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与七说》沐莘子

7、第七章 七日为一 ·竹青琉璃璎珞

　　自从沈时蕤回来，那西院便成了热闹之地，沈承林不仅让人将西院收拾了一遍，还送了许多东西过来。

　　沈时蕤也不觉有何不同，如往常一样过着，在西院也时常能看到他练武的身影，这便成了丫鬟们的乐趣儿，都偷摸在西院门侧偷偷看着。

　　“喂，那边好多姑娘在看着你呢，你高兴吧。”璎珞在她胸前挂着，就这样小声对他说。

　　哎，她怎么有一种自己养的白菜终于长大了，有人惦记着了的感觉，看来这些狂蜂浪蝶还得靠她去挡一挡了。

　　胸前的璎珞不见了，他无奈地看了一眼，璎珞便在草丛里化了人形，站了起身。

　　丫鬟眯着眼睛望着那道利落的身影，不想面前飘来一块石头，她以为是其它人在作怪吓她，拍下那块石头。

　　“你，你们看到了吗，那块手帕会凭空飘起来。”一个人指着面前那块巾子，上面还印着黑色的手指印。

　　“是不是……”好几个丫鬟异口同声地说着，也发现这是大大的不妥。

　　“鬼啊!!”随着一阵尖叫，原在西院的丫鬟全跑了出去，竟一个也不敢留在此处。

　　璎珞从后面现了身，那漂浮的东西马上掉到了地上，她得逞地笑着，朝远处看着她的沈时蕤吐了吐舌头，便往外跑去。

　　“别乱跑!”沈时蕤担心地嘱咐，只是他还没说完，璎珞早已溜的没了影。

　　前院的梅花开的有些久了，也该在枝头掉光了。枝头上积了些雪，地上也有一些。

　　璎珞从西院跑了出来，走了好些地方，最后便随意地在树底下坐着小憩，丝毫没有感觉到一月天带来的冰冷。

　　“姑娘，不冷么”一道男声在她身旁响起，她睁开了眼，往后一看，吃了一惊，原是偶遇了熟人。

　　见是沈时烨，她总归逃不过了，便对与他说:“你在沈府见到我，也不吃惊”璎珞不信，他本该以为她是在营里面的人，如今在此处被抓了个正着，也不觉得蹊跷，必定是不可能的。

　　他依旧脸上带着浅笑，却丝毫不深入眼底，面色平静，也不回答。他手一划，指着树底下的一处，远一看，还是看不太清。

　　“你瞧，这是什么。”

　　璎珞不知，便跟着他手指之处走近，甚至蹲下了身子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原来这小雪堆之下，竟压着一只雀儿，那雀儿早已被冻住许久，脚下还结了霜冰。

　　“是一只雀儿!”璎珞说道，随后便挖开了白雪，把那只雀儿捧在手上，试图融化了它身上的冰霜，让它眼睛能睁圆了，只是她忘了自己身上常年无人体的温度，甚至只比这寒冬温热上些许。

　　一双细瘦的手掌申来，搭在她手上，把她的手和手里的雀儿都包得紧紧的，璎珞哪有接触过沈时蕤意外的男子，努着嘴巴缩回手，却动不了，尽管沈时烨看起来身体瘦削，该有的力气，他还是足够。

　　他收回一只手放在唇上，伸出食指作势，叫璎珞等一等，莫要动。

　　璎珞习惯着手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热，她甚至觉得他手上出了汗，过了不多久，她发觉手上有物体动了动，她察觉手上传递来的生命气息，于是张开了些手掌。

　　掌心的雀儿头顶带着一抹红色，逗趣得紧，不似刚才冷的不能动弹，现下已经可以扇动翅膀，只见它飞出璎珞的手掌心，先是掉落到了泥土上，随后扑腾了几下翅膀，呆头呆脑地便往高处飞去了。

　　“你身体如此冰凉，若是捧着那雀儿，不知道还以为是给它雪上送冰。”沈时烨取笑道，把手藏回宽大的衣袖之中。

　　璎珞羞愧地说:“我倒是忘了，我身体时常这样冰凉。”

　　“那雀儿必定是要多谢你了，是你救了它。”璎珞说道，也忘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不愉快。

　　沈时烨望向她的身后，凉凉地说道:“怕是没有谁会感谢我，往日在狩猎和御射之时，我杀的野鹿，山猪，野兔子便是数不清，那些雀儿，更是射下来不少。”

　　“你……”璎珞只觉得自己被骗了，面前的人虽不像沈时蕤脸色易变，但是她却总是被他骗了去，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两人便在此处干瞪着眼，待到枝头的雪又落下了一片，不知是哪个丫鬟在远处便大声叫道，原是来叫沈时烨的。

　　“二少爷，我是大夫人的丫鬟芝兰，现下三姨娘那边叫少爷小姐们都往大厅里面去。”芝兰远远便见到沈时烨的身影，本不该她来叫二少爷，只是……只是现下大少爷被遣回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但她花样的年纪经不起磨蹭，能攀上二少爷也是极好的。

　　说罢，她瞧见二少爷温润的面庞望着她，那嘴角似乎总含着笑，她便女子娇羞般垂下了头，也不见璎珞正认真地看着她会变得粉红的脸蛋。

　　“多谢芝兰姑娘，可却想问一下，我娘她有何事，要如此隆重叫齐了人去。”沈时烨问道。

　　芝兰没有什么犹豫便直接说道:“三姨娘的丫鬟们说今日在西院招惹了……”她顿了顿，咬着牙继续说。

　　“说是在西院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些丫鬟都看见了，现下三姨娘请了道士过来，据说那道士是有真本事，要把那鬼怪抓了去。”芝兰说罢，便去看沈时烨，这才发现他一旁站着一个妙龄女子，模样长得清冷，那模样是她比不上的，她又多看了几眼。

　　璎珞想起早上那事，又想到竟然还真找了道士来对付她，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想着要去哪里藏着。藏在沈时蕤身上可是不行，沈府是不能呆了，莫不是她要先出去多上一阵子

　　“知道了，你回去罢。”沈时烨支开芝兰，双手环在胸前，看着璎珞不停地说着她要藏在何处，又说道她不会法力。

　　他按住璎珞的脑袋，便提醒她说:“你在紧张什么”

　　璎珞一副心虚的样子，想说什么，她又飞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张着那双清冷的眼睛，却和她身上做的讨喜的动作一点不符。

　　“你没有法力，那你是低级的妖怪，还是鬼魂”沈时烨问她。

　　璎珞马上否认了，她摇头，像是才发觉他在说什么，便抓过他胸前的衣襟问道:“你知道了”

　　沈时烨实话实说，无奈道:“像你这样爱露出马脚的，第一次见你我便知晓了。”

　　“你虽不是人，却也不是妖，更不是鬼，那你害怕那些道士做什么，更不用藏起来，他们又不能耐你如何。”

　　一语点破，句句有理，找不出差错。

　　……

　　半个时辰后，沈府大厅里。

　　“大师，现在人也算是到齐了，有什么要问的便问清楚，看看是哪里沾染上的脏东西，竟如此嚣张。”三姨娘坐在一侧，同样坐着正位的还有大夫人，下边还有一些妻妾，而陈姨娘，便是抱病来不了了。

　　那道士是缺了一个眼睛的，竟是个独眼子，他手上拿着一个金铃，还有一串菩提子。

　　他环顾四周，还没用上法器，便瞧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只见那四少爷身上挂着的璎珞，盈盈地散发着幽绿光彩，那股子寒意，他一下便察觉到了。

　　他正想去触碰，却被一只手折住了他的手指，一时他的手竟是一阵剧痛，他瞧见面前的男人防备地瞧着他，面色自带亮色幻金，天庭饱满，必然是大有成就之人。

　　他无力地垂下一只手，操着干老的声音问:“这位模样俊郎的少爷，为何身上戴着如此娘气的物饰。自古君子配良玉，老身这么多年便只见你一个男子佩戴琉璃璎珞的。”因为他原本长得冷峻，那竹青色璎珞在他身上，只觉得潇洒清净，与娘气并搭不上边。

　　可琉璃难求，这个琉璃璎珞，必定不简单。不过，说到底，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他余光像随意扫过，看过另一边同样淡漠地站着旁观的男子。

　　所谓天机不可泄，不可泄啊。

　　“与你无关。”沈时蕤毫不客气地回道，没有再想说话的意思。

　　那道士断断续续地笑了，对大夫人说:“老身已经知道这府里面的古怪是哪里来的了。”

　　他一脸笃定，伸手指着沈时蕤胸前的璎珞，连时烨也有些奇怪地看过那道士，心底却没有一丝的担忧。

　　“大师是说时蕤”大夫人问。

　　“并非，我所指的是这位少爷身上佩戴着的璎珞。”他白色的眉毛挑起，所有人都看向他身上的东西。

　　沈时蕤已经不想在这里听这些人废话了，他行礼便是要走，可哪知那道士是真有本事的，他手一扬，手上的金铃“叮”地响了一声，只见沈时蕤身上脱下了那璎珞，一下便收到了那道士的手上。

　　“出来罢。”他捏过璎珞银质圈扣，一个女子的身体便倒在了众人面前，虽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但足以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妖物啊!”

　　“原来是真的有古怪，一直便觉得四少爷性格与别人不同，原来，原来是养了妖怪。”

　　下人们的嘴巴管不住，都两两地说着，夫人姨娘们更是吃惊地往后退着。

　　沈时蕤冷眼一看，不顾周遭看过来奇异的眼神，他径直抱起璎珞，只觉她身体在发抖，怕是吓到了。

　　“快变回去。”他说道，可是璎珞只能抓紧了他的浅色层叠衣领，缩了缩脑袋。

　　“我没有法力，只会变个形，现下他控着，我变不回去……”

　　“那我便抱你回去。”他说，往上抱紧了些又说:“莫怕，无人能伤了你，更不能在我身边带走你。”

　　那道士叹气，叫住要走的那人，说道:“少年易冲动，老身还没有讲些什么呢，这璎珞姑娘，并非妖怪，也不是鬼祟。”说到这，沈时蕤便停住了，转身问:“那她可是能变成人”

　　道士神秘地笑了，继续说道:“本就是难遇的宝物，为何要变成人。”

　　三姨娘听见宝物二字，急急地问道:“什么宝物!可是能保佑平安的。”

　　道士继续说:“宝物能保世代平安，延年益寿，甚至起死回生，可这些却是说不准。但是我看这璎珞身上带着纯净的气息，若是放在身上，对一些病症也能能够有压制的作用。”

　　说罢，便对璎珞说:“你并对法力一无所有，你的法力，便是身上的纯净之气。”

　　“时蕤，我三姨娘便在这处求你了，能否把这灵物借予你二哥，他……他自小便受着身上的热疾，我怕他身体终有一天受不住的。”那三姨娘走到沈时蕤面前，一边恳求着。

　　沈时蕤摇头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对不住，时蕤不能给。”他又望着璎珞，深深凝视着说道:“况且我早已把她当做我未来的妻子。”

　　璎珞惊诧地望着他，那嘴巴也合不上了似的，只见他为了证明似的，便往璎珞的嘴角亲下，一片冰肌雪肤。

　　“你……果真是不识礼数，我如此求你了，你也不可”三姨娘以为他说的娘亲是四姨娘，便记恨上了。

　　“罢了罢了，不是什么妖怪便好，你为何勉强别人呢。”大夫人幸灾乐祸笑着，一边扭着身子往外走去，不想在理。

　　道士像下定了决心，对璎珞说道:“璎珞姑娘，可否能和你单独一谈。”

　　“别去。”沈时蕤说罢，便转身跨着大步走了，谁知走到一半，手上的重量便空空如也。

　　他强忍着，手上握紧了拳头。是啊，他还是不足够强大，所以才能让自己藏着这么多年姑娘从他手上被抢走。

　　璎珞被迫站在了到老者的面前，那道士并不是多话的，他只贴着耳朵说了一句:“以后，他必定会成为一代战神，都说美色祸国，如果不让他经历离别，对他也会是祸，你，便自己想清楚吧。”

　　说罢，道士点了一点她的额头，她闭上了眼，一瞬间，她望到了血光遍地，四处都是凄惨的悲鸣，只一瞬，她马上睁开了眼睛。

　　她深深地看着沈时蕤，此时他也望着她，面色阴沉的紧，她撇开眼睛，望向沈时烨，对他口语道:帮我

　　沈时烨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好奇道士到底讲了些什么，可他想了想，便将墙上挂着的□□拿下，敛了嘴上的笑意，面对着沈时蕤。

　　开弓，对准面前的男子，沈时烨眼睛闭着一只眼，手上拉弓，收紧，动作娴熟利落，没有一丝不自然。就在众人惊叫声中，弓箭划过空气，疾速往沈时蕤身上飞去。

　　跟着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唯有衣服撕裂的声响，只见门外的沈时蕤肩膀处的衣料被箭碎成一片，可里面的里衣却一点不沾，可见射箭之人的准确度和力度都掌握的极佳。

　　沈时烨放下弓箭在身前，放松肩膀，说道:“若是有一日你能比过我了，甚至强大的能保护任何一个人了，你便来问我要回璎珞姑娘。”

　　沈时蕤摇头，只对璎珞说道:“璎珞，你回来罢。”

　　璎珞张嘴，忍着心中的难过与酸涩，更多的是不舍，只见她说:“待你成为能够独挡一方的大将军了，我便跟你走了。”

　　这句话一落尾，沈时蕤立马红了眼眶，此时他便像好多年前的那个说话都说不齐的孩子，像回到那些日子。

　　“你不是说……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沈时蕤颤着声音说道，听的璎珞更是跟着心颤。

　　璎珞狠下心转身，气流划过她的脸，泪珠便随风落到地下，这些，沈时蕤都看在眼里，他一直看着璎珞的身影消失在大厅，最后无力地走出大厅里，如何回去的西院的，他已经记不清。

　　只知道第三日的时候，一辆马车从沈府赶去了军营处所，一路马蹄声阵阵，快马加鞭，马车跟着如风般消失，随后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