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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猜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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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君生再没有失过态。还和从前一样沉默寡言、早起、入眠,还和从前一样望着远处空无一物的天际失神。
在肖黔墨处修养了有大半个月,药力渐渐稳定下来。骨子不再像先前那般软的只能瘫睡在榻上,如今君生的生活起居已与常人无甚大异。
天气好的时候,苏先生会来教君生练戏,自是在肖黔墨那处。
肖黔墨偶尔也会留下来,歪撑着头似乎看的津津有味,时常还指正一二。
苏先生对此甚是惊叹,却忘了做杀手细作这一行的,什么都需得习得一二。更何况是作为齐国刀锋的“罗云”呢?
君生虽能跑能跳,能吃能睡,外在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终究,再不似初时那般硬朗结实。如今的他畏寒的很,受半点寒气,酸疼之感便从骨髓里往外浸开,一层一层,无休无止。
为此,纵是已过了寒月,地上仍铺着厚厚的毯子,屋内的暖炉也一直未曾断过。
日子一天天飘过,平平静静。似乎真如人们年初说的那样,祥瑞万安。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月的末尾,暖风熏得游人醉。
这日天还未亮的全,君生便被肖黔墨拖上了马车。
“要去哪里?”
“难得得空,今日天色也不错,一道出去走走。”
君生扫了一眼荒无人烟的周遭,不知说什么好。
车停在一颠簸处,肖黔墨带着君生继续步行前去。君生的体力已大不如从前,后半段路几乎是挂在肖黔墨身上上去的。
“到了。”肖黔墨驻足喟叹。
君生抬起头,入眼即是大片氤氲缭绕。漫山翠绿流转其间,叶上水滴在阳光下反射出流散碎光,灵动婉转。远处不知名的老树,长的忒大了些,粗壮颀长的枝干伸展到水面上方,阵阵风来,淡紫色的花瓣打着转飘落其上,漂荡不定。
“温泉,下去吧。”
肖黔墨的催促打断了君生的思绪,默然许久,他才不确定的看向肖黔墨,“我?”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是这世上最最卑微的戏子,是被肖府秘密圈养的特务,是亡国的质子,是辗转流离的货物…他可以有千千万万种身份,但却没有一种是担得起肖黔墨如此相待的。
“你。”肖黔墨看着他,淡淡道:“往后该转暖了,乘今日有空来去去寒。”
“多谢。”君生道。
剩了件中衣,君生下到水中,温润之感自脚底向上攀蹿,游走于全身,惹得人酥软万分。君生忍不住闭上了眼,无声喟叹。
肖黔墨凝视着他,一丝细微的表情都不曾放过。
君生这一路,不论是从动作或是言语上,皆不存一个下人对待主子的敬畏之感,反而更像是寻常普通的,甚至是可以相互平等的关系。此种反应,若非心性所致,那便是事实如此。若是后者,事情便复杂了。
君生转过头,果然,肖黔墨正盯着自己。二人对视,肖黔墨微眯的眼落入君生眼里。沉默片刻,君生转过头去,狠狠闭上了眼。
——他一直在试探,从没放下戒心。
君上可以不摆半点架子与你称兄道弟,促膝夜谈。但倘若哪个臣子当真就以为君上是自己兄弟,平起平坐,直言不讳,此人必定命不久矣。
古来帝王皆寂寞,寂寞在残酷。
上位者的仁爱只是一种权术。你可以听、可以看,却不能碰、不能信。
肖黔墨,亦无出其类。
君生觉得手心似乎有根筋扯的心头微微发酸。他摊开手掌,任由它这么扯着。
君生沉默的侧脸倒映在水面。肖黔墨收回视线,走至其身旁,席地坐下。
“君生若是有什么花招,”他弯了弯嘴角,想,“那就一概破除。让他无路可退、无处可去,除我以外,无人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