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与剑：仗剑天下》澄衣

18、八

　　8.
　　“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

　　“你身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把那么重要的生意交给他去处理，你会不会太放心了？”

　　坐在窗前的男人手里捂着一个暖炉，身上披着一袭厚厚的狐裘，望着窗外的漫天纷飞的雪景，他微启双唇，哈出一团白气，淡淡地说道：“这本就是他分内的事，拖至今日才把属于他的责任交还与他，是我的失职。”

　　薛怀柳轻叹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洛启天的双眼亮晶晶的，很温柔，也十分有神，倒是与他一脸的病容不太符合。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知道，木已成舟，再继续下去也只是徒增了薛怀柳心里的愧疚，可毕竟当年决定这件事的人并不是他。

　　“你让那个丫头跟着去，是有什么用意么？”

　　“是上头的意思。”薛怀柳不明白阁主为什么会对叶心那么在意，这一次更是下了最后通牒。他抿了一口茶，道：“不知道上头从哪里听到了些风声，知道了丫头是玉潭宫出来的人。。如果不能让他们对她完全信任，恐怕这一路都不会安宁。”

　　小时候和师父第一次遇见叶心和九笙，是在她们从玉潭宫逃出来没多久之后的事情。两个才八岁的孩子能懂什么，过去那么多年了，上头没必要旧事重提……叶心她虽然学的是毒邪之物，那也是在师父的逼迫之下。

　　薛怀柳忽然想起先前叶心跟他提过的在恒央为当年的太子当今圣上做事的那段时间。

　　“怎么了？”洛启天见他的神色忽然凝重了起来，不由得问。

　　“没事……希望他们都能安全地度过这一关吧。”

　　奔波了两天的洛锦之过的并不如意。且不提洛家的生意受到禁药那件事的影响，洛家二少爷在外面的名声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任性妄为的纨绔子弟，对于那些商户来说在知晓来和自己谈生意的人不是洛启天，却是那个名声不怎么好的洛锦之之后就兴趣缺缺，也下意识的觉得洛家的气数是不是要尽了。以至于这些天洛锦之受到的嘲讽和轻蔑的眼神并不少。

　　洛锦之与叶心暂时居住在洛家在芷幽城的旧宅里，早先日子因为禁药的事情看管宅子的管事就遣散了仆人自己也辞职了。这次出行洛锦之只带了几个侍从，当然其中没有那个结巴的石头。偌大的宅子里也就寥寥数人。

　　叶心怕冷，就一直待在屋子里不怎么出门，好在宅子里还有些旧书可以让她打法无聊的时间。

　　“喂，晚上来天香楼吧。”洛锦之忽然开门说。

　　叶心放下旧书把脸从被窝里钻出来，不解地问：“去那里做什么？”

　　“蹭饭。”

　　“……”叶心被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怔住了，门口刮进一阵冷风，冻得她直哆嗦，她这才回过神丢给洛锦之一个白眼，“那种严肃的场合能吃饱饭才有鬼了，你自个儿去吧，走之前记得把门关紧。”

　　洛锦之现在的状态巴不得叶心能起来嘲讽他几句，在生意上的失意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低迷，在这之前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失败。他就像一堆快要潮湿的柴火，急需要一点火星让自己点燃起来。

　　“你也出去走走嘛，虽然天比较冷，但外面的风景比屋里的要好多了。而且我听说，今晚城里有灯会，你不想去看看么？”

　　叶心往被窝里缩了缩，懒洋洋地回道：“我需要冬眠。”

　　“你……”洛锦之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放弃了劝她出门的念头。还是想想该怎么应付晚上的饭局吧。

　　洛锦之走后，叶心放下旧书，认真思考了下他的话。这样每天待在房里确实有些无聊，刚才他说晚上有灯会，倒是可以考虑下出去逛逛。

　　夜幕降临，叶心穿着一件粉蓝色的小棉袄哆哆嗦嗦地出了门。她原本就不喜欢穿那些素白的衣裳，干起活来一点也不耐脏。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尝试了起来。

　　真冷啊。

　　叶心缩了缩脖子，小跑着进了一家饭馆。刚才来的路上看到街上人来人往，几乎都是打扮漂亮的小姐和英俊风流的公子哥，而饭馆里则是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小二都懒洋洋地靠在柜台前打哈欠。

　　等了半响小二才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了上来，叶心从竹筒里抽出筷子打算大快朵颐一番。

　　不消半会儿，半碗面下肚，整个人也跟着暖和起来了。叶心心满意足的想要开口向店小二要一杯茶，刚抬起手，意识忽然混沌了一下。

　　叶心的警惕心立马上来了，这面有问题。

　　勉强用右手支撑住上半身，左手悄悄摸到放在膝盖上的小挎包，从里面掏出了一粒药丸。叶心把药丸干咽了下去，算算时间便倒在了桌子上。

　　既然能在这面里做手脚就说明这里已经都是他们的人了，如果贸然行事恐怕自己应付不了。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叶心替自己捏了把汗，这家饭馆地处本来就不怎么显眼，如今他们又关上了门明显是不给她一点逃跑的机会。

　　“怎么上头会安排这种任务下来，对付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真是无聊。”说话的是个听上去挺年轻的男子。

　　“上头的心思是你能猜的？别废话了，去把人绑起来。”这一个听上去似乎比刚才那个要年长几岁。

　　“真无趣，下次我要向上面汇报，不要跟你一起出任务了。”

　　一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叶心一边在心里倒数。她是以脸朝下的姿势趴在桌子上，就算睁开眼睛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睁大了眼睛，放轻了了呼吸声，看到那双黑色的靴子停在了自己身边。

　　就是现在！

　　一道银光擦着男子的脸飞了出去，险险擦着他的头发射向了他身后的柱子。叶心趁机丢了一个迷雾弹出去，顿时白烟四起，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恩，辣椒粉的味道？

　　“咳咳，可恶！”

　　叶心又把一条长凳踹向那个被辣椒粉呛住的男人，自己麻利地直奔大门口跑去，夺门而出。

　　出了饭馆叶心还是不放心，一路狂背，也不顾上路上行人或诧异或嫌恶的眼神。确实，像她这样一个姑娘家在外面狂奔不止的确没什么形象可言。

　　跑得太厉害一时没刹住车，叶心一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路人。

　　叶心被反弹到了地上，屁股坐在凉凉的地上，头也被撞得生疼。真是的，今天不宜出行啊！

　　“你没事吧？”

　　叶心好想大喊怎么可能没事！揉着脑袋她抬起头，却在与对方的视线接触的一刹那愣住了。

　　“叶姑娘？”

　　“宋、宋少侠？”

　　叶心还保持着摔坐在地上的姿势，宋召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她这才万般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接。宋召把她扶了起来，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叶姑娘为何跑得那么急？难道有人在追你？”

　　叶心回头望了望，确定没有人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她拍拍胸口平复了下心情，讪笑着对宋召说：“没有，没人追我，天冷多跑跑就暖和了。”

　　那次在揽星山庄不告而别，关于她为何会有宋玉的手链的问题她并没有告诉宋召，她担心宋召会问起，就想着托词开溜。

　　宋召却像忘记了那件事，对手链的事情只字未提，他说：“叶姑娘可否找到了你师兄？当日事发突然，我没有履行我的承诺，是我的过错。”

　　叶心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已经找到我师兄了，宋少侠不必介怀。”

　　“叶姑娘如今定居在这芷幽城么？”

　　“不是，师兄派我来办些事情，待几日就要离开了。”

　　“这样啊。”宋召惋惜地说，“原本打算上门去拜访，感谢叶姑娘当日的恩情。叶姑娘在哪里定居？”

　　“季城。”叶心摸摸头，讪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宋少侠不必放在心上。那个……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叶心跑得飞快，以至于没有看见夜色中宋召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河面上飘荡着不少五彩的花灯，陆陆续续还有人在河岸边放着一盏盏精致的莲花灯。叶心在河边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摸摸额头，大冬天的竟跑出了热汗来。

　　她搞不明白那两个人到底为什么要抓她，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会认识她。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似乎是有人刻意指名道姓要绑她，可是她跟洛锦之来这里除了师兄他们几个没人知道。竟然有人那么重视自己，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对方只是下了普通的迷药就说明并不想杀她，到底会是谁呢？

　　好在出来之前秉尘偷偷交给她一个可以固定在手腕上的小木盒，告诉她里面藏了三根银针，可以在危难之时启动机关。叶心又拜托秉尘先把这三根银针取了出来，随后自己在银针上淬了毒，这才放回了小木盒。

　　没想到真被秉尘预料到了。太险了。

　　一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叶心就后怕，趁着自己还有力气赶紧跑回了洛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