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透骨之雅（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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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幸运的是画中人确实出现了，而且只有一个，其余的都因面部被划破，而成了渗人的装饰，不幸的是这次画中人不再依附于画框，而是长出了手脚，自画框中脱出，直立站在了他们面前。
并非是一比一还原自绘画者，除去那铅笔绘成的脸和一部分肩颈，其余部分皆是如石膏像般肌肉流畅，雪白且赤身裸体。
若非是在这种环境，这种情况下，华怀杰觉得自己说不定还会把这当做行为艺术。虽然心里怕得很，但他总会忍不住被这种怪东西吸引住，往往在看够了之后，他都会拿出手机拍下来发给邹辰和薛习。
而现在这肖像与石膏像拼接的怪物就挡在他们与出口之间，甚至隐隐与他们身后那些不知何时会跳过来的丧尸，在他们身周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
华怀杰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缩紧了托着背上薛习的手臂，同时，他感觉有一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手臂。若非他还理智尚存，知道这种僵持的情况下，一旦有一方有什么大动作，就会被视作开战，他早就叫出声，并向一旁跳去了。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不管他刚才动没动，都抵消不了接下来的恶战。
石膏画中人几乎是在邹辰抬手的那一刻，就直直向着他们袭来。
背上的薛习依旧没有醒来的预兆，华怀杰无奈只能变换姿势，一手扶着转背为抗的薛习，一手将圆规横在身前。
是的，就在刚才，邹辰偷偷把圆规又塞还给了他，华怀杰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握着的位置还带着邹辰的体温，连带着他过于紧张，而沾染在上面的汗水，在邹辰递过来时，他险些就因这些汗水而没能握住这把圆规。
石膏画中人的突然袭击，虽然让他们有些手忙脚乱，不得不不断地躲闪，但同时也把原本被它挡住的通往教学楼外的路，给露了出来。
只是这有与没有并无太大区别，或许是脱离了纸做的身体，这石膏画中人竟像是突然有了脑子般，不断的攻击，迫使他们不得不往远离出口的方向躲闪。
眼看着再躲下去，他们迟早要退回到塌陷旁，说不定一个不巧就踩空掉下去了。邹辰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在华怀杰他们身前，强行挡住自前方石膏画中人袭来的攻击。
身后不再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华怀杰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僵硬的转过头，只见挡在通往小花园方向的塌陷已经被丧尸们填满了。
丧尸们如果还拥有为人时的意识，或许还会在塌陷被同类填满的那一刻犹豫一下，但在他们决定陷入梦境，永远逃离现实世界，成为梦境的一员的那刻，就注定了他们终会丧失自我的结局。
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在塌陷被填满的那一刻，丧尸们就脚踩着同类的头颅和肩颈，乱叫着向着大厅内冲来。
前有石膏画中人，后有丧尸大军，仅剩的活动范围甚至都不够华怀杰他们向前或向后躲过两边任何一方的攻击。
那便只有分开往两边跑了，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但不是最好的决定，没有人能肯定一旁的走廊里，不会冲出来什么，也没有人肯定肖像被毁了，装肖像的画框不会和石膏画中人那般，也长出石膏的手脚。
但若是想活下来，也只有赌一次了。
“邹辰，一会你不用管我们，”华怀杰紧了紧扶着肩上薛习的手臂，“我数三二一，你往左，我往右，我们分开跑。”
说罢，也不等邹辰应答，他飞快的数完三个数，向着右侧跑去。虽然数量不多，但确实有一部分丧尸被他吸引，追着他往大厅的另一边跑去。趁着拐弯，他回头看了一眼邹辰的方向。
邹辰虽然刚才没有应答，但他也确实是听到了。猛地向斜上方一顶，趁着石膏画中人因为惯性而后仰倒退，他矮身躲过丧尸的攻击，向着大厅左侧跑去。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后方，有几个丧尸急着扑过来没收住力，径直撞上了石膏画中人，将它撞得身体歪斜，最后承受不住被整个扑倒。
肉/体撞在坚硬材质上发出的声音往往都很响，若非清楚的知道变作丧尸后，便可算是已死亡了，华怀杰可能就忍不住回头看几眼了。
大厅的出口近在眼前，教学楼外一片漆黑，就在几乎要步入雨中的那一刻，华怀杰停下了脚步。他虽然扛着一个人，但跑得却是极快，丧尸们的身体有时并不灵活，在拐弯时都径直冲向了墙壁，因而只是停留片刻，丧尸还不至于追上他。
而邹辰虽相较于他晚跑了几秒，但在用同样的办法拖延了丧尸的追赶后，很快就跑到了他身边。
身后是一堆追赶他们的丧尸，直线距离并不远的位置，还有一个在丧尸堆中挣扎起身的石膏画中人，以及另外一些丧尸，他们若是想活命就不该在这里停下，但是他们不得不停。
“早该想到里面的台阶和路都塌了，外面的怎么可能例外。”
自教学楼外把视线移回到丧尸和石膏画中人身上，邹辰握紧了手里的美工刀，手指习惯性的想将新的刀片划出，但是新的刀片并没有出现，手中的美工刀传来塑料不堪重负，几乎裂开的声音，这把美工刀内的刀片竟是全都折断了。
失去了武器，他们撑过这三天的希望又变得渺茫了，这种时候，无论薛习是否还醒着都没有意义了。
他这次进来没有带武器，之前也因为张舟和骆楚微在，一直没机会拿什么武器对付怪物，更不用提有机会的那几次，又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得不逃跑。因而他们三人现在仅存的武器，竟只有华怀杰手中的那把钝圆规。
华怀杰小声的吞吐着呼吸，他本就并非是特别强壮的人，能扛着薛习，一个身高与自己并未相差太多的男孩，又是躲又是跑的这么久，已经算得上他体力好了。
他将那刚回到他身边不久的圆规又塞给了邹辰，被体温捂得滚烫的圆规几乎让人握不住，但邹辰只是微皱了下眉，就将圆规于掌心握紧。
就像是又回到了几分钟前那前后皆敌，进退两难的情况，只是这一次他们的面前都是怪物，而他们的身后却是一个一不小心就会踩空，根本不知道有多深的塌陷。
一声惊雷伴随着银光于他们身后炸起，震得他们耳朵发麻，也将大厅中的一切事物，于一瞬间照亮。
原来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没有躲闪的地方，慢慢靠近的丧尸将左右两侧的路堵住，正前方的石膏画中人已从丧尸堆中挣扎起身，正向着他们走来，就连二楼的平台上也挤着一堆不知从何而来的丧尸，如果不是楼梯塌了，可能根本就不用小花园里的丧尸，他们就在无知无觉中从背后被偷袭了。
教学楼外剩余的丧尸或许是闻到了活人的气味，踏着水坑，自雨幕中走出，就如同要慢慢折磨他们的神经那般，它们的行动很缓慢，缓慢的和大厅里的其余几波怪物一样。
梦境正式开始的前三天里，死亡永远都是真实的，死了就是死了，不会有第二第三次机会了。
“到此为止了吗？”仿佛眼前被蒙上了一层纱，邹辰只觉周围一片浑浊，他看不清自己的敌人，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身边的人。
‘没想到我居然会死在这里。’他忍不住想到。
从他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他就知道死亡迟早会来临。他以为他会死在他第一次梦境的第三次失败时，可他被居陵衍救了。他以为他会死在与华怀杰他们重逢前的每一次梦境中，可最后他都活了下来。他本以为这样的事情会一直发生，直到那一天来临，只是……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我居然连那一天都没活到。’
邹辰只觉心里有一种欲望，让他忍不住想笑出声。可他想到了，想到这一次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华怀杰和薛习这次可就在他身边。
“他们不该死在这里。”
最后他硬生生止住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欲望，他看向了身边的华怀杰，无视了他脸上慌张中还带着些茫然的神情，他握着他的手腕，带着他转身面向了教学楼外。
“跳！”毫无征兆的，几乎是吐出这个字的同时，邹辰握紧华怀杰的手臂，用力将他和薛习向着塌陷的对面甩去。
重重的摔倒在地，华怀杰从未想到邹辰居然还有这种力量，看到邹辰因为用力过猛失了重心，而险些跌入身前的塌陷，他甚至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只想冲过去抓住他的手，将他自塌陷那头拉过来。
“邹辰，你在做什么！”华怀杰极力伸长手臂，可指尖却始终都离邹辰差了那么一厘米，只要邹辰伸出手，哪怕只是动了动手臂，他都能抓住，将他从对面拉过来。
可是邹辰没有，他低着头缓缓后退了一步，然后在华怀杰惊恐的眼神中，手持圆规，转身没入黑暗，冲向大厅里的怪物。
华怀杰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停在这里，薛习还在他身边昏迷着，他们的身后还有一群丧尸在缓慢靠近，不知何时就会来到他们身边，他不该浪费邹辰牺牲自己为他争取来的机会，但他依旧没有动。
‘邹辰必须活着，他不能死在这里。’
‘我要救他，我必须要救他。’
……
一瞬间，有无数个听起来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我……’
华怀杰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他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意识那般，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
从一旁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华怀杰看着自己的身体走向一旁的薛习，因为是被从华怀杰肩上甩下去的，薛习裸露在外的几处皮肤上出现了明显的淤青，但好在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伤口了。
利落的扛起薛习，甚至都不需要起跑，华怀杰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带着薛习，轻松跳过了塌陷。
前后不过才过了不到一分钟，一切都还没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只是眨眼的功夫，华怀杰便看到本该离自己有大半个大厅的石膏画中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那根半分钟前刚折的树枝自它的眼眶刺入，直直的贯通了它的脑袋。
就如同被击穿了弱点那般，石膏画中人疯狂的挣扎着，试图将踩着它肩膀的华怀杰甩下来，可除了挥倒和踩伤了几个丧尸，直到它最后动弹不得，也没能摆脱华怀杰。
“咳，华怀杰？”
华怀杰刚才突然冲过来把薛习丢到他身上，他被薛习的头撞了一下胸口，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等他再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华怀杰用一根树枝击败了石膏画中人。
这不像他，邹辰虽然知道华怀杰想这么做很久了，但也确确实实的知道他做不到，至少现在的他做不到。
可华怀杰没有看他，他抽出树枝又向着丧尸的方向跑去，动作很快，而且招招致命，根本没过多久，大厅里的丧尸就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血色将他的上衣彻底染红，但他依旧没有停。
邹辰不知道华怀杰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看到二楼平台上的丧尸被一个个的从二楼丢到了一楼，而且无一例外的，都被击中要害，彻底变作了死尸。
当华怀杰再次回到大厅时，邹辰几乎要认不出他了。
微长的额发下，一双无神的双眼直直的看着他，那来源于丧尸的血色沾染上了他的头发，最后顺着发丝缓缓落下，在脸颊上留下道道血痕，华怀杰其实长得并不差，即使沾了满身鲜血，给人的感觉也并非是恐惧，而是想要抬手替他抹去脸上的血色。
手确实是抬了，但并非是邹辰的，而是华怀杰的，在华怀杰抬手摸上他的脸颊，在他脸上抹出一道血痕的那一刻，那满头满脸的血色伴随着华怀杰突然软倒下的身体，一起糊在了邹辰的肩颈和胸口上。
邹辰站不住了，他跌坐在地上，连带着跌入他怀中的华怀杰以及被他另一只手扶着的薛习。
明明周围可能还有危险，明明他们还有危险的三天要度过，明明他们已经精疲力尽，再无站起的力气，但邹辰却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全。
在自教学楼外还带着血腥气的风落在他肩上时，邹辰揽着自己的两个朋友，闭上眼，陷入了沉睡。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透骨之雅（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