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江山[阴阳师]》天宫惊蛰

8、第八章

　　花开各表，酒吞自晴明回平安京后提着那个罪魁祸首的妖怪臭着一张脸地回了宫殿，原本被战斗波及到的宫殿倒是在小妖怪们的收拾下恢复了原本的富丽堂皇，酒吞将这个妖怪丢在一边，命令天邪鬼们看好他之后，就躺在自己的塌上准备好好休息。

　　但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一下子是明子那晚对他温柔微笑有些落寞的面容，一下子是晴明那冷静自持的战斗模样，两者逐渐交融，合成晴明对他温柔笑着的模样……

　　脑海里想的都是一个人，能么做梦梦到他也是理所当然。

　　在酒吞的梦里，那个强大的、胆敢耍了他一把的阴阳师，散乱着衣襟躺在他的身下。脸庞是属于男性的俊挺清秀，眼尾微微挑起，胸口衣襟微开，在朝酒吞笑。那头犹如月辉凝聚的银发散乱地铺满了床榻，月亮的光芒与之交相辉映，让他整个人都像在漾着柔光。

　　他笑得很好看，那么温柔，那么专注，美到让酒吞就算知道这个阴阳师是个危险的家伙也依然想把明月送给他。
　　那张微勾的唇看上去柔软而甘甜，似乎在引诱酒吞品尝。那双酒吞曾握过的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下，却在唇即将碰触之时停了下来。

　　“你喜欢我，酒吞。”那个可恶的阴阳师在他的梦里这么笃定地说。酒吞仿佛能够感觉到晴明的鼻息拂过自己的脸庞，饱满似石榴的嘴唇只要他再往下压就能够任意采撷。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在这之后阴阳师仿佛看透了他一样像水中月一般消散在他的梦境里。
　　酒吞醒了过来。窗外的明月还在静静地散发着光辉。
　　他是个男人，还是个阴阳师。
　　酒吞告诫自己，别被他迷惑了。
　　明天，就带着麾下的妖怪们去平安京好好地闹一场吧。

　　月落日升，第二天很快就到了。晴明带着直子，乘坐上牛车往池田中纳言的府上驶去。
　　“真的没问题么……”萤草目送着晴明离去，担忧地自言自语。
　　“晴明大人在的话，不会有问题的。”姑获鸟接过话头，她温柔地摸了摸萤草的头：“你也别担心了，那可是晴明大人啊。”萤草想了想，用力地点点头，跟着姑获鸟转身进入庭院。

　　毕竟是池田中纳言的家务事，父女俩的对话晴明也没打算插得太深，将直子送到府上，留下鸦天狗和门外的牛车作为陪护，晴明便自己步行离去了。接下来要去哪里晴明自己也没有决定，他只是将思绪放空，任由身体漫无目的地散步。
　　等回过神之时鼻尖嗅到了熟悉的酒香。晴明微微定神看去，原来自己竟走到了朱雀门，散发着诱人酒香的巷子深处正是石田家。

　　“竟走到了这里么……”晴明折扇拍手心，“难得到了那就去看看吧。”他走进巷子深处，用手拂起门帘，就近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
　　“啊，这不是晴明大人吗？”酒家的主人连忙迎了上来：“真是稀客啊！您的到来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啊！”
　　“客气了，石田家的酒可是一流的，这可是京都公认的。”

　　“哪里哪里，您真的是谬赞了！我这就给您拿酒去！您稍等啊！”店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把桌面又擦了擦，急忙回库房拿酒去了。
　　晴明端坐在大堂里，闭目养神，鼻尖萦绕着酒香。他的嗅觉向来灵敏，能够分辨出这香味中究竟包含了何种酒酿。

　　这里的酒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店家所酿的酒不仅限于大米，秘藏的花酿也是一绝，不过此刻还是上午，那些嗜酒的饕餮客少有在这个时候上门的。
　　店家拿出了好几坛珍藏的美酒还有几碟下酒菜摆放在晴明的桌上，说了声慢用后又回去库房忙碌去了。

　　晴明朝他道了声谢，拿起一壶酒拆开封口，将剔透的酒液灌满酒碟，然后端起来慢慢地抿着。
　　正慢慢的品尝着，晴明忽然看向了门帘处。伴随着一股晴明熟悉的酒味，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来者在门外顿了顿，然后掀开了门帘。
　　来者肩披铠甲，身后背着晴明十分熟悉的鬼葫芦——正是化身为人类模样的酒吞童子。

　　晴明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将目光收回落到摆放在木桌的酒碟上。
　　“既然来了，何不坐下呢？”
　　酒吞哼了一声，大步走到晴明对面坐了下来，鬼葫芦被他“哐”地一声砸到一旁的地上，在酒吞触手可及的位置，只要酒吞愿意他立马就能杀得晴明措手不及。

　　晴明倒不在意，酒吞这只是正常的戒备而已，更何况被戒备的对象既然是他，不也说明了他的实力值得酒吞如此戒备么？平安京可是晴明的主场，他的底牌要多少有多少。
　　晴明拿起一只酒碟然后将之斟满，然后轻轻推往酒吞的面前。
　　“鬼王是想要来领略下平安京的风情么？若是如此我可以为你案内。”

　　“哼，我不过只是好奇那个贵族小姑娘的结局罢了。”
　　“不过只过了一夜罢了，鬼王就这么心急地想要知道结果么？”晴明不在意地夹起盘子里的枝豆放入口中。晴明没有去问为何酒吞知道他在这里，作为鬼王的酒吞童子多少都会有点手段的；他也没有去深究酒吞的目的是否真如他所说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晴明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急的不是我，本大爷不过只是想要看看这结果。”酒吞面色不变，尽管嘴角还挂着冷笑，但还是接过了晴明推过来的酒碟。
　　晴明并不奇怪酒吞没有拒绝，他再了解不过了，对于好酒之人来说是不会拒绝眼前送上的美酒的。

　　“我大概知道你想要看什么。”晴明手指摩挲着碟沿，道：“实际上我一开始也是那么想的，从未吃过苦头的贵族姬君纵然自愿为爱去忍耐贫穷，但又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呢？那个时候想要劝阻直子姬君的话，用‘你无法过这种穷苦的日子’之类的理由也更有说服力。”晴明呷了口酒额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喉咙。“但是当我看到直子姬君眼睛时，我就是知道了这个理由劝阻不了她。那位姬君，是有这个觉悟了才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离开的。”

　　“所以呢？”
　　“或许那位姬君真的能够打破平安京女子的命运，用自己的双手挣回她自己的幸福。若真是如此，我自当该为她送上祝福和帮助。”
　　“我是这么想的，那么鬼王大人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酒吞没有马上回答，他将面前酒碟中的酒一饮而尽，溢出来的酒水顺着嘴角滑落到他袒露的胸口，浸湿了衣襟。
　　“本大爷可没你那么好心。那个妖怪好歹是我麾下的，如果那个小姑娘的父母不同意的话，作为鬼王的我自然要替我的手下找回公道。”酒吞嘴角咧出了一个杀意腾腾的微笑：“到那个时候我会把这个平安京翻个底朝天的，晴明。”

　　四周的酒坛和碟筷因为酒吞说出这番话散发的杀气而微微颤动着，晴明面不改色，抬起手腕又给酒吞斟满了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碟停在半空中。

　　酒吞挑眉，知道晴明是想和自己碰杯，他原本不想理会晴明，让晴明尴尬最好，但是晴明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早就把他此刻恶意的想法了然于心，那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把酒吞接下来的行动都看穿了。酒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举起自己的酒碟粗鲁地撞了一下，然后仰头喝尽。

　　晴明眼中的笑意加深，他左手垫在酒碟下方，右手握住碟沿也将酒一饮而尽。
　　“请放心，这件事情在今晚月升之前就能解决。”

　　酒的滋味比之前他一人独饮时要醇厚不少，紧随着辛辣在舌尖蔓延开来的甘甜比以往都要美味。
　　果然，还是酒友的缘故啊。晴明以不会引起酒吞反感的程度打量着大江山的鬼王。化为人类的他一头白发披散在身后，坚硬的铠甲护着他的喉咙和肩颈。不同于妖怪时的袒胸露乳，人类模样的酒吞好歹遮挡了不少，虽说这着衣风格依然是放荡不羁，但若是以妖怪时的模样来平安京的话大抵会被说伤风败俗吧。

　　这一次的对饮不同于之前在大江山，如果说之前是惺惺相惜的默契，那么此刻便是掺杂了你来我往的较量。

　　眼神的交锋，不停断的碰杯和言语的试探，这种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竟比杯中美酒更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