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观星长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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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薛煜走远，玄徵将桌上还剩着的几块糕点重新包好，一并提着上了屋顶。
屋顶上的彧瑚早已解了幻术，嘴里叼着片绿油油地板栗叶舒舒服服地躺在正脊上晒太阳，手中还轻轻握着一个缺了一颗栗子的栗苞。
听见有人上来的动静，彧瑚微微侧头，懒洋洋地把眼睛撑开半条缝瞥了来人一眼，“做甚？”
“方才薛师弟送来的糕点每样还剩了几个，要尝尝吗？”玄徵也在正脊处挑了个位置坐下，手中拆着刚包好的油纸。
彧瑚斩钉截铁道：“不吃。”
玄徵看着他手中的栗苞不解道：“那你吃栗子吗？”
“吃啊。”彧瑚依旧懒洋洋地闭着眼睛，似乎打算每句话都只回两个字似的。
“那为何不尝尝这个栗子毕罗？”
彧瑚被他搅得有些烦躁，睁眼一翻身坐起来，“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我现在没胃口，不想吃行了吧。”
突然被他这么一说玄徵瞬间闭上了嘴，坐在屋脊上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
见他这副模样，彧瑚咋舌，按耐住火气问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玄徵停顿片刻，才悠悠开口道：“方才薛师弟说得那位观星长老……”
“不认识。”他还没说完就被彧瑚直接打断，“你无非是想问我是不是也认识他。”
玄徵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半晌没说话。
“我刚认识你们执剑长老的时候他还是个没名号的散仙，不是你们华清峰的人。”
“我……不是想问这个。”玄徵略微低头，“我只是好奇，天谴是不是如同书中所说的那般，是由伏羲亲自降下的吗？”
彧瑚对于“自己竟然猜错了”这件事感到诧异，他不由得挑眉盯着玄徵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不是，天皇伏羲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玄徵抬头愣愣地看着他，“难道……还有人、不，还有神比伏羲还要厉害？”
“星盘。”彧瑚像是想起了什么厌恶之事般微微皱眉，“除了魔域，三界命格皆由星盘谱写而成，星盘又掌控着三界生灵的赏与罚。”
“……星盘？”玄徵越听越觉得自己学疏才浅，“星盘如何谱写命格又如何掌控赏与罚呢？”
彧瑚咋舌，真是自寻麻烦。
“星盘处在一个独立且不连通三界的域中，你可以将其理解做一个……藏在不知何处，永远不会产生情感，冷酷而又绝对客观，用于主宰三界的工具。”
玄徵歪着头颇为不解地看着彧瑚，“工具？星盘……不是神？”
“不是。”彧瑚摇头，“星盘没有生命，不会思考。有的只是一套死规矩，天人地三界无一能跳脱出其命格盘之物。”
“那这规矩是谁定下的……”
彧瑚伸个懒腰，云淡风轻地回道：“不知道。我化灵成虺不过两千年前的事，星盘却早在上古时期就已存在，自然无从知晓。”
玄徵沉默半晌，等他将这些信息消化得差不多，他不禁好奇道：“那彧瑚你，见过星盘长什么样子吗？”
“都说了星盘处在一个与三界不相通的域，别说是我，哪怕是上古战龙也未曾见过。”彧瑚说着摇头，“那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
“那你是从何处知晓的？”玄徵脱口而出道。
彧瑚皱着眉转头瞥了他一眼，又将脸转向相反的方向，默不作声。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我师父告诉我的。”
玄徵不由睁大了眼睛，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彧、彧瑚，你……还有师父？”
“废话，不然我从哪学得一身法术。”彧瑚语气里的不耐烦愈发明显起来。
“我以为龙生来便会法术。”玄徵低着头小声说道。
彧瑚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盯着他，“你以为虺是什么？是毒蛇。”
“若不是……”彧瑚的话戛然而止，玄徵不由得低头看着他。
沉默了许久，彧瑚才叹气道：“若不是老头子将我带出不周山，那之后恐怕也不会发生如此多的麻烦事。”
搭在膝盖上半握着栗苞的手突然使劲，栗苞上已然风干的刺尖瞬间穿破彧瑚的掌心，几滴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的尾指缓缓滴落在屋顶的瓦片上。
“彧瑚你！”
在瞥见他手上液体的一瞬间，玄徵把满脑子的疑问全部抛掷脑后，连忙放下糕点跳下屋顶去给他找些纱布来。
彧瑚默不作声地盯着将自己手掌刺破的栗苞，再使劲，手掌心的血流得愈发多了起来，而整个栗苞碎成无数带血的碎片遍布于整个屋顶。
他也不忙着处理掌心的伤口，反而静静地坐在正脊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其中一块栗苞碎片。
不出片刻，玄徵拿着满手处理伤口用的纱布和药瓶重新来到屋顶。
见彧瑚就这么定定地坐在屋脊上，目光盯着瓦片上沾了血的栗苞碎片一动不动。
玄徵犹豫了一瞬，而后缓缓走到彧瑚面前蹲下。
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玄徵伸手将在鲜血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的手掌拉到自己面前，丝毫不在意那只手掌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就这么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直到玄徵碰触到他的手腕，与他留给人的印象完全相同的温热感突然间碰触到自己有些发凉的手腕，彧瑚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他挑眉看着玄徵一言不发地蹲在自己面前，又小心翼翼地将刺入掌心深处的干刺拔出，心中突然萌生些许异样的感觉。
待玄徵终于将那三根深深埋入彧瑚掌心里的刺拔/出来时，他缓缓抬起头来，径直对上彧瑚看着他的目光。
“下次若是不想说便不用说了，我……”他停顿片刻，“我并不是想要逼着你说你不想提起的往事。”
彧瑚一愣，瞬间移开视线，“倒也不是不愿提起。”
“只是往事撩人，容易沉溺其中。”他语气中带上些戏谑。
“……无论如何，下次别再这样了。”玄徵没有理会他想要转移话题的意思，皱着眉盯着彧瑚。
这话说得彧瑚有些莫名其妙，“别再怎样？”
“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玄徵话里有些不悦道。
“伤的是我不是你，你气什么？”彧瑚更是觉得奇怪了。
“我……”玄徵一愣，突然间接不上话。
他犹豫大半天，小声嘟囔道：“我不是气……”
“那是什么？”彧瑚对于玄徵的反应是全然摸不着头脑。
被彧瑚这么一问，玄徵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自己也答不上来。
“总之，你下次不要再做些会让自己受伤的事了。”
话音落地，他手上包扎的动作也终于到尾声。
彧瑚抬起左手一看，玄徵的包扎技术倒是熟练得很。纱布没有缠很厚，将将能够止血，却又不影响日常活动。
也不知道他以前究竟自己给自己缠过多少次。
彧瑚不由得瘪了瘪嘴，也没想着要用上次给他治腰伤的法子将自己的手给立马治好，反倒是抬着那只缠着纱布的手看了好半天。
半晌，彧瑚才盯着那只手悠悠道：“我师父是人皇的族人。”
“人皇神农？”没有料到彧瑚会选择继续说下去，玄徵睁大眼满脸都是惊奇。
彧瑚点头。
“他所习法术是神农氏传下来的，会反噬，只是反噬效果在先世人和灵物上不明显罢了。”
玄徵愣住片刻后小声说道：“我还以为以前你说这个法术于我无益是骗我的。”
“我从不说谎。”彧瑚瞥了他一眼。
犹豫再三，玄徵斟酌着用词，“这么说来，神农氏还活着？”
“不知道，不过估计……”彧瑚停顿片刻，“就算是还活着，也快消亡了。”
玄徵被短时间内蜂拥而至的信息量给冲昏了头脑，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彧瑚。
“那么吃惊做甚？”彧瑚笑道。
“……什么叫‘也快消亡了’？”
“字面意思。”彧瑚淡淡地说道：“就是快死了。”
“不不不”玄徵连连摇头，“他若是现在还活着，为什么是快消亡了呢？那可是人皇神农氏啊。”
彧瑚抬头直视着玄徵的双眼，“你看现在的人界，还有多少人信奉人皇？”
这句话瞬间问住了玄徵，“这……”
“神农氏本是先世人。后因得到众族人的信奉与膜拜，获得神力终成神。”彧瑚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想想，三皇皆是靠众人信仰才获得的神力。”
彧瑚停顿片刻，身子前倾凑近玄徵低声道：“当没有人再信仰他们时，他们会怎么样？”
望着距离自己极近的那双琥珀色眼眸，玄徵手上收拾药瓶纱布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会消亡……”他小声说道。
彧瑚倒是一副孺子可教也地表情在一旁轻轻点头。
好一会儿玄徵才从一种奇怪的伤感之中恢复过来，他开口问道：“等等，先世人是什么？”
彧瑚叹了口气，“天柱倾塌前，三皇与其族人皆为先世人。”
“那我……？”玄徵抬手指着自己问道。
“你是后世人。”彧瑚淡淡地说道：“或者说自天柱倾塌后，人界就没有多少先世人了。”
“他们都……死了吗？”
彧瑚颔首，“差不多吧。”
玄徵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和先世人又有何不同？”
“你？”
彧瑚故作玄虚地上下打量一番玄徵，见他一副求知若渴的认真样，突然想要逗逗这个小道士。
他装模做样地思索片刻，一本正经道：“你比先世人好看些。”
“啊？”玄徵猛地抬眼看着彧瑚，闷闷道：“彧瑚你又拿我寻开心。”
“我不是都说了我从不说谎。”彧瑚瘪嘴。
这回玄徵是真的愣住了，青丝遮不住的耳尖倏地泛起薄红，他连忙压低脑袋，一言不发地继续收拾起药瓶。
他这一害羞反倒让彧瑚有些懵了，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说真的，等你哪天有幸遇见几个先世人你就知道了。”
那之后玄徵都没有再抬头看他，也不接他的话，只是顶着两只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默默地整理完伤药后，转身就准备下屋顶。
临走前头也不回地门声吩咐彧瑚道：“……你手上伤口还没好，屋顶风大，早些下来。”
彧瑚一愣，直到玄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观星长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