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写坑掉的梗》纳兰小妖

34、[剑三天下三]书墨奇谭2

　　“诸位客官要问了，说清什么？莫非罗郎君当真移情别恋，是以才多年不归？”说书人摇头叹气，道：“若真如此，倒还好了。两人才到张家，卧床修养的张娘子当即大笑着从床上坐起，一双美目满是戾色地盯在她郎君身上，道‘奴度日如年，日日夜夜想着以郎君之血祭阿耶阿母张家上下几十口，本以为今生无望，不想苍天怜见，今日终能如愿！’。方娘子大惊，此话从何说起。张娘子惨笑，她自以为前生结缘今世才得以有幸结为夫妻，却不想她目不生珠，错把狼人当良人。她爹娘把掌珠倾家托付，却不想这畜生竟不念夫妻之情暗中下毒，使张氏全家上下几十口鸡犬不留。罗郎君闭目不言，分明是默认！”
　　“见方娘子不能置信，张娘子芊芊玉手面上一拂，转眼竟化作惨白鬼面，发丝枯结，衣衫褴褛，双手化为白骨，衣裙立地漂浮。更有那两行血泪生生划过面颊，森森鬼气四溢，哪里是什么憔悴少妇——分明是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怨鬼冤魂！”
　　这般凄惨容颜一说，茶馆中顿添三分阴森之气，便是二楼雅座之中，身佩双剑，显非一般人的江湖女子也是手中茶盏一顿。尤其听楼下说书人吊人胃口，一众听客议论莫非那张娘子父母便是罗郎君仇人，更是长长叹息一声，眉头轻簇，忧伤之色叫人不禁想伸手抚平。叫是雅座之中设有屏风，一般人难以得见，否则仅凭她一人丽色，便足以一行不得安宁。更不用提与她同行几人，一者面覆黑纱，仅看身形便足以叫人倾倒，旁边跪坐煮茶之侍女容颜亦是绝佳，仅逊色于其三分了。
　　见身佩双剑的女子神色如此，于黑纱覆面女子身旁随侍的女童取了银子便要起身，下楼去要那说书人改个话本来讲，叫是随即被身佩双剑的女子拦住。
　　你道为何如此？
　　只因那身佩双剑的女子正是那说书人口中的方小娘子，且受了方娘子所托寻到罗郎君幼时故地，把人带到张家老宅对峙，使得一人一鬼同归于尽的七秀弟子！
　　扬州长安千里之遥，且七秀坊登台献艺非一般人可得见，不然此刻若有扬州七秀坊常客在场，见了必定要问：这女子分明是擅弹箜篌，有“无骨惊弦”之美称的琴秀高绛婷，何来的方娘子之称，莫非是认错了不成？
　　自然不是！只因这琴秀高绛婷虽是手持信物上门，却是并未自称方小娘子，进门便明明白白说了是代友而来。那昔日方小娘子小小年纪便住在死人堆里，终究伤了身子，常年身体虚弱。七秀坊霓裳羽衣一脉内功虽于内伤有奇效，却于治病养神无甚大用，只能慢慢温养。好在七秀坊以收容天下女子为己任，也不计较方娘子不能习武。几年下来，方娘子虽身体仍不是很好，却也随着坊中绣娘学了不少手艺，只是想如幼时所见那位七秀前辈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却是不能。好在幼时相依为命的小哥哥虽是不告而别，却从未将她忘记，每月都能收到书信，只是对方一心报仇，许是怕连累到她，又或者干脆就居无定所，信件来源总是不定，叫方小娘子无法回信。
　　她虽不记得许多幼年之事，却也知自己两人身怀血仇，既是牵挂又是担忧，不知不觉一颗心便挂到了对方身上。只此事甚是荒谬，两人多年未曾得见，且幼时的小哥哥总是单方面来信，便是她写了再多也寄不出去，便也没对这段感情抱多大期望，只暗中求神佛保佑。
　　却不想，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对方信笺突然中断，几月后来一纸，却只道已成亲娶了娘子。对方性情娴熟，温柔貌美，是难得地女子，让她也到了年纪当留心自己的亲事，他为兄着虽无法亲自前来，却必定为她准备丰厚嫁资，让她不至于在婆家难做。此话一出，怎么看怎么给人一种方娘子自作多情，对方虽早已知晓，只是念着旧日兄妹之情只能掩下，直拖到如今成亲娶妻，才不得以开口拒绝的意味。方娘子怎么受得住？又气又羞之下当即病倒。七秀坊门下多是孤女，方娘子虽因着身体不能习武，却也是和其他女弟子一同长大，姐妹情深。便是她自己不说，又怎么能不知道她的心思，都是义愤填膺，想着要找人算账，叫是对方信里没写，才没叫那些手执双剑的女侠客们找上门去。
　　如今想来也不能全怪对方，只能说是天意弄人。想来当年罗郎君也是报仇心切，一方面怕露了底细，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连累了方娘子，是以信中从未透露真相，也未告知住址。嫁资之话也是诚心所言，并不知晓方娘子心悦于他。却不意这一纸书信反误了方娘子性命——她本就因之羞愤难当，又有罗郎君专心于张娘子上，断了消息，以为那人当真看轻于她，更是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一缕芳魂，香消玉陨。叫是高绛婷听张娘子所言，受其托付寻到罗郎君后，一心想着此人先后误了方娘子张娘子，根本不值得女儿家爱慕，不愿在方娘子死后还让人污了她清名，未将其死因托出，否则还说真说不清对方会是何等反应。
　　方娘子去后，七秀坊一干人借着那些书信寻觅线索，只是一直少有所得。此次高绛婷前去万花，途经长安，虽是有意，却也未抱多大期望，毕竟人海茫茫，时日已久。却不想正巧张家一直也在坚持寻人，两边正好撞上。高绛婷虽知方娘子身世，却哪里想到罗郎君为思报仇不择手段，竟娶了张家女儿，博取信任以求手刃张氏夫妇。张娘子及张家仆从此时已非人身，虽是恨罗郎君入骨，却是不可离开张家旧宅，尤其长安重地天子脚下，自有国运庇护，妖鬼轻易不得动弹，见高绛婷寻来当下自是大喜。张娘子虽是新鬼，却是自有手段，当下绘物成真，将一干血迹枯骨统统掩去，自己也化作被夫婿抛下的憔悴少妇，亦真亦假半掩半露地一番哭诉，求高绛婷助其寻人回来。
　　高绛婷虽是江湖中人，却如何见过这般鬼魅妖法，还是路上偶然结识，自言名唤秦筝的黑纱覆面的女子一行看出不对，先请她到城外自家庄园一坐，又不知用什么办法找到了个纯阳道士回张家旧宅时同行一路。便是如此，也是因着没有把握，未曾把张娘子真身告知。直到张娘子罗郎君两两对峙，才得知真相。先是张娘子鬼魅之身，又是罗郎君蛇蝎心肠，最后更有张娘子杀死罗郎君后流血泪大笑着散去魂魄，尸骨落地尽已腐烂多年之状，更引来天火将整座鬼宅毁去。便是如此，尚有一地尸骸无法解释，查点被当作贼人扣下。叫是那纯阳小道道法不精，被那张家一众怨魂在身上戳出好几个血窟窿，却是身份不低，找了师门前辈前来作证，确实事关鬼魅，非一般江湖人所为，这才顺利脱身。至于之后那纯阳小道如何被他那面目冷峻严厉的年轻门中长辈提了到落脚道观养伤，伤势半好后又如何被派了人压着回到华山关坐忘峰关禁闭，《黄庭》在手日日默诵，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反正高绛婷心中郁郁之余是对黑衣覆面自称秦筝的女子一行甚为感激，邀了同去万花谷观那“素手清颜”康雪烛所雕之像，先是至对方住处取了寄放的七十六弦箜篌，这才结伴上路坐马车朝那秦岭青岩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