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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滑疑之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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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明带着启芳启微一起回到了了天钧殿。
三人放跑了鬼尸虫王,又没救下中了夺命蛊的众人,让妖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伤了那么多人。
两个年轻弟子第一次陪前辈做事就犯了这么大的错,回去的一路都惴惴不安,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还不免担心那跑掉的妖人可别又做什么坏事,不然自己岂不是也有责任。
平日向来温柔可亲,对他们关心备至的祭酒归途中一直眉头紧锁不发一言,二人更加紧张。
元君都像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两位年轻修士就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话说这天钧殿,既不是高人开宗立派,也不是名师创学收徒。
它最早的前身两行阁,只是几个凑在一起互相切磋交流的散修。
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修士,修为平平,也没有名师教导。只是彼此志同道合,就聚在一起一同修炼,确实比一个人钻研更有体悟。
虽然在很多修士眼中,这种摸黑过桥的散修是修出不出来什么的,但几人倒也自得其乐。
一日几人携手同游,经过一座山,风景很是宜人,便停下脚步,有人赏景,有人散步。
期间有一人忽然惊讶的高声道:“山顶那块奇石竟然光滑如镜!天生石镜,真是奇了。”
远处的另一人却不解问道:“山上有许多奇石,但哪有什么像镜面一样的?”
于是发现石镜的人便带路,领着众人去看那块石头。
待众人走近些才发现,那石头竟真有一面平滑如镜,像被平整劈了一刀又细细打磨过。
但除了那一面像镜面一样,这块石头的其他部分还是粗糙不平。难怪刚才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走来,看到的样子会不同。
这时一人忽然哈哈大笑:“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1]”
其余众人会意,也都欣然而笑。
几人虽然都向往超然物外的了悟境界,但都不认识什么能提点自己的大能,更不能拜进名门大派学习修行。
所幸几位知交道友相互提点,终日参悟修行慢慢摸索,终究还是有些成果。
几人欣慰自足之余也常常忧心,自己虽然幸运,但像自己一样思仙慕道但又没有仙缘的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能得窥道法,岂不可怜。
今日恰逢有此机缘巧合,几人做下决定,在此地修建一处可供各方散修仙友互为人师的所在,也给想问道求仙却没有门路的人传道授课。
于是几人将此山命名为天钧山,又建设了两行阁为传道之所,取“圣人之和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两行。[2]”之意,与两行阁门前那块“滑疑石” 意思相同,都是要消弭分别,追求混同。
切合了这里,不论修为高下,出身名气如何,也不问所修何道法有何不同,广迎仙友的宗旨。
当然这种半桶水门派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名宗大派相提并论。
两行阁虽然确实让一些不能拜入大宗名门的普通人有幸得触仙缘,但阁中多的还是平庸之人,甚至旁门左道的不正之人。
然而如今的两行阁,却是最有名的修仙大派、求仙之所,天钧殿的主楼。
原因无他,只因这里的弟子中,出了一位年纪轻轻就得悟大道的元君,正是紫晨元君,苗知明。
有了名师,自然有更多高徒,于是两行阁有了越来越多的出色弟子。
山上也从原来的一座两行阁又扩建出了大片建筑,这才有了现在的天钧殿。
回到天钧山后,知明让两个弟子先回去休息,自己独自去找现任殿主交代事情。启芳启微便有些忐忑的回去等候消息。
知明将鬼尸虫王如何被同伴所助,用夺命蛊抽走多人的精魂后破封逃走一一回告给天钧殿暂任殿主庾问山。
殿主问知明知不知道二妖现在可能的去向。
知明只得谎称自己追之不及,放跑了他们,不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
知明接着请示:“要不要再去追查。”
“这不能着急,连你都留不住他们,再让人贸然去找他,说不定又会遇到什么不测。不过现在知道他有个帮手倒是能理清些头绪了,以往他总是神出鬼没,时而在南时而在北的,想来也是这个帮手扮作他的样子帮他行凶。”
说罢问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那些镇中的人。”
见知明似是十分自责,问山又宽慰道:“生死有命,你也尽力了。人有力所不及也是难免,不必过分苛责自己。接下来我来通知其他各派仙友,让众人注意留心此妖行迹,不要跟他正面冲突。”
知明难掩愁容,愧疚道:“我就在附近还让这种事发生,实在是难辞其咎。”
问山劝道:“捉妖又哪有每次都能成功的,以往总是难以追上那鬼尸虫王的行迹,这次能伤到他又差点捉住了他已经很难得。也是我们大家没有商量周全就贸然抓他,把他逼急了,反而害了那么多人命,错也不在你一人,何必太自责。”
知明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低下头没有出声。
问山接着道:“你还是先回去稍事休息,阁中还需要你继续讲习。“
知明点点头,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告退了。
问山颔首回礼由她去了。
往后山去的路上,一位授课的修士叫住了知明,一问果然又是有人吵了起来。
天钧殿宗旨就是有教无类,来者不拒,所以人多且杂。
每人的习惯理念和修行方式都不同,起了摩擦和争执都是常态。
有分寸的人争辩一番也就罢了,年轻气盛的新弟子却是因为一点小事争执起来,就恨不能大打出手。
知明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种事,偏偏一有了劝不动的事还都爱来找她。
知明既不会劝架也不会责备人,看着这些因为琐事闹别扭的年轻小孩,每次都头疼无比又一筹莫展。
为了减少争端,也为了能不再处理这些事,干脆定了个规矩,凡同门间再有言行不当,就把参与的人全都叫到净室正襟危坐,由几位前辈和先生监督着,轮流说出自己的不对来,一直到每个人都肯承认自己有错,各自悔过并向对方道歉才能出去。
甩出来这种不论原因,一律把错平分给每个人的和稀泥的办法,知明大部分时候就可以推脱不问事,叫他们自己去反省。
当然这样强制出来的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并不会让人真的就对别人宽容,对自己多反思。
只是大家都不想走这么一遭,跟讨厌的人坐一起向对方道歉。
这个名义上的调解就成了一个人人都不想领受的惩罚,唯一的作用就是那些想吵架想打架的人,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有不合的人虽然偷偷私下较劲,但明面上都十分收敛。
但这次的两个人却当众高声争执的正欢。
一位先生按惯例要两个学徒一起进静室反省,没成想这两个学生都是犟的,不仅不肯去还跟他吵了起来。
“什么规矩,是非经过全都不管了!只逼人说自己错了,这不是不分青红皂白是什么。”
有人小声劝他不要胡闹了,他也高声驳回去。
“谁胡闹!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全塞进来思过才是胡闹,如果什么事都是两边都有错,被杀人犯杀死的人,是不是也得挖出来再鞭尸一回赎罪。”
与他争论的人马上反驳道:“谁杀人了?我杀你了吗。”
“谁知道你整天摆弄那些巫蛊之术是不是要害人。”
“你少在这信口雌黄,乱泼脏水。我一直都是专心修行,什么时候害过人?”
“钻研歪门邪道怎么能算是修道。就算你要学那些杂耍的东西,难道没有正经教符箓丹术的先生吗。你做那些东西,让毒物相残致死。生死本该顺从自然,为自己兴趣就妄自残害,你这是忤逆天道!”
“天钧殿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只准学一样东西了。你定的规矩吗?你还知道这天钧两行是什么意思吗?何况这山上学各种旁的东西的多了去了,先生都从来不管,你揪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
“哼,不管学什么,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才是正理。不收敛身心清心寡欲,反而整天学这些乱七八糟的旁门左道,本来就不是修行正途!”
“这世间万物都是由道所生,万物皆有道,哪一样东西里是参不到道法的。”
“狡辩!庞杂之学乱人心,多学即多欲。何况还是这种危险的东西……“
“就说你蠢,岂不知圣人忘情,非是无情;圣人忘智,非是无知;圣人之愚,不是童稚凡夫之愚,而是大智若愚。混沌无知怎么可能近道……
……
那边还在不停地争论,知明听得头疼,实在想扭头躲掉。
也不能放他们就这么当众吵下去,只能勉强上前叫停,让他们先进静室别让其他人围着看。
两人虽然正在气头上,但见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违拗祭酒。
进入静室内,知明折中,让他们不必反省道歉了,先各自打坐平复心情。
然后对一旁的修士说年轻学生难免气盛,让他们先静下来再慢慢劝导。不要斥责,不然怕更让他们心生逆反,火上浇油,更不肯听劝了。
堪堪安顿好,知明就逃命似的离开了。
[1][2]都出自庄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滑疑之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