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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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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耳聋!”蓝杏反驳道,话出口又觉反驳得不对,便立马改口,“呸,你才养野汉子!”
蓝世爵挤了挤眼睛,“不是野汉子?”他想了想,“这蓝家的下人还有我不知道的?”
“是奴隶。”蓝杏偏过来小声道。脸上还有几分得意。
蓝世爵眼珠一闪,“当真?!厉害了我的好妹妹,你倒是什么都敢!快叫过来我瞅瞅!听说老相国家的小少爷也养了个奴隶,还是西域来的蛇女呢,我想见还一直没见着,听人说那蛇女妖冶至极,浑身像没长骨头般,还滑溜溜的……”
“你又没摸过,你知道滑溜溜的。”蓝杏白了他一眼道。
蓝世爵越说越兴奋,也不想与蓝杏多解释,只管催促着她叫陈十三过来,“他叫什么,你快叫他过来啊。”
蓝杏轻哼一句,“他没名字,我叫他什么他都应。”
“当真?”
“自然。”
“那你快叫一个看看。”蓝世爵扯着蓝杏的软缎貂子,一脸急不可耐。
蓝杏打掉那扯住自己貂子的手,尔后才冲那头陈十三招招手,“狗子,过来!”
陈十三果真放下葫芦瓢朝这边走。蓝世爵都雀跃了,“还真听话!”等陈十三到了跟前,蓝世爵便绕着他转了两圈,来回打量几番,“这虎背熊腰大高个,是跟狼配的种吧?”
蓝杏不睬他,只微微抬了下巴问陈十三:“跟小姐看夜戏去不?”
陈十三点点头,“好。”
“你要带他出去?”蓝世爵瞪了双牛铃眼,十分不可思议。
“怎的?”蓝杏无所谓。
“我爹可在前厅呢……难不成你又想从后门偷溜?”
“要你管。”蓝杏撂下这句话后便招呼陈十三准备出院子了。
蓝世爵扯住她道:“后院都被锁上了,你到不了后门的,还是就呆家里陪陪哥哥我吧。”
“怎么锁了?”蓝杏不解,“又是为着你那私生子?”
蓝世爵倒抽口凉气,气的头发晕,“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啊蓝杏。明明是我爹的私生子,怎么就是我的了,你倒是说话当放屁一样,管他三七二十一,什么都敢放出来。”
“你爹的私生子,说出来谁信啊。你的姨娘都排到十八房去了,你娘又没拦着你爹收小妾,哪还会有什么私生子。难不成是哪家姑娘脑子出问题了,硬给你爹生个娃娃却死活不入你蓝家的门?我看,八成是你的私生子,还让你爹背锅,谁叫你是他唯一的独苗苗呢,宝贝着呢,宁愿脏水倒自己头顶,你也得是朵纯洁无暇的白莲花。”
“你你你,我说不过你,我不同你说了。”蓝世爵手指哆嗦着指那蓝杏的鼻尖,最后泄气,反手扯住陈十三的衣袖,跟他道:“你来陪小爷乐呵乐呵。”
“这些话又不是我说的,外头都这么传的,偏就你不知道?”蓝杏冲蓝世爵嘻嘻一笑,“你气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管别人说什么是不是。算了算了,好堂哥也跟我去瞧夜戏去?”
“都说后门走不了,你还偏不信,不信你自己去瞅吧。”蓝世爵甩甩手没好气道,尔后又冲陈十三说:“你是不是狼生的种?我听说那蛇女就是人跟蛇配出来的,也不知真假,你可知?”
陈十三皱眉不答,只两步跨到蓝杏身后。
蓝杏把陈十三往自己身后拢了拢,冲蓝世爵道:“他人模人样的,怎么就是畜生生的?蓝世爵你一天在学堂就学的这些个东西?要被你先生知道,铁定就是一顿板子,把你屁股打开花!”
蓝世爵直勾勾盯着陈十三,“不是,你看他那双眼睛,绿幽幽的,跟那些山狼一模一样!”
“我看你还贼眉鼠眼的呢,你是不是老鼠的崽?”
“……蓝杏!你居然骂我爹是老鼠,你完蛋了,我要告我爹去,连同你养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奴隶一并告诉他,看他怎么治你!”
“我可没说,明明就是你说的。”蓝杏道,还冲周围围着的一众小厮丫头使眼色,“他们可都听见了的。”
“哼!”蓝世爵双手擒在身后,一副气煞的模样。
“得得得,我认怂好不好?你可千万别去同大爷说,说了大不了我挨一顿骂,可这狼人指不定就没命了。”蓝杏说着侧身牵了牵陈十三。
“他果真是狼人!”蓝世爵的视线黏在陈十三身上,恨不得里里外外研究个透彻。
“你说是自然就是了。”蓝杏耸肩,抬起眼皮偷偷瞅了陈十三一眼。
“你把他给我,让我带出去溜溜。”蓝世爵说着又要上前来牵扯陈十三,奈何扯了两下扯不动,他喘了两口气只好住手,“嘿,重得跟头牛似的。”
“给……是不能给。我带回来的时候他可只剩一口气,花了我好些力气才救回来的,你要买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蓝杏眨眨眼,透漏着几分精明算计。
蓝世爵有什么软处,蓝杏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老子为了让他收心读书,一个月的给他消遣的银两都不够在好点的酒楼吃一顿的,蓝杏说让他买,他肯定是出不了钱的,若他真有钱哪还巴巴的眼馋人家养的蛇女啊,早自个儿去收罗了。
“你要多少?”蓝世爵试探地问了句。
“三百两。”
“小爷我信你的邪,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不怕撑死自己!思风楼的头牌赎身价也不过这个数,你一个奴隶给我要价这么多……你是不是又想着套我?”
“你说的哪里话?其实我也不想的,可他这几日来日日吃的人参林芝,同济堂的药材也死贵,救人命的钱肯定少不了,你要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那……我不要了,你且借我玩两天可成?”蓝世爵俯身下来,轻言道,生怕蓝杏不答应似的。
“我俩说那些作甚,你要玩只管拿去,对外说是你的,我都没意见。”蓝杏表现得十分慷慨。
“当真?”
蓝杏不答,冲陈十三道:“以后要是有人问起你来,你就说是蓝府少爷的人,记住了么?”
陈十三蹙眉犹疑,看了一眼蓝杏后,方才点头,“嗯。”
蓝世爵大喜,拉着蓝杏一口一个好妹妹地叫,蓝杏也只呵呵呵地应承,还说陈十三身子没养好,若他要带出去给那些个纨绔子弟夸耀一番,也得等人身子好全了来。
蓝世爵连连称是,和蓝杏又胡侃一番,只等外头人来说蓝墨德消了气儿回院子里歇息去了这才别了蓝杏回自个儿屋里了。
蓝杏拢了拢衣袍,把手里的汤婆子递给从云让再换个热的来。这时天已然全黑了,在这冷风里站了小半晌,蓝杏也没了看戏的念头,便回屋暖和身子去。
进屋脱了外披上软榻后,蓝杏才叫陈十三将矮案几搬到跟前,又命他去书架上找了本《西凉列国志》,点上琉璃灯,摆上点心热茶后,便翻起书来。
看了不到两页,她便觉眼中酸涩,认字儿有些困难,她便招呼陈十三上软榻来,让人盘腿坐身后,自己则倒在人怀里,再见手中书卷扔给他,“你来读给我听。”
陈十三舔了舔嘴皮,视线从书页上一扫而过,“从哪里开始?”
蓝杏探脑袋过去,指着一行字道:“这儿。”
陈十三念到将军剑客语句时,嗓音浑浊低沉倒也贴切,只偶尔有一两句女先生或是名伶歌姬的话十分违和。
听了一两次后,蓝杏实在听不下去,便自个儿架起兰花指往陈十三眼前一挥,欲迎还拒,风情无限重复着陈十三刚才那句话,“滚滚风尘命如浮漂,哪个不是打马而过,唯独妾身信这世间有那真情男儿,愿将一片真心捧出,奈何将军视之如草芥,难不成当真怨我是那低贱戏子耳?”
蓝杏说完便示意陈十三读下一句,陈十三会意,抿了抿嘴后方道:“山河破碎无以为家,他人尽说那沙场醉卧有美酒,却不知是今日生在人世,他日命丧荒野,若……”
二人看着书,一对一答间,玄月上了东南角,外头打更声起,蓝杏才知夜已深了,她将茶水给陈十三递了一杯,自己也喝了小口后便招呼着丫头来宽衣洗漱了。
陈十三出屋前,蓝杏又交代道:“先前跟你说的莫忘了,要是旁人问起来,你就说自己是蓝世爵的人,只有他那身份才保得了你。”
陈十三颔首沉声应了一句。
虽说他每次答得都轻飘飘的,让人看不出到底明白了几分,可事不过三,蓝杏也不愿再嘱咐,人各有命,且看他自身造化了。
“我……让你费心了。”陈十三立在门口,稍稍侧身,一半淹没在阴影里,一半又在烛火明亮处,明暗相交间,有股说不出的韵味,倒有几分刚才书中那将军的影子。
蓝杏收回视线,垂眸浅笑,“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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