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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凝香馆 ...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深秋。
      院里高大的银杏树纷纷扬扬落了满地的金黄,大有不将院子铺满不罢休的架势。
      甚至连院西的莲花池面上偶尔也能发现几片被风吹至此处落单的黄叶。

      彧瑚才勉勉强强修复好第三条经脉,能够试些稍具攻击力的小法术时,玄徵接到了他的第三个委托。

      不同于先前的几封委托,这封信光是信封本身就自带一股……浓烈的香气。
      味道闻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劣等香,只不过寄信人似乎有些用力过猛,导致距离信封方圆一丈以内的地方都能香得人头脑发晕。

      玄徵无可奈何地屏息拿着信封回到院中。
      他人刚进院门就听得坐在银杏树上的彧瑚皱眉不悦道:“你是去山下的香铺里打了个滚吗?”
      说着他转头看向院门,瞥见玄徵手里的那封桃色信封,打趣道:“这又是哪家小姑娘寄来的?”
      “这是封委托信。”玄徵轻轻摇头,“再说,哪有姑娘给我寄过信。”
      “又是委托?你们这华清峰可真够忙的。”说着彧瑚跳下了树。

      玄徵在石桌边拆开信封的一瞬,掉落在地的不是信笺,而是两朵被制成香薰干花的建兰。
      原本风雅的兰花被这么一折腾反倒是落了俗套。
      两朵干花落地,信封的气味闻起来便不是那么的浓烈刺鼻了。
      彧瑚捏着鼻子皱眉盯着地上那两朵建兰,丝毫没有想要去伸手碰它的打算。

      玄徵弯腰捡起地上的干花,犹豫片刻后,将其放进了莲花池里。
      看着池里那只鲤鱼妖在干花入水的瞬间跃出水面,远处的彧瑚微微松开捏着鼻尖的手指摇头暗道:自求多福。

      待玄徵折返,两人开始读起信笺里的内容。
      寄信人是杭州城一位名叫丽娘的女子,相较于那两朵浓烈刺鼻的建兰熏香,她倒是写得一手规整娟秀的小楷。

      信中说她在城中经营着一家名为“凝香馆”的小店,奈何小店自五年前的头牌听雪失踪后就接二连三的开始出现了些异常。
      店里的姑娘们接二连三地消失,深夜还从某间屋中传出过怪声。
      第二日去询问住在那间屋里的姑娘时,对方却一脸诧异地表示夜里并没有过异常。

      这几年间,丽娘也曾多次去报过官,只可惜官府也查不出什么门道来。
      直到去年年中时,姑娘们也曾安生过一段日子。
      可不知怎么的,约莫是自半年前开始,店里的姑娘们又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且那间屋里传出怪声的次数也变得愈发频繁。

      经几位常来的恩客提醒,丽娘这才想到寄信求助于华清峰。

      看到这,玄徵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有些奇怪。
      “店里的姑娘们”?结合之前的那两朵建兰熏香,莫非这丽娘经营的还真是间香铺?

      在旁边看信的彧瑚半晌没作声,眼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
      “你们华清峰……可真能耐。”
      他这莫名其妙地一句听得玄徵云里雾里的,“怎么了?”
      “没什么。”彧瑚瘪嘴。

      玄徵原本打算像以往那般,留一日收拾行李明天一大早再出发,却听彧瑚说道:“你最好现在就收拾收拾,午后出发。”
      “为何?”
      “若是明日一大早去,恐怕人家连门都还没开。”彧瑚淡淡道。
      一头雾水的玄徵虽然仍是不大明白彧瑚此言究竟是什么意思,思索片刻后还是听从彧瑚所说的回到屋内开始打包行李。

      算着时间差不多,二人按照初次下山时所用的方法直奔信中所说,位于杭州城的那家名为“凝香馆”的小店。

      天将将的黑下来时,两人按照信中所写的位置来到这家所谓的“小店”。

      彧瑚难得的没有穿那件大氅,而是换上了九峰之境期间穿的那件直裾袍。
      临走前听从彧瑚建议的玄徵也没有穿着门派的弟子服,他换了套黛青色直裾,腰上还挂着彧瑚给的半块螭龙佩。
      两个人前后半步走在苏州城的路上,俨然一副富家公子哥结伴出游的模样。

      在距离凝香馆不远处,玄徵停下脚步。
      “这……”他支支吾吾地指着不远处那块写有“凝香馆”字样的牌匾,转头看着旁边抱手而立的彧瑚,犹豫了大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顺着玄徵的手指看过去,挂有“凝香馆”牌匾下方,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门口站着四五个娇媚可人的女子,轻轻挥动着手中帕子,柔声细语地招呼着来往路过的行人。

      见玄徵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凝香馆的方向,彧瑚瞥了他一眼,“那么惊讶做甚?”
      “不是”玄徵停顿片刻,“我以为凝香馆是家……香铺。”
      “你能不能好好运用一下你那个小脑袋,若是家香铺,哪会有信中所说‘那么多的姑娘们’。”彧瑚无可奈何道。

      玄徵犹豫片刻,有些好奇道:“彧瑚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他思索了好一会儿,尝试在脑海中找到能够形容此地的词语。
      “嗯”彧瑚淡淡应道。

      玄徵猛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心里突然没缘由地泛起酸,“你……你进去过?”
      彧瑚像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我来这种地方做甚?”
      闻言,玄徵莫名松了口气。

      “走,光是站在这想破脑袋也解决不了委托。”
      见他半天不敢往前迈步,彧瑚率先向前走去。
      远处凝香馆楼上的某扇窗户被悄然推开,屋中人冷冷地看着不远处毫不知情的二人。

      二人一前一后刚走到大门口,还不待玄徵上前询问,就见走在前面的彧瑚被其中一个绿衣女子轻柔地拉住衣袖。
      “这位公子一看就知气度不凡,您瞧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到馆内歇会儿?”
      一口吴侬软语酥到骨子里,听得旁人心窝发痒。
      不似一般风月场的女子,她只是用指尖微微勾住彧瑚的衣袖,除此以外再没有过多的逾越之举。
      只要彧瑚稍许抬手或是侧身便能轻而易举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反倒是给人一种欲说还休,若即若离的感觉。

      彧瑚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拽着自己衣袖那只芊芊玉手,正要作势抽回衣袖,就听得身后传来好几个女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咯咯轻笑起来。
      “哟,这位小公子长得可是真俊。”
      “小公子到里面来坐坐呀。”
      “您是哪家的小郎君啊,怎么姐妹几个从未见过您?”

      闻言彧瑚回头一看,玄徵被后面几个方才没敢出手拉自己的女子团团围住,颇有些孤立无援的模样。
      往日里对答如流,波澜不惊的小道士此时却是手足无措地被三四个女子围在正中,望向人群外围的彧瑚的眼里满是求助。

      彧瑚轻叹一口气,不由得摇头。
      侧身将衣袖从绿衣女子手中抽出,后退半步。
      隔着对方那件轻薄的衣物,彧瑚伸出手指轻点了其中一个将玄徵围住的女子。
      那女子一怔,将将回头就对上一张朝向自己似笑非笑的绝色容貌,她瞬间晃了神。

      趁着女子出神的片刻,她微微侧身空出了一条不大的间隙。
      彧瑚迅速伸手抓着被层层包围的玄徵的手腕把人从中拽了出来。

      直到彧瑚拽着玄徵走进正厅,门口那几人还在喋喋不休。
      “欸!小郎君莫走啊。”
      “这二位原来是一起的呀。”
      “也不知这么好看的两位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

      松开手,彧瑚恢复了那副冷淡的语调说道:“平日里不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怎么到这就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我不太擅长应付两个以上的姑娘家。”玄徵摸着鼻尖说道。
      彧瑚挑眉,“哦?”

      “以前家里有两位长姐。”玄徵犹豫片刻,“我幼时就极其不擅长应对她们二人。”
      “怎么,你长姐捉弄过你?”彧瑚好奇道。
      玄徵连连摇头,“倒不是。她们二人并无恶意,只是太过热情,我……有些遭不住。”
      话音落地,两人就被不知从何处来的又一批莺莺燕燕围住。
      只是这些姑娘多是绕在玄徵周围,眼神倒是不住地飘向旁边另一位面色如霜的绝色公子。

      彧瑚也不在意,冷声看向她们问道:“丽娘在哪?”
      一听来人熟知老鸨的名字,却又是两个生面孔,几个姑娘停下动作不由得相互对视几眼。
      半晌过后,其中一位桃色衣裳的姑娘轻笑道。
      “原来公子是来找妈妈的呀。且稍等片刻,奴家这就去请妈妈来。”
      她前脚刚走,后脚围着玄徵的姑娘们犹豫片刻后也都有些恋恋不舍地散开来。

      玄徵抬头环视了一番,这凝香阁的内饰比洛阳城的鸿寄客栈豪华得多,竟然将上好的绫罗绸缎当作纱幔挂在正厅,甚至还在角落点了数个香炉。
      正前方的台上还有几位奏着小曲的妙龄女子。

      正厅几乎满座,也不知来人都是来听曲的还是为那一刻千金的春宵一梦。
      靠近玄徵他们所坐的地方有另外三人在小声地窃窃低语。

      “欸,前不久的传闻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其中一人不解道。
      “就苏州城做檀香扇特别有名的那个周家,没了。”
      “什么叫没了啊?”另一人疑惑道。

      闻言,不远处的彧瑚挑眉。

      那人四处环顾了一番,又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听我们家一个亲戚说的,说是那周家家主被他家一个丫鬟给杀了。据说场面那叫一个狠,五脏六腑都给挖出来了,也不知那周家家主造了什么孽。”

      三人也没注意到玄徵他们这一桌,依旧自顾自讨论着。
      “这周家家主死了没多久,他家媳妇也跟着就疯了。剩下家里那一个大小姐,也不知道往后要怎么办。”
      话音刚落,几人中的其中一个贼兮兮地笑道:“也不知那位周大小姐长得如何。若是个大美人实在过不下去了,也能来楚馆勉强维生啊。”
      另外两人看着他小声道:“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就是,人都家破人亡了。”

      那三人后续的对话玄徵都没有听进去,他眉头紧锁地转头看向旁边毫无波澜的彧瑚。
      “彧瑚,他们……”
      “看来那姓周的并没有按照和你约定好的去投官自首。”彧瑚转动手里那只小茶杯不带一丝情感地说道。

      “可为什么是丫鬟杀的周漮?”玄徵不大明白。
      彧瑚偏头扫了他一眼,“周家长女早就被控制在了后院,她想要接近周漮复仇,自然得另谋出路。”
      玄徵低下头,“周家长女和余氏并没有做错什么,当初我若是立刻回去帮她们就好了。”

      “这种事情没有讨论的意义。”
      彧瑚语气平淡地说道:“他从前杀了那么多人,祸害了多少家。现在他死了,也只是因果报应罢了。”

      “可……”玄徵还想再说些什么。
      “没有什么可不可是的,你能保证当时若是救了周家长女,往后的周漮就再也不会作恶?还是说你能保证周漮只要去官府自首便能平定那些冤死之人的怨气?”彧瑚抬眼盯着他。
      他稍微凑近玄徵,压低声音说道:“因果报应从来都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正当玄徵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际,先前那位桃衣女子悠悠地从二楼走下来。
      她身后跟着一位约莫四十有余的女子,对方的衣着显然不同于先前二人遇到过的所有女子,穿着比她们略显素雅,却又不失风韵。
      确实应了老话,字如其人。

      女子来到玄徵二人所在的位置,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妾身便是丽娘,不知二位公子找妾身是有何贵干?”

      彧瑚没出声,身份介绍这事他可不管。
      闻声玄徵猛地从思绪中惊醒,起身拱手道:“在下乃华清峰人士。”

      一听“华清峰”三字,丽娘柳叶眉一抬连忙道:“原来二位便是仙长,妾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她抬手示意小厮去沏茶,“二位仙长且随妾身到二楼雅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玄徵颔首,起身跟着丽娘前往二楼。

      从方才丽娘下楼的那刻起,彧瑚就隐约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奈何他来回环顾几遍都没有找到视线来源。
      起先他原以为是馆里哪个贪图美色的小姑娘经不住诱惑才紧盯自己不放,可他却在下一刻察觉到来自视线中的一阵寒意,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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