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紫若依

2、那梅花盛开的际遇

　　自那日之后，小客行每次出门都感觉似乎有人跟着他，虽然那人的步伐很轻，但是他跟着父亲习武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了，听声音闻气息这种事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他也大概猜到会是谁，只不过只要他不做什么惹怒他的事，他不理会。

　　望着前方正站在一个摊位前的少年，躲在对面一个摊位旁的小娃娃很不怀好意的笑了，嘴里小声嘟哝，“哼，看我这次不把仇报回来我就一辈子给你办事！”

　　慢悠悠的从随身斜跨的小包里掏出一枚弹弓，又掏出几块石头，放在手里掂了掂，选了选，最终弯弯唇自言自语，“嘿，就是你了！”

　　把石头放到弹弓上，举到眼前，拉开，眯起一只眼量量角度，她太过投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和众人惊恐的叫声，“马儿受惊了，快让开！”

　　正百无聊赖的站在程夫人身边的小客行闻声抬眸，只见一男子驾着一疾马，那马儿步伐凌乱，明显是受了惊吓，他随意扫了一眼，冷漠的双眸陡然一紧，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正躲在小摊位旁，而那马儿飞奔的方向是……

　　“笨蛋，快让开！”小客行敛眉朝前方大喊，可是那小娃娃只是望着自己的方向，一个劲的把玩着手里的弹弓，完全听不见他的话。

　　低声咒骂了声‘笨蛋’，他顺手拿起两块摊位上的玉石，迅速朝马儿的方向掷去，同时迅步朝对面的方向跑去，将完全不在状态的他揽在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瘦弱的身躯护在了怀中。

　　程夫人转身，只见那受惊的马儿直直朝客行的方向而去，顿时没吓晕过去，大喊道，“行儿！”

　　幸好的是，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马儿的前蹄还是成功的被小客行掷出的玉石打中，十分凑巧的倒在他们身后不过一步之遥的位置，真是太惊险了！

　　听到身后马儿倒地的叫声，垂眸看了一眼怀中没有任何动作的小娃娃，刚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他娇弱身躯上传来的瑟瑟发抖的触感，脸上不由得挂上一抹笑意，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好……好险！”眨巴眨巴眼半晌，小娃娃才发出这样一句话，抚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口喘着气平复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这才发现有人圈着自己，侧眸却对上一双微带笑意的黑眸。

　　那是一个少年好看的眉眼，如远山俊朗，依稀中似含着化不开的幽幽春水，潺潺。

　　她愣了愣，张张嘴还未出声，他却快她一步放开，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又是那副毫无表情的脸，冷冽的声音有些讥讽，“面对危险能笨成这样的，你也算是第一人。”

　　你才是天下第一笨人好吧！哪有人用自己的身躯去救人的！她真的很想这么顶回去呀，可是他救了他，她要感谢他，虽然吧她对他的印象很差很差，虽然吧，她也很讨厌很讨厌他，但是吧，看在他救她一面的份上，她决定对他改观。人家说了嘛，滴水那个什么什么的，应当那个什么什么的。

　　小娃娃动作利落的从地上站起来，胡乱抹了抹脸上的冷汗，正想说什么，就看见一位穿着整齐长得可漂亮的妇人走了过来，紧张的抱着眼前那个很冷酷的少年，声音焦急，“行儿，可吓死娘亲了，还好你没事，不然……”

　　“娘亲，”小客行笑了笑，体贴的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孩儿有分寸的，您不要担心。”

　　原来他也会笑的呀！这是小娃娃对这个冷酷的家伙的第一改观点。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好像天上的太阳那样灿烂，亮亮的让她移不开眼，这是她的第二改观点。

　　情不自禁的，她也傻乎乎的跟着笑了。

　　程夫人听到身旁传来的清脆如莺般的笑声，转眸看到一个一脸脏兮兮的小孩子，看不清面容，但是那双天真无邪，沾染着浓浓娇憨笑意的大眼睛却让她一眼就很喜欢。松开儿子，她蹲身对上她的眼睛，笑得那般慈祥，“小娃娃，你没事吧？有没有受到惊吓？”见她不语，她又笑着问道，“小娃娃叫什么名字呢？”

　　小娃娃顿了顿，小脸微红，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话，更不可能有人来问她的名字，好在她的脸很脏，她不担心她们会看出她的困窘和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皮，她的声音轻轻软软，“谢谢夫人关心，我没事，我叫清婉。”说着，侧眸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少年，他又恢复了一脸的面无表情，在看着自己。扁扁嘴，朝眼前美丽的夫人弯了弯身，“夫人，我得走了。”

　　今天要是偷不到一定数额的钱，她今天就甭想吃饭睡觉了。酸涩的扁扁嘴，正想拔腿就走，一双手却搭在了她小小的肩头，她咦了声，转眸，就见眼前的夫人笑容和蔼，声音温柔似水，“清婉，去伯母家吃饭吧。”

　　小清婉眨巴眨巴乌溜溜的眼睛，动了动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子，又看了看自己那身脏不拉几的破烂衣衫，摇头闷闷道，“不用了，夫人，我……还有事。”

　　似是看出她的困窘，程夫人笑笑，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系上，又伸出衣袖轻轻替她擦脸，声音是那么的温暖，让小清婉一下子僵在了原地，澄明的双眸一动未动的望着眼前的她。

　　“傻孩子，伯母家有很多好吃的哦，这样行儿也有个伴呀。”脸终于擦得差不多了，望着她瘦巴巴的小脸，程夫人有点心疼，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却……她笑着拉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拉起小客行的手，一左一右的牵着。

　　小清婉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关爱的牵过，她的小手动了动，紧紧的回握这双白皙光滑的大手，一股暖流从心田滑过。侧过眸望向另一边的少年，却恰巧看到他的视线也落在自己身上，于是歪歪头冲他甜甜一笑，两个深深的酒窝在脸上显得甚是可爱。

　　见状，小客行迅速转回头看向前方，还是那副毫无表情的冷酷面容，只是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弯起。

　　那笑容，似冬雪入了春风。

　　在程家，小清婉第一次受到了贵客般的待遇，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很好很好，对她笑，给她洗澡，给她穿新衣服，好心的程夫人还给她梳头。

　　看着镜子里虽然瘦弱但是却水灵灵的小女娃，小清婉有些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脸，声音轻轻的似是在低语，“这个人真的是我吗？”好漂亮呀。转了转自己的小身子，嫩黄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衣裙翩翩的，显得甚是娇俏可爱。

　　“我们小清婉真是可爱，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程夫人摸摸她的头，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充满关爱。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母亲的关怀吗？小清婉在心里苦涩的想，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的满足，即使只是一霎那的拥有，那也足够了。

　　吸吸鼻子，她软软的童音响起，“夫人，我能抱抱您吗？”

　　程夫人被她语气里的正经弄得微微愣了下，须臾却笑了，张开双臂将她揽在怀里。

　　小客行就在这一刻走了进来，看到身着鹅黄裙子，一脸干净的小清婉，她正笑着看他，颊边泛起娇羞的红云，似那苍茫白雪间悄然绽放的红梅，一枝寒玉澹春晖。

　　原来她是个女孩子，可是怎么会有这么皮的女孩子呢？！

　　程夫人抬眸见到他，朝他招了招手，将他一同揽入了怀中。

　　两个小孩子就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对视着，甜甜的微笑，显然微笑的是小清婉，小客行还是那副天崩地裂前也不会动摇的冷酷表情，只是眉眼里隐约间有那么一霎那的柔和与浅笑。

　　窗外，月影斑驳，寒梅独立树梢，摇曳，红色的花瓣在夜色里发出柔和的光影。

　　天与清香私有处，风递幽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