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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韶华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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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人,傅瑾羲却点了玲琅满目一桌菜色,四荤四素,并各色点心四盒,另有百花酿一壶,不过这些便花了几百两黄金。
七度只觉得这天香楼实在是个宰人的地方,不过是些寻常菜色,只因用些金碟玉碗盛了,价格便成倍上升,真真是个销金窟。钱如流水花出去了,七度自觉不吃回来委实对不起自己所出的真金白银,加之这菜色看着平常,吃到嘴中却另有一番滋味,七度大快朵颐,半桌菜肴便进了她的肚子。
拈了块椰子盏放进口中,酥软香滑的口感叫她不由得眯起来双眼,透过睫毛,她看见傅瑾羲姿态优雅地用着餐,每样菜色只尝了两三口,便放下了象牙筷。
傅瑾羲将玉壶中的百花酿倒入碧玉杯中,七度只觉一股浓郁的香气在房间散发开来,刹那间仿佛置身与百花盛开的仙境,四周仿佛有仙乐鸣奏,三魂七魄都似乎都散了一半。不过是酒香,便叫人如坠幻境,这酒果然不负那百两黄金,七度混混噩噩地想着。
碧玉杯中,琥珀色的百花酿散发着幽幽香气,傅瑾羲看了一眼已醉倒在酒香中的七度,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还真是没用。
“傅公子好雅兴。”说话间,一窈窕纤细的身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却是浅月,她美眸环顾,看了一眼醉倒在座位上的七度,便朝着傅瑾羲盈盈下拜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美色当前,傅瑾羲不为所动:“浅月,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浅月神色不变,浅笑盈盈:“浅月不敢忘。”
傅瑾羲杯中至酒饮尽,方才道:“如此便好,螳臂挡车有何下场,你自是知晓。”
浅月垂眸,掩住眸中神色:“浅月明白。”
傅瑾羲也不多言,纤长的食指轻叩桌面。浅月眼前一花,便见一灰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他抱起七度,转身便从窗口掠了出去。
浅月回过神来,雅间中只余她一人孤零零地立在屋中,她面上的再也维持不住那平静之色,颓然地伏倒在地。她心中本来怀了一丝侥幸,本以为他阻止了国师寻她晦气,便是想放她一码,可是刚刚一番话便打破了她心中侥幸,他不会饶了她。
玉面上染上一抹凄然之色,水眸中满是绝望,她以为她得了那人帮助,便可脱离他的掌控,可是……她有些后悔,若是当初没有找上他,如今的她会是怎生模样?
美眸中的绝望凝固,美艳的脸庞布满狰狞之色,她享遍了世间繁华,早忘记当初所求,她怎么甘心如今一切再次被夺走?
即便是万劫不复,她也要拼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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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便到了粽叶飘香的端午时节。
长安城接连下了几场雨,天空一直阴沉沉的,端午节这天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盘踞已久的乌云终于散了去,露出了碧蓝的天空。
这日清晨,七度便早早起床,将扎好的艾虎放在门楣中间,又画了些蝎子、蜈蚣、毒蛇、哈蟆、壁虎等做成门符,饮了雄黄酒,腰间系上昨日买的香包,纤细的腕上系着五彩丝线,她乱七八糟的这么折腾一通,流光阁因此多了几分人气。
七度本身是妖,哪知这些人间习俗,还是厨娘小圆跟她说了这挂艾草,做门符,是为驱虫避邪,保以安康。七度觉得有趣,自己是妖,不知这驱邪包不包括驱自己,又因闲来无事,便只当作打发时间。
弄完这一切,七度便去了厨房。
小圆见她来了,忙取了鱼戏莲花盘,盛了剥好的粽子交给七度。粽子清甜的香气直逗得七度心痒难耐,她忙碌了一早上,米粒未沾,见着这粽子那还走得动路?
小圆见她这副馋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一旁的篦子上取了红豆沙的粽子与她,笑道:“这盘里的粽子是与大少爷吃的,这豆沙馅的是包与府中奴仆的,你既然饿了便先尝尝罢。”
七度也不多言,将手中的鱼戏莲花盘放置一边,接过粽子吃了起来,这粽子是用新鲜的竹叶所包裹,糯米的香甜混着竹叶淡淡的清香,十分美味诱人。七度一连吃了四五个,方才满足。
盘里的粽子已经凉了,小圆又重新取了热的与她,肚子填饱之后,七度方才察觉时间已经不早,傅大少还未用餐,她接过盘子,急匆匆地向外跑去。
流光阁内。
傅瑾羲斜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籍,细细地看着。七度气喘吁吁地跑进阁内,将手中的托盘递到傅大少面前,讨好地笑道:“少爷,这是厨房刚煮好的粽子。”
傅瑾羲抬眸,扫了一眼七度,便收回视线,淡淡地道:“下次,吃完记得擦嘴。”
“欸?”七度下意识的抬手拂过唇畔,看着手中那一抹刺眼的白色,七度冷汗涔涔,喏喏地道:“小七,知道了。”
平康坊,栖霞楼。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这栖霞楼,七度仍然觉得有些不适,偷眼瞧了身旁神色淡漠的傅瑾羲,七度腹诽,青楼歌坊,果然还是男人的所爱。
二人隐了身形,随着人流进了栖霞楼。
一路直上三楼,最后停在一扇房门前,七度看了眼房门上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浅月二字,却是浅月的房间。
七度有一丝明悟,原来这三更半夜,却是来会情人,只是不知带上自己是为何。
此时门外走廊上并无旁人,傅瑾羲上前,推开屋门,踏了进去,七度随后跟了进去,房门悄无声息地合拢,好似从未开启过一般。
一踏进屋内,七度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屋内浓雾弥漫,看不清周遭环境,她心中一怔,只觉这场景无比眼熟,好似不久前她也被浓雾困过。
七度顾不得其他,扯着嗓子便叫喊起来:“少爷,少爷,你在哪儿?”
喊了五六声,却仍旧不见傅瑾羲回复,七度心知不妙,只能摸索着向前走去,走了约莫一刻钟,这雾气丝毫不见消散,七度心生烦躁,耳畔却听见清丽女声唤着她。
“七公子。”
如此唤她的人,除却浅月别无旁人。
“七公子莫怕,这些雾气只能挡他片刻,我在此见你,只想给你看看当初罢了。”浅月轻声道,素手在雾气中不住地搅动,形成一道道漩涡。
七度只见眼前薄雾慢慢散去,她已身处一片桃花林中。七度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颗桃树下,梳着双丫髻的粉衣少女立在桃花树下,少女眸如春水,粉面含春,竟然比这桃花都要艳丽三分。
七度不知少女见着什么,下意识顺着少女的眼神望去,只见小路尽头,走来一翩翩少年,微风吹过,飘起漫天花雨,少年步履盈盈,踏进了她的生命。
画面突转,刚刚垂髻少女已变成了美貌端庄的妇人,原本的稚嫩的少年已成了沉稳的青年,膝下一双稚嫩儿女,一家人和乐融融。
画面再变,端庄的妇人形容憔悴,满面哀戚,青年躺在床上,形容枯槁,面如死灰,明亮的双眸蒙上暗沉之色,他拉着她的手,低低的说些什么,她的从哀戚再到绝望,青年已经永远的阖上双眼。
后来,她不肯忘却当初,穷尽一生,终于寻到一神秘公子,她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声声泣血,最后她又神秘公子订下盟约,只为再寻到他。
神秘公子赐给她一枚白玉簪子。她用这枚簪子留住了时光,代价便是少女们鲜活的生命。
从开始的惧怕,到最后的麻木,她双手沾满鲜血,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了她的私念,她害死了多少韶龄女子,七度心头微冷,这个浅月执念太深,虽是情之所至,却太过狠毒。
“他已过了黄泉,饮了忘川,哪还记得你是谁?”傅瑾羲清冷的声音撕裂了空间,雾气中露出七度俊逸的身形,他神情漠然,冷冷地看着浅月:“事已至此,你还不罢手?你想要的,你所追寻的,真的是他么?”
浅月伸出的手几欲碰到七度纤细的颈项,听到傅瑾羲的声音,她颓然地垂下手来,面如死灰:“我忘不掉的,想要留住的,只是那美好韶华时光罢了。”
房间内的雾气散去,恢复了原来模样。七度不知自己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只是看着眼前神情灰败的女子。
浅月跪倒在地,艳红色的衣裙如同鲜血一般绽放,她伸手取下头上的碧玉发簪,七度只见她原本红润的肌肤渐渐枯萎了下去,乌黑的发丝失去光泽,她低声唱到。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浅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七度只觉那婉转哀怨的歌声慢慢地消失在,她愣愣地看着浅月化作枯骨,屋中似有嫣红花瓣纷飞,她似乎看见当初含羞带怯的少女与那蹁跹少年偶偶低语,无限美好。
一切只若当初,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