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青瓷黄茶的侮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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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响彻的是刀枪敲击声，是壮士吆喝声，是热血洒在大地的声音。
在安乐的大明，陆瑗接触的都是儒人雅事。她见得最多的也只是城楼前守城的士兵或者巡街的差使，今天，脚踏在这片动荡不堪的战国土地上，她能感受到的是铿锵有力的壮志，是熊熊燃烧的斗心。
英雄豪杰们为了理想和国家而奋斗牺牲，更写下了一篇篇浩瀚的史诗篇章。
“陆瑗，来了？”垣停下了手中的剑。
“嗯！”
“你这身衣服很好看。”
“垣，眼光不错嘛。挑得很合身！”
“我的眼光当然好了，不然，你怎么会在我身边呢！”
陆瑗一听，双颊火烫火烫的，却被旁边那人泼了一盆冷水，浇灭了：
“我说，垣你被遮住了眼了！”
陆瑗对神谷骏义的讥诮早已是见惯不怪了，于是满脸不在乎的说，
“是啊。不过我看，有人是不想要回那玉佩了。”
本以为他会因自己的提醒而焦急起来，谁料，神谷骏义也一脸不在乎地答道，
“不要也罢，赝品就送茗姬大人了，我这里还多得是……”
“你……”
在旁的垣早已笑了起来，又安慰陆瑗道，
“陆瑗，那是兄长骗你的！别放在心上，等招降的席会完了，你就还给他吧。”
“好吧，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神谷骏义却没再搭话。走到士兵的阵列前，对着排在最前的阿哲吩咐他继续练兵便径自离开了沙场。
“神谷骏义就是一个怪人，说走就走。”陆瑗嘟囔着。
“那是因为，兄长认为——无为而无不为。”
“哦，他也这么说，”
经过垣这样地提醒，陆瑗回想起当年宫廷茶宴后的“申”公子，也就是那个自己憧憬着的知音就是眼前这个怪人神谷骏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走吧，是时候去了。”
“去那个招降的席会吗？”
“是的。”
陆瑗就这样被垣拉着前往招降的地方。这时，黯淡的天再次下起了纷扬的雪，雪落在了垣的黑衣上，星点斑斓，仿佛是自己曾珍爱的星点日曜斑纹，而落在自己身上的雪，反而在悄然无声中消逝。
垣突然用那双温暖的手牵着陆瑗，然后对她淡笑一个，
“冷吧，这样就不冷了。”
他手心的温度一直蔓延至陆瑗的身体，到达了心的位置，洒落在身上的积雪也是因此也消逝地吧。这样寒冷的雪天里，却能与一颗热血温暖的心相连，是上天赐予的福气吗？还是如那翠衣女子所言，是我们轮回百年争取回来的幸福？
陆瑗再也不顾什么前尘往事，她反手去牵着他，十指紧扣，她只想牵着眼前人一辈子，也许一辈子还不足够，生生世世吧。
罔顾士兵将领们的眼光，二人就这样一直地牵着。或许人生里能有这样一次轰轰烈烈、义无反顾的爱，才谈得上是老庄口中的“无为而无不为”吧。
来到了主将营之前，陆瑗试图把手缩回，垣却加紧了力道，不让她松手。看着那双清澈眼眸下的认真，陆瑗也是淡然置之。
就这样，他牵着她走入了坐满朝仓家大臣的帐营，众人却一副没看到那双紧扣的手的模样，正襟危坐地等待一向宗徒的到来。
主席上，高高坐着的朝仓教景正对着帐前的二人微笑，
“呵呵，都来了？”
“是的，朝仓大人。”
“那就麻烦茗姬了。”
陆瑗受宠若惊，鞠躬道，
“不麻烦，朝仓大人，茗姬亦是朝仓家的家臣。”
“呵呵，好好好……”
朝仓教景边笑答边呼喊侍从带陆瑗进内帐去取必要的茶具和茶叶。离主营之前，陆瑗分明可以从不远处的神谷骏义眼中看到一抹一闪而过的哀伤，霎那间，他又换回了那张玩世不恭的嬉笑模样。
陆瑗想不透，他哀伤的原因，满不在乎的他，也有被触动心灵的时候？
“茗姬，茶器、茶叶就这里的了……”
那侍从说道。陆瑗俯身一看，茶叶都是黄茶，而茶具都是青瓷器皿，心里纳闷，
“就这些？没有了？”
“没有了，朝仓大人嗜黄茶，况且，军中不是赏雅之地，尽是些普通的茶具。”
“哦，那算了，茶由我瀹就好了。”
“那属下先退了。”
“嗯。”
望着茶案上少之又少的选择，陆瑗既无奈又不知所措，本来青瓷色泽青翠，只宜用来冲泡绿茶，那样既能烘托绿茶汤色之美，为茶客所推崇。相反，若以青瓷冲泡其他茶类，不仅不宜，更是茶道一大禁忌。
凡是品茗，理应以好茶、好水、好器融合，方能激发茶性、水性，达到赏茶的至美至雅境界。在这荒野之地，本已经是在取水方面有极大的缺失，如今，连茶器亦不甚乐观。而招降的背后是一种尊敬与体谅，更何况，招降对象是一邦尊佛僧侣，对禅道品茶另有一番要求。
眼看正是迫在眉睫，陆瑗正欲返回自己的营帐去取归营时带来的蒙顶甘露茶时，一身戎装的浣碧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茗姬，你要去哪？一向宗徒早已进帐了，你不是该赶紧瀹茶伺候吗？”
“什么？已经到了？”
“你还是乖乖地瀹茶吧，他们已经坐了一段时间了。”
陆瑗心知返回取茶无望，于是没在理会浣碧，径自回内帐中瀹茶，心想，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只能期盼倭寇的佛教教徒没中原僧侣那样对茶道讲究吧。
摆在眼前的都是出自大明的黄芽茶，一个是产于蒙山的蒙顶黄芽，另一个是徽州霍山的霍山黄芽。黄茶本是炒青青绿茶演化来的，是由于杀青、揉捻后没有及时干燥导致茶叶发黄，因此命名曰“黄茶”，但冲泡后滋味却与绿茶有别。
她细想了一下，用手捻抹过两种黄芽，但见与蒙顶甘露同地出产的蒙顶黄芽外形扁平，芽条整齐，全身披毫，色泽嫩黄，可算是上佳。于是便取了上投法。
但见陆瑗先烧水，待见水沸腾后，便立刻将水注入青瓷碗约七分处。又过了一会儿，碗中沸水已稍有降温，她便伸手到碗壁去探水温，然后将茶叶拨撒入杯中，覆盖。静待数分，可见茶色黄亮却透着绿，香气芬芳，于是便喊侍从一同捧茶到帐中。
帐中氛围并没有想象中凝重，来时的空位上已坐着几名戎装的陌生人，陆瑗心想，这些就是一向徒了吧，怎么都是带发修行的？自称要建立理想国家，却亦是在争逐利益罢了。
她亲自将茶捧至几位一向宗徒跟前，虽然低着头，却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上被不同的目光看着，尽是不适，恨不得马上离开这气氛诡异的阵营。
“滋味鲜爽甘醇，好茶。”
一把熟悉的声音传来，陆瑗抬头一看，正好四目相对，那个狡黠的眼神，还有由那张黯淡无色的嘴唇拉扯出来的似笑非笑，原来是上次那个加贺。
面对赞赏，她不得不恭维道，
“这是上好的蒙顶黄芽，多谢赞赏。”
“呵呵，不过，我看，这为女茶师，怕是很讨厌我们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怔住了，陆瑗也不例外，这个加贺，恐怕是要挖苦自己了。
朝仓教景却依旧一副让人猜不透心思的模样，问道，
“不知加贺句中有何意？”
加贺冷冷地哼了一声，置盯着陆瑗说，
“黄茶配青瓷，这简直是侮辱！”
话罢，他用力把茶碗摔在桌上，“砰——”的巨大响声震动人心，全场顿时静得鸦雀无声。这些都是陆瑗意料之外的，没想到，加贺会如此深谙茶道，究竟还是被他抓住了机会狠狠地报复自己了。
“朝仓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以为我们不懂茶道？还是觉得一向宗徒都是农家子弟，不懂这些儒雅事？！”
一向宗徒本就是以农民为主力，经过加贺这样一刺激，身旁的一向宗徒皆愤然拍案而起。而加贺更是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看着陆瑗。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陆瑗并没像他想象那样惊慌失措，反而是淡定地站在一旁，等待朝仓教景处理问题。
而席下，秀哉却发话解释道，
“我军中本就只有随军带来的普通青瓷！”
“是吗？那就是说，你们朝仓军本来就是看不起我们！”
听加贺这么说，那些一向宗徒更是愤怒得准备拔剑而起，这时，一直冷眼看待的神谷骏义却道出了彼此的心中话，
“呵呵，是你故意挑衅吧，加贺，别装了。”
这样的道破，双方早已撕破了脸，对坐的人们早已站起，准备着拔剑指向对方。座上的朝仓教景突然冷笑，换了一张险恶的脸看着加贺，
“敬酒不喝喝罚酒，我早有预料！”
加贺明白朝仓教景的意思，立刻拔出腰间军刀，直向陆瑗砍去，那些一瞬间便完成的动作，在陆瑗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那明明就在眼前的刀被一把细剑所挡住了，是垣的剑！她立刻奔到垣的背后，看着他与加贺驾招，没过一会儿，本来占有先出手的上风的加贺被垣那旋风般的剑招逼得只能不断后退，突然，已无后路可退的加贺大喝一声，
“杀出去！援兵都被朝仓教景挡住了！”
帐里打得天昏地暗，满眼都是剑影刀风，打翻了的茶酒倒得满地都是，甚至还有流淌着的鲜血。陆瑗躲在神谷骏垣的背后，任凭眼前天翻地覆，在他的保护下，这里就是安全的港湾。
加贺等人早已被打得退至帐口，正当垣穷追欲想逃脱的加贺时，陆瑗突然被一双大手严严实实地掩住了口鼻，那人用力地勒住了她，因为发不了声，她只能瞪着眼，踢动着双脚去呼唤还在追杀的垣。正在此时，她渐渐觉得呼吸变得沉重而困难，手脚亦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青瓷黄茶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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