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青丝为卿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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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候的朔风吹得军旗直响，一个个驻扎的军营却如磐石般稳稳地扎在地上。满目程亮的兵器整齐地摆放着，足以看出，朝仓教景对待家军有多严谨。
刚下马车，就见一个身穿黑红相间盔甲的人朝着二人的方向走过来，重重的头盔覆盖着他的脸容，让人看不清眼前人是谁，
“垣，没事了吧？”
穿盔甲者脱下他那形状奇特的头盔，二人终于看清了，是垣的兄弟——阿哲，
“没事了。”
阿哲用调侃的眼神打量着站在一旁的陆瑗，笑道，
“哈哈……怎么把娘子也带来了？”
还未等垣回答，他又问道，
“哎，垣的小娘子，怎么用这样怪的眼神看着我？”
其实陆瑗一直在好奇，倭寇的盔甲真是奇特，头盔整个是呈三角形状，耳边两侧却分别有两块铜制的“翻叶”，而铠甲总体与大明的无异，只是下片居然用了许多绳索编织的图案来装饰。
听到阿哲这样一问，她回过神来，
“哦，没有，就是觉得你们的铠甲有点怪怪的。”
“我不觉得，我觉得穿起来很有味道，不是吗？”说罢，阿哲还特意高举两手，摆了个士兵举着铁枪的姿势，逗得陆瑗直笑起来。
“对了，垣，你怎么不换这一身？”
“哈哈，小娘子有所不知哟，你家垣公子说，嫌这身铠甲重，不够灵活啊。不过，依我所说，他穿得没有我的好看，所以自卑得索性不穿！”阿哲又抢着回答。
陆瑗笑着说，
“那也是，我绝对认同。”
垣笑而不语，径自把整理好的东西都收拾回自家的军营。与阿哲道别后，陆瑗亦帮忙从马车上把东西往军营搬。由于把那些书籍叠得太高，半路上被石头羁绊，书籍几乎要掉在地上，幸而有人立刻搀扶着——
“谢谢……”高高的书堆遮住了那人的脸，不过从下身看出，那人也穿着一身铠甲，只是那铠甲比阿哲得要华丽得多，不仅装饰着做工更复杂的绳艺，还缝着刺有纹饰的白绸缎。陆瑗心想，这人的军衔定是比阿哲要高不少了，于是客气地说道，
“谢谢啦，士兵大哥。”
谁料，那边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笑声，
“哈哈，这称呼，不错嘛。”
陆瑗心中一惊，是神谷骏义，是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军营，我怎么不在这里了？”
她一时无语，也是的，这里是他神谷家的军营，自己这么会问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呢？
“我帮你吧。”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神谷骏义就自行把书籍都拿到自己怀里，这时，陆瑗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了，没想到，他也会穿上盔甲，还戴着那个奇形怪状的头盔，最重要的是，那头盔在额头上方的位置镶着一个“甲虫的触角”：三条镀金的铁条，中间的较大和短，两边的一直延伸在头顶的上方。
“真像一只甲虫。”想着想着，她居然就这样脱口而出。
“什么？”神谷骏义回过头来问道。
“没……没什么。”
“哦……”
听他这么说，陆瑗长长地舒口气，幸好他没有听到。谁料，他突然减慢了速度，走到陆瑗身旁，直直地盯着她说道，
“你，才像，甲虫！”
说罢，又独自走入了军营，陆瑗差点就要晕倒，这神谷骏义还是那样地奇怪，总让人有种猝不可防的感觉，只是，比起从前，好像少了一份压抑和厌恶了。
进入营帐中，兄弟二人早已跪坐着谈话了：
“垣，箭伤都好了吧？”
“嗯，听陆瑗说，兄长也受了伤，没事吧？”
神谷骏义瞄了一眼在旁摆放书籍的陆瑗，不露神色般笑了一个，又说道，
“小事罢了。”
“没事就好了。听说加贺、能登一揆大军节节败退，朝仓大人有招降念头。不知道兄长是怎样看的？”
“是朝仓大人给你的密函？”
“是。”
“我觉得，招降与否也不是关键，这场仗，本来就是敌众我寡，如今有了初步优势，也是全靠朝仓大人指挥得当，而敌军的势力，朝仓大人都运筹帷幄。”
“嗯，朝仓大人想招降，也是好的，毕竟……毕竟朝仓大人也参加过叛乱。加贺、能登一揆也只是好事之徒罢了。”
“也是，对了，现在我家军营里多了个女人……”他又瞄了陆瑗一眼，“倒是很不方便。”
陆瑗一听，也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心里也惭愧：自己这样地存在，确实会给他们带来很多的麻烦，自己不也是和惠子一样的任性吗？为什么要坚持跟着来呢？现在已经不是危险与否的问题了，是行军的问题，唉……
当她低着头懊恼之际，那神谷骏义举杯喝了一口茶，又说道，
“不过，也没事，就把我的营帐给她吧。我和你一起睡就好了。”
话刚落音，垣和陆瑗几乎同时答谢道，
“兄长大人，谢谢你。”
“谢谢你！”
神谷骏义笑了一下，
“茗姬，麻烦你了，明日招降时，你就充当茶师吧。”
“招降也要茶师？”
陆瑗虽然不谙军事之道，却也清楚，招降能用得着茶师吗？难道那个什么能登一揆是名茶客？还是……还是要她去招呼那个加贺？那不是太为难自己了？她用求助的眼光看着垣，垣却笑了笑，安慰道，
“陆瑗，你不知道能登一揆和加贺一揆是什么吧？”
她摇了摇头。
“所谓的‘一向宗’，其实就是净土真宗的一支。他们都是由佛教传过来后衍生的。”
“啊？那什么一向宗就是指一帮佛教教徒？”
“可以这样说。一向一揆就是以农民为主的，包括有寺院僧侣和国人参加并参与领导的武装起义，他们意图夺取对方政权来建立一个佛教宗教国，明吗？”
“嗯。也就是说，招降加贺、能登一揆就要从他们的宗教开始，而佛禅衷于以茶代饮，所以就要找茶师了！”
“是的。”
陆瑗开始明白了，原来这倭夷之地是如此的凌乱不堪，各地军阀割据，为着利益而相互征伐不休，连宗教亦唯恐落空，真是个天下大乱。
“甲虫也不笨，呵呵……”
神谷骏义笑着说道。
“哼，谁才是甲虫啊！”
“你嘛。”
“你……明明是你的头盔做得像个甲虫！”
他又大笑，一旁的垣却尴尬不堪，殿军或以上的军职都是戴这样的头盔啊，陆瑗却以此为笑，若是朝仓大人得知，必定要用朝仓家的《十七条》去教训她了，
“陆瑗，军中不可乱说话啊。”
“不是吧，说笑也不行？”
“不是不行，只是朝仓家向来对下属、家军、家臣甚至是藩国里的子民都有着严谨的训诫。”
“嗯，明白了。”
看着垣严肃认真地告诫自己，陆瑗也不好意思取闹下去，讪讪地回过头去继续收拾书籍。转身之际，眼神掠过那可恶的神谷骏义的脸，发觉他还在讪笑不已，恨不得把手中厚厚的典籍都扔到他那张嬉笑的脸上。
……
一夜大雪，躺在硬邦邦的地上，听着军帐外吹得呼呼作响的巨大噪声，吵得那些雪落下大地时的唯美声也被遮盖住了，陆瑗睁着眼，看着眼前漆黑而陌生的一切，竟然失眠了。
偶尔有士兵吹响那响彻云霄的号角声，虽然很闹，却听着让人心安。陆瑗也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直到翌日清晨。
破晓时分，帐外早已是士兵集结的声音，号角响漫野，比起晚上那悠长高亢的声音，这集结号声也确实嘹亮多了，使陆瑗从被窝中一个激灵醒来。正当她整理好衣物，准备梳理头发之时，发现存放衣服的木箱上放着一套衣服，上面还留着一张字条，尽是些歪歪斜斜的汉字：
陆瑗，醒过来把桌上的米粥吃了，然后到营帐旁的沙场去找我吧。
还有，穿上这衣服吧，一定很好看。
垣
她心里笑了一番：这垣的汉字也写得太难看了，比瑾儿初学字时只好一点。亏他被赞颂精通汉学，这下子，连最基本的汉字也没学好，真是表里不一！
踌躇了一会后，她拿过箱上的衣服，是一套东瀛女子的着装，以白色为主，裙下部有星星点点用有鹅黄丝线绣成的不知名小花，而袖子较汉人的裙裾要宽，虽然保留了东瀛的传统，但裙裾比较宽散，与惠子、浣碧甚至是侍女们穿的窄而起直方的东瀛裙筒相比，更与汉时服饰相类。
吃过稀粥，陆瑗便换上这一身白衣，在菱花镜上一照，正好合身，比起平时穿的那身素纱，反而更少了几分飘渺之感。她用那支雕花木簪子在脑后绾了个髻，耳前留两绺及胸的青丝，显得格外地清逸。
披上那间白茸茸的小棉袄，她便往外走去。只见帐外早已是一番浓重的气氛，士兵们都各自戎装整齐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陆瑗走在通往纸上所言的“沙场”路上，一旁路过的士兵并未因她是女子而感到惊异，依旧是严肃认真地执行着命令。
路回一转，出现在陆瑗眼前的是一列列排列整齐的士兵，他们都穿着黑色铠甲，头上戴着三角形头盔，比起神谷骏义所戴的，少了两片翻叶。靠前排的士兵门手中都握着铁剑或军刀在有秩地挥舞，后排的则是手持枪戟在认真地比划，而站在他们前方的，便是正在比剑的两兄弟。
但见一身“甲虫”铠甲的神谷骏义招招精准，剑剑入木，眼里蕴藏着烈火般的狠劲；而依旧一袭黑衣的垣却轻巧灵活，有如灵蛇，眸中包涵着如水般的洞彻。沙场上，战士们扬起的不是沙，也不是昨夜留下的积雪，而是一个个雄心与斗志，是满身沸腾的热血。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青丝为卿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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