗？”

　　东郭抬起手在三个人之间比划了一个圈，既定主角现场生成。

　　梁斐点头。贝俪没有应声。

　　东郭笑而不语，“我带你们到岛上转转。”

　　梁斐一直为贝俪的给力暗自叫好，这个自从大学时候就猛如母虎的女强人不管在学业上还是事业上都能咬死目标不放松，这一次她也一定能够搞定退出江湖已久的东郭先生。

　　贝俪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她没把梁斐框在计划内。

　　“你刚才在玻璃书房里说的话，言外之意是不是指他？”

　　贝俪拖慢了步子好久，才终于把梁斐甩出去20米远，她不动声色地拉慢了东郭，小声地问她。

　　“哦，你说梁先生？”

　　东郭踮起脚寻了远处高草丛中的梁斐，他被管家缠的不耐烦了，正打算回头来找贝俪。

　　她不确定现在是不是讨价还价的好时机。

　　贝俪也感知到了梁斐的企图，语速极快地长话短说：“是，就是他。你也不想把版权卖给他对吗？”

　　东郭顺手掐了朵小花，放在鼻下深深闻了闻，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你最近忙着恋爱，应该也没时间让不相干的人妨碍你的感情与生活吧？”

　　贝俪吃惊瞪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