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已下线》扇舞下的机锋

34、第 34 章

　　两个人从战舰里退出来，回到观众坐标上。

　　“白桑这些年一直和军团走的很近。”莱茵就比楚临晚了一点点，看到楚临在看战舰，就多解释几句，“很多军团长官和封号的子女喜欢他，所以他发展的很顺利。”

　　“开场前白桑会随机访问一些观众见面，他应该快要到了，想要他签名的话你现在可以准备虚拟卡片。”
　　莱茵只是提一句，紧接着他就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打提前买好的白桑应援卡片。

　　“是因为实名登陆演唱会，知道是你来，所以我们的票子被升级了是吗？”楚临品出了‘随机访问’的意思。意识到等下会有人来房间，她买了个银色的面具戴上。

　　一个穿着黑色演出服的人进来——白桑真人全息比盲盒的视频更加好看，银色的长头发扎了个宽松的马尾，就是刚刚楚临在置物柜缝隙间瞄到的人。

　　楚临看了眼白桑的手，骨肉匀停，修长好看，手指之间没有蹼。

　　“能要个签名吗？”ＩＤ顶在头上，自我介绍就有点多此一举了。

　　“签什么？”白桑看了楚临的ＩＤ一眼，很客气，但没有多问的意思。

　　“写学业进步吧，两张都是，谢谢。”

　　“您还是学生？”白桑在模拟的卡纸上签名，他的通用语字迹不算好看，但楚临看着眼熟。

　　“我毕业很久啦，给学生要的。”楚临笑眯眯的道谢，“你的签名是模仿罗格字体写的？”

　　“他是我最崇拜的驾驶者，他是个英雄。”白桑的语气诚挚了不少，他把签名还给楚临，对莱茵点头致意。

　　“为什么是罗格呢？你不觉得楚临的字也很好看吗？或者绯红的？”楚临故意追问。

　　这个问题问的有失水准。
　　白桑也是微微一愣，但很客气的回答：“可能是我已经习惯了。”

　　“我见过罗格本人呢，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小。”楚临盯着白银继续说；“我小时候跟着父亲跑商船的时候遇到过罗格，他抢走了那艘商船上一半的物资，还把商船打了个窟窿。其实很多事情传记上是不会写到的，但罗格或许并没有传记上那么光鲜亮丽？”

　　莱茵都不知道楚临还有个跑商船的老父亲。
　　不过这应该不是真的。
　　有关楚临家庭情况的版本，他在训练营时期就听到过五六个了。如果楚临的父亲不是个角色多变的间谍，那大概率就是楚临又在分享刚编好的故事了。

　　“我知道一些白银早期的事迹，我有仰慕他的权利，但您也有讨厌他的权利。”白桑的回答符合公众人物应有的风度，但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下来。

　　“很抱歉，演唱会快开始了，我还要做些准备工作，先离开了。”
　　白桑大概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拆台不给面子的粉丝了，一般人至少不会在他面前这么说白银。

　　白桑不快的离开。

　　“他和罗格认识？”莱茵点了些虚拟食物送到进来，白桑的心思掩饰的不够好，楚临一试他就露出了端倪。

　　“因为罗格把他的遗嘱托付给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能执行好他们的遗嘱。”星际战斗风云变幻，稍有不慎就魂归星海。
　　虫族带来的混乱导致原有的继承体系执行力下降，封号们更加倾向于把自己的毕生积蓄交托给战友，让他们带给自己的家人。

　　在绯红死去的时候，楚临跃迁四十多个坐标，赶到大小姐陨落前最后的落脚点，她带着大小姐遗嘱，带走了大小姐所有的遗物。楚临没有让一件绯红的私人物品流落在外，沦为黑市上的拍卖品，或者变态收藏家的私人库存。

　　然后楚临强行突破了绯红所在世家的防御，她按照绯红的请求，把绯红的备份光脑送还到她父母的手上。

　　那对父母保养得当，看起来很年轻，他们几乎悲愤的看着一身硝烟走到他们面前的楚临。
　　如果没有这个人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或许还能假装自己的女儿还活着。

　　“她的出生那么优渥，和你们这种废土上长大的完全不一样！我总是和她说不要去不要去，她就是不听！”绯红的母亲是个优雅的妇人，当时很多地方物资已经极端贫乏，但绯红的故土还是那么富庶。

　　“夫人，我不是废土上长大的，我家人也很疼爱我的。”那次是楚临第一次安慰家属，她的业务还不是很熟练：“我和绯红是很好的朋友，她的出现也改变了我的一生。”如果当初没有绯红压阵加持，楚临和几个训练营的指挥官，未必能救下爱丽丝。

　　“绯红以前对我说：等一切结束了，她想开着机甲，冲过她家族号称颠扑不破的‘真理’防护，带着一个封号驾驶者的最高尊荣回到你们的身边，证明她离家出走的选择是对的。”

　　“这颗星球的防护网络把我拒绝在外，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给你们送来她的遗物。绯红走了一条自己的路，她能为自己的选择而死，是很幸运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防护网络拒绝你，是因为我们不愿意见到你！”友人的父母情绪依然激动。
　　楚临对绯红的家庭背景有些了解。一般结束一场大战之后，除了电影里那种男女狂甩对方嘴唇，种族之间或者跨越种族的生命大和谐之外，也有很多驾驶者会选择喝酒聊天，讲讲自己的童年阴影，原生家庭之类的。

　　绯红的故事是很经典的大小姐离经叛道，拒绝家人规划好的道路，质疑要做家族的黑马。
　　楚临认为她很成功，她们对待事物的观点常常一致，所以才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楚临很认真的解释绯红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但对于那对父母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作用。们不仅是拒绝承认女儿的死，也拒绝承认虫族对于全联邦的威胁。好像总会有下等人愚蠢的站出来，用血肉之躯阻挡即将到来的威胁，而他们是千金之子，不应该把自己置身于威胁当中。

　　他们真的很相信星球的‘真理’防护体系，认为这个体系即使遭遇虫族，也能支撑援军赶到。
　　楚临冲破防御的行为像是打了他们一个响亮的大巴掌。

　　这个家族代表了很大的一类群体。
　　再黑暗的时候，仍然会有人想着明哲保身。

　　楚临交接那台备用光脑的过程并不愉快。
　　而且她也不知道在那之后，她会因此成为很多驾驶者托付遗嘱的选择。

　　“那次之后，我就经常接到各种遗嘱，偶尔轮休的时候还要去送遗物。”楚临叹了口气，“我进最终计划之前就把委托的大部分遗嘱都送掉了，但还是有几样东西送不出去的。”

　　白银罗格把那台光脑留给楚临。
　　他的遗嘱是让楚临留着备用光脑，等楚临觉得他儿子足够优秀的时候，就把光脑留给他。

　　“当时罗格的儿子白军致力于打破一颗边缘星球的封建文明。在虫族最猖狂的时候，他就在坚持做这些事情。包括白银死讯传出，他也没有立刻赶回去。”白军扬名星际的事迹就是他在虫族毁灭星球之后，抢救收容星球遗民，安置他们。

　　“但你把罗格的遗物扣下来了。”莱茵安静的听楚临回忆过去。

　　“我认为白军根本不具备继承白银遗物的资格！”楚临深恶痛绝的拍了下莱茵的大腿。
　　莱茵动了动，怀疑自己的姿势太暧昧，引起了楚临的警告。
　　他小心的观察了下楚临的表情，最终的结论是楚临单纯是一时激愤，拍错了腿。

　　本来楚临已经动身去送光脑了。
　　她特地接了个边缘星球驱散虫族的任务，定位在白军附近的星系。她想给故人的儿子撑撑场面，同时那也是她进入最终计划全封闭管理之前，最后能做的事情。

　　楚临很顺利的完成了驱散虫族的任务。
　　她和战友打好招呼，只身潜入了白军所在的那个边缘星球考察白军的事迹。

　　那颗星球的文明确实比较落后，还有活人祭献的传统，问题是星球本身不是魔法文明，不管祭献什么都不会有效果。

　　白军当时是潜入发达的城市，他以一个奴隶的身份接触到了当地的王族公主。白军通过公主了解到了当地的文明进程，进而对那个所在国家的内政有所了解。

　　紧接着骚操作就来了。
　　白军睡了那位公主，为她铺平道路，扶持她走上了王位——具体手段是拉拢一些星球上的贵族，杀死其他有继承权‘思想落后不图变革’的统治者。

　　白军解决这些的方法就是不断在星球上寻找信得过的代言人，他出面解决一些星球上发生重大纷争。但一颗边缘星球几百年的演变历程被他强行压缩，他那么努力的干涉也只能勉强维持势力平衡。

　　那种像虫族入侵现场一样惨烈的操作楚临都不想回忆。

　　莱茵被拍了好几下大腿，始作俑者毫无所觉，他站起来坐到楚临靠头的一侧。
　　刚开始是认认真真听楚临讲话，但楚临的头发在手边，他有点忍不住开始玩楚临的头发。

　　发丝被拉扯没有痛感，边上没有大腿能拍了，楚临重重的拍了下沙发，开始给莱茵讲述这个标准的反面教材。

　　“我进入星球的时候时候，那里已经非常混乱了。冷兵器和高能热武对线，战场情况惨不忍睹。我混迹到一群准备进入王城的科研人员当中。”

　　那群人本来是星球顶尖的研发人员，他们千里迢迢的赶来，想听白军给他们讲解那些热武器图纸的原理。只有了解原理，他们才能在单一的生产之外，开发出更加多的新产品。

　　“王城的礼节繁复的可怕，所到之处都能听到有人吹嘘白军大人是神降临到人世间。对没错，他还是没有告诉那些人这个宇宙中有无数智慧文明，他假托神的名义解放当地人。”

　　走完一套繁复的王城流程，科研人员终于和白军见面了。
　　他们带了无数图纸给白军看，想让他帮忙改进本土的武器。

　　白军并不是专业设计出身的。他跟着罗格学了维修和制造，但那个时候白银罗格自己都还没接收到系统的机甲专业培训，那些知识只是实操，没有涉及到设计原理。

　　白军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把自己熟悉的现成图纸拆开，嫁接到学者们带来的武器上。
　　原理是说不清了，这辈子都说不清了。
　　于是就只能是：“你们要有自己的智慧，我不能一辈子帮助你们。”

　　楚临惊呆了。
　　她的学者小伙伴们也不敢在提问。
　　问就是过分依赖神的帮助，是贪得无厌的表现。

　　楚临只能花时间学习星球上的武器构造，然后一点点的推导演变，把当中的知识落差推导出来，写成本地人能够理解的思路。

　　过程中，那位成为王的公主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接见了他们几分钟。
　　白军为王城平定了两次叛乱——开着机甲平息冷兵器叛乱当然很快。白军所到之处没有俘虏，只要投降并且活着的就都是王的子民。
　　唯一的问题是，王的子民之间有鄙视链。

　　“每次平叛结束，神就要和王见面，发生仪式，那种在床上呆几个小时滚来滚去的仪式。”楚临皱着眉头，“我的假期有限，接下来的最终计划不能再拖延了。把白军放在外面实在祸害人家星球，我把收集的信息写成了评估报告传给了军团，只能赶在最后期限之前，赶往最终计划的荒星。”

　　在她离开的时候，星球上没有了奴隶制度，但等级制度依然森严到能够吃人。
　　思想腐朽的继承人们都被杀死，权利真空，引起一轮崩坏和争夺。
　　科技飞速的发展，但造成了星球不同地域的科技落差，进而引发战争。

　　宇宙很大。
　　边缘星球代表的是联邦无力管辖质地的总称。
　　有的边缘星球势力分布复杂，有的则是星图上的遗珠，还未被人发现。

　　白军祸害的星球属于后者，所以他的慌谬见解被全盘接受。
　　那个和他发生关系的公主在楚临离开之前就怀有了身孕，如果虫族没有降临的话，他们的孩子毫无意外的会成为那颗星球的继承人。
　　但那样的话，军团介入之下，白军会被以扰乱文明公约，处以上百年的监禁。终其一生，他都不可能自由的站在阳光下。

　　可惜虫族二次入侵了。
　　接替楚临完成驱散任务的封号没能守住那颗星球。

　　那颗星球沦为战区。
　　白军在关键的时刻没有逃跑，他驾驶机甲顽强的和虫子们作战，保护那些被他搞的乱七八糟的王国们。

　　他升级星球武装的行为一定程度上让那颗星球坚持的更久一些。
　　极少数的原住民因此争取到了星际援助的机会，撤离了他们故土，保存了生机。

　　楚临在荒星接到了军团反馈。
　　一部分军团高层坚持认为要处分白军，但有些罗格的旧人看在白银的面子上，觉得白军可以算是功过相抵。他所扰乱的星球毕竟在虫族的攻击下已经不复存在，从结果看的话，他所造成的影响其实已经降到了最低。

　　“所以这个傻逼做的事情最后没有被追究！”楚临实在意难平。
　　她当时就对白军的处理报告做了追溯，但也只能给白军补上了一条警示令——他不能再靠近任何已知的低等文明。

　　“那他现在的名声是怎么来的？”莱茵安抚的拍了拍楚临，他给楚临编了一条辫子。
　　在和军团相处的时间久了之后，白军的事情听起来都不那么让他吃惊了。

　　“这家伙估计也意识到自己的那点水平不够布道了，他应该是加入了边缘星系的利益链，成了某种保护伞一样的存在。”
　　但这其实就比星际海盗稍微合法那么一点点，内里还是利益编织，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
　　他远远没有离开罗格的时候自称的那么伟大光鲜。

　　“我身边的东西最后都托付给了柯林斯，天知道他怎么会交给白军的！”

　　“……所以你如果把那些交给我的话，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莱茵眨眨眼睛，故作无意的说。

　　楚临抬头看看莱茵，他的视线没和楚临交接，哪怕他装作无所谓，但语气已经暴露了他其实超级介意的内心活动。

　　“嗯……”楚临拖长了调子，看的莱茵耳朵都红了，才慢吞吞的说：“如果给你的话，你估计会把东西分成两份。我的好好收着，其他往银行里随便一丢。”

　　“这是污蔑！”莱茵有被楚临气到，“我肯定会仔细考察接收人的人品，像是白军这种人根本不会拿到光脑！”

　　“嗯嗯，我当然很相信莱茵你的道德底线。”楚临连连点头，但又促狭的用胳膊支了支莱茵，小声问他：“那你会留下我的一两件衣服做念想吗？”

　　“你觉得我是变态吗？”

　　“我只是觉得你那个时候就很喜欢我了。”楚临没有被莱茵虚张声势的愤怒吓到，她把头搬到莱茵的大腿上，抬头能看到莱茵的下巴：“你留着我写的那些检讨对吗？”

　　见鬼她怎么知道的，他真的都留着的。
　　包括荒星上的所有连麦记录，莱茵全部都留着。
　　莱茵感觉到腿上的重量，楚临对他的大腿到底有什么执着！
　　因为无处可躲，他只能愤愤不平的想着，楚临怎么能这么欺负自己。

　　说点什么，不能怂！
　　莱茵灵光一闪，终于想到还能反问。
　　“那如果是我不在了，你会留下我的东西吗？”

　　“那肯定的。”楚临心里的小恶魔笑到打滚，莱茵怎么可以这么可爱，但她只是一本正经的拿出十二万分的严肃，以宣誓的口吻说：“不管你的遗物在什么地方，我都开着机甲去抢，谁都不能拦着我夺走你的衣服、你用过的床单、还有你的小内裤……”
　　“楚临！”莱茵脸都红了，他大声喊着楚临的名字，伸手去捂楚临的嘴巴。

　　楚临勾住他，躲开了他毫无章法只想捂嘴的手，继续说：“如果是你先走，你会不会什么都不留给我，你会不会在心里傻兮兮的祝我遇到更好的人，但我还是忍不住，所以录了录像给你。”

　　莱茵不捂楚临了。
　　他刚刚还被楚临气的血压上升，这时候却心软的一塌糊涂。

　　在同一时间，演唱会舞台上的烟花旋转炸开了，数以万计的光点升到高空，撞开五颜六色的花纹图案，而后伴随主舞台战舰的变形，飘飘扬扬的落到每一位观众的身上。
　　白桑演唱会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劳动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