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人[快穿]》颜昭晗

40、热寂（4-5）

　　陈泽风把风衣拉到了头顶，站在楼台的水洼当中，向四处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他刚转身准备下楼去地下室支援郑文喆，身后传来铮然一声弦响。

　　楼下摇滚歌曲的声音震耳欲聋，陈泽风猛一回头，看到琴霜渺正站在管道井前，依然穿着奇怪的cos服装，在暗夜之中，身形仿佛如盛世月一般，怀中抱着琵琶，衣裙下摆已经被地上的泥水浸湿。

　　陈泽风转身看她，恰离此处不远是一条公路，路灯明亮，光线照到了这边，陈泽风很清楚地看到琴霜渺的神情，连她那使用了几公斤化妆品浓妆艳抹的脸上都无法遮住的震惊和恐惧。

　　恐惧？

　　陈泽风怀疑自己是看错了。昨天面对琴霜渺时，琴霜渺并没有异状，像每一个拿钱杀人的杀手一般，冷漠而镇定，可是现在，她在轻轻发抖，好像温度已经低得令人无法忍受一般。

　　“你……你到底是谁，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I want my tears back！！！——楼下音响还在唱）”琴霜渺轻轻问。

　　陈泽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着琴霜渺抓着琵琶，在远处的路灯灯光下，甚至都能看到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嘴唇在哆嗦，但不是因为激动，陈泽风更倾向于认为她在害怕。今天的陈泽风有什么不一样吗？他低头看了一下，外衣没有系扣子，里面是他新换的郑文喆的T恤，胸前是个南小鸟的头像，尽管陈泽风不太理解郑文喆的审美，但他也不觉得对于混迹二次元人士而言，南小鸟有什么特别值得恐惧的。

　　然后，就是他披着当雨衣的这件风衣了。

　　I want my tears back！音响又是一个重音，沙沙的如鸟群的声音倏然变得近了，在雨中听起来有些沉闷，那声音仿佛就在楼顶来回盘旋，围绕着琴霜渺，而琴霜渺那般抱紧琵琶的姿态，分明就是在防备着陈泽风的攻击。随着摇滚乐曲的强音响起，空气仿佛因此而鼓起一个个涟漪。容如意告诉过他，巨大的噪音会干扰琴霜渺的琴灵，甚至能使之化出原形。

　　陈泽风脑中忽然窜出一个念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穿着容如意的披风，这件风衣或许有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特殊之处，但对于杀手而言，他们都能够明白，这衣服有什么暗纹徽章之类的标识，是属于容如意的——换而言之，琴霜渺没有见过容如意，因此把陈泽风错认成容如意。

　　“为什么？”琴霜渺又问了一遍。

　　I want my tears back！

　　陈泽风没有说话，他既拿不准琴霜渺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将错就错，把自己当成容如意。

　　“你是他的保护人是吗？”琴霜渺的语气几乎称得上温婉可人了，“我听说过你不去做杀手，改做保护人了，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对上你。是的，我就说你怎么知道用最有效的手段来对付我，因为你就是公子如意，这些对你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I want my tears back now！

　　陈泽风清了清嗓子，努力发挥自己所有可能存在的影帝潜质，回想着容如意在他面前装逼的样子，随手掸了掸风衣上的雨水。

　　“抱歉，我虽然不想这么做，但是有任务在身，要是得罪了，请你多包涵。”他用很容如意的语气说道。

　　“任务吗？”琴霜渺轻轻笑了一声，她拨了几下琴弦，那鸟群飞过一般的声音倏地钻入琵琶之中，陈泽风只在瞬间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显现又消隐无踪。琴霜渺敛去杀意，眉眼倒显得柔和了许多。

　　“公子如意，我做杀手的时间不是很长，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只是听说过，你做任务是最由着自己性子来的了，想杀就杀，不想杀就不杀，你父亲那时好几次被你气得够呛。现在你却因为任务与以前的同僚对峙，这些年，可能你真的改变了不少。”

　　陈泽风陷入一种很矛盾的状态。他知道现在是琴霜渺给自己这个冒牌的公子如意卖面子，放郑文喆一马，顺便跟他叙叙旧。可陈泽风对容如意的过往一概不知，若琴霜渺也一概不知倒还罢了，偏偏琴霜渺还知道一点，估计聊不到三句就得露馅，尽管如意，陈泽风还是希望琴霜渺能多说几句什么。

　　他真的对容如意以前是个什么人感到万分好奇。就好像原本黯淡的天穹中，忽然有一颗光辉万丈的超新星闪耀，夺去了陈泽风的全部目光。从不适、艳羡、嫉妒到为之无比着迷，他想要知道这颗行星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在它的陨落之日，陈泽风也要看着。

　　“哈哈。”陈泽风生硬地干笑了一声，不然琴霜渺应该会觉得很尴尬。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选择做保护人，明明你更适合杀手的。”琴霜渺问道。

　　陈泽风保持沉默。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琴霜渺，因为他也同样想这样去问容如意。

　　“对不起，是我多嘴了。”琴霜渺将琵琶背到身后，“我不会与你为敌。再会了，希望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再度对峙的那一天。”

　　琴霜渺的身影在黑夜之中消失，陈泽风长出了一口气，才发现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今天晚上顺利得令他有点吃惊，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能在杀手面前蒙混过关。他走下楼时，郑文喆已经快在地下室里被闷死了。见到陈泽风居然独自将琴霜渺打退（他不知道琴霜渺是被骗走的），连看陈泽风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庆幸之余，陈泽风将风衣脱下来，摊在沙发上仔细看着。与普通的风衣并没有区别，但是衣领处没有水洗标，大概是什么高档的私人订制。衣服前襟用和布料同色的丝线绣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兽首或是鬼脸之类，可能是容如意当杀手的时候某种徽章，不过不太容易看出来。真是难为琴霜渺了，当时天台上光线那么差，她也一眼能够认出。

　　研究过风衣后，陈泽风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虽然对于冒充容如意可能造成的后果感到些许不安，但随即就被更多的志得意满所替代。

　　郑文喆关了电脑，去卧室睡觉了，陈泽风躺在沙发上，灯都已经熄灭，屋子里黑漆漆一片，他想着容如意把风衣披到他肩头时的神态。分明是才发生几个小时的事情，如今只剩下模糊的记忆。那时候容如意的神态如何，动作如何，他想不起来了。

　　他睡了一会儿，被手机的系统来信提示音吵醒，迷迷糊糊拿起手机一看，是保护人系统中的一条私信。发信人不是他最近经常联系的公子如意，而是洪子凝。

　　洪子凝：WARNING！

　　陈泽风疲惫地打个个哈欠。幸亏洪子凝是个美女，如果是容如意发来的这条信息，他不能保证接下来不会每天半夜给容如意发一条“姿势不对起来重睡”的短信。

　　陈泽风：……啥事啊。
　　洪子凝：刚才琴霜渺来过了，我对付她有点吃力。
　　陈泽风：然后？
　　状态栏显示“对方正在讲话”，陈泽风无奈地对黑暗一片的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然后起身找到耳机。

　　洪子凝发过来一大段语音，陈泽风点开语音，她的语气很焦灼，好像还带了哭腔。

　　“容如意帮我对付她，琴霜渺认出了他是公子如意，然后说她刚才遇到的一个什么公子如意肯定是冒牌货，她特别生气，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生气，琵琶都被她弹成电吉他了，她说要杀了骗她的那个保护人……然后，容如意让她不要去，琴霜渺说不会相信他了，再然后……”

　　语音至此戛然而止，又一条语音发了过来，陈泽风连忙点开。

　　洪子凝的语气恢复了一点平静，甚至带点安详的意味：“容如意杀了她。”

　　又一大段语音接踵而至：“杀了人，容如意就跟我说，他闯了大祸。因为他以前是杀手，他杀了自己的同僚，这在杀手系统中好像是是很严重的事情。然后他说不能连累我，他就走了，我不知道去哪了，这么晚了，你说他会去哪。”

　　陈泽风拿着手机，脑门上冒出一点冷汗。他知道，自己冒充容如意哄骗琴霜渺的事情最终还是捅了篓子。他不喜欢容如意，但给容如意添麻烦还是感觉十分愧疚。

　　洪子凝说容如意已经离开，他会去哪里呢？陈泽风想了想，拿起容如意的风衣，悄无声息地从郑文喆家中走出去，下了楼。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空气又湿又冷。他站在杂乱不堪的小巷中间，思考容如意是否真的会来和自己告别。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二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温度很低，陈泽风的手脚发凉。他把衣服披到身上，心里忽然有一种克制不住的怨怼。又不全是他的错，衣服是容如意主动给他的，人是琴霜渺主动认错的，他顺水推舟而已，只是不曾想到，会到如今的境地……

　　小巷的尽头出现一个人影，挺拔高挑，走路时潇洒摇摆，跟模特走T台一样。陈泽风望着人影走来的方向笑了起来，好像一件什么期盼已久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我是来与你告别的，”容如意走到陈泽风面前，看着他的脸，“洪子凝已经把事情告诉你了吧。”

　　“她没说清楚。”

　　“没什么，差不多就那样，我要不想跟我爸我叔一样的下场，现在就得赶紧跑路，”容如意伸手，那动作像是要抚摸陈泽风的脸颊，但是又转而拍了拍陈泽风的肩膀，“正好到今天晚上，保护洪子凝的任务就结束了，我需要消失一段时间，过了这个风头我还会回来的。”

　　“……抱歉。”顿了许久，陈泽风终于道歉。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要向容如意道歉。

　　容如意笑了，异常温柔的笑容，连同他英俊的面庞，仿佛都融化在这样弥漫水汽冷雾的雨夜中了。陈泽风觉得容如意这种笑容意味深长，也许在之后很久他最终会知晓这笑容背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