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诡话》梦廊雨

9、神秘三楼

　　繁华散去，地上只余枯骨一具。血色红裙之上，碧绿的簪子十分显眼，七度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美人如花，终究敌不过流年如水，她挣扎一生，用尽手段，终究求之不得。最终还是化作白骨一堆，哪还看得出曾经的风华绝代，艳冠群芳？

　　傅瑾羲弯腰拾起碧玉簪，随手递给七度，七度接过簪子，却见那簪子的碧色慢慢褪去，慢慢地变成了白玉之色，七度瞪大双眼，只觉得这情景无比诡异，莫非那浅月还未死透，成了骷髅都能作怪？

　　傅瑾羲收起地上枯骨，回头却看见七度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簪子，傅瑾羲看着她手中那已变成白色的簪子，幽深的瞳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亮。

　　傅瑾羲道：“回去吧。”

　　“嗯。”七度乖乖地答应一声，将那簪子收入怀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浅月的房间。

　　浅月的房间如同寻常闺阁一般，丝毫看不出奢华之色。座椅床榻所用木料皆是寻常，珠宝盒内只有些普通珠宝。

　　伊人已逝，在看这些只能徒增伤感。七度暗自叹了口气，便出了浅月房间。

　　回府的路上，七度看着面前的芝兰玉树般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开口，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公子，方便告诉我，你到底多大了么？”

　　刚刚在浅月的幻境之中，她分明看见浅月当初寻到的人是傅瑾羲，当初赐予浅月簪子的也是他。而浅月是前朝之人，若是如此，那这傅瑾羲岂不是……可是眼前之人分明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他身上没有任何妖气。

　　傅瑾羲突兀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七度，一轮弯月挂在夜空，银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他俊美的面孔被这月光中蒙上一层朦胧的银白色，他双瞳幽暗如深潭，旋起小小的漩涡，几欲将她的灵魂吸了进去。

　　七度呼吸一窒，只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他吸入眸中。

　　“我也不知道我活了多久，上古洪荒时期我便存在，我见过女娲补天，看过大禹治水，后羿射日也曾看过。”傅瑾羲垂眸，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浮现出一抹冰寒的冷意：“你说，我到底有多大？”

　　七度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好像在那一刹那间被冰冻住，长长的睫毛上染上一层寒霜，她用力想要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肌肤也被那一缕寒气冻住。

　　洪荒时期的生物，哪个不是大神般的人物，她何其有幸，不过是随随便便地这么一卖身，便碰上这么一尊大神，也不知是她哪生修得福气。七度只是庆幸，大神虽是冷淡，脾气确是极好，不与她计较平日里的口无遮拦，否则她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见七度冻成冰雕，乌溜溜的大眼却仍旧转个不停，傅瑾羲轻哼一声，包裹着七度的寒冰便化作丝丝水汽消弭在空气之中。

　　七度得了自由，也顾不得揉搓自己冻僵地躯体，谄媚地看着傅瑾羲道：“公子，您真长寿。”

　　“……”

　　傅瑾羲挑眉：“小七，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

　　当然装的是脑子，七度暗道，却不敢吱声，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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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流光阁已到寅时。

　　傅瑾羲打发了七度回房休息，七度站在房门口，犹犹豫豫半响，方才指着傅瑾羲手中的东西问道：“公子，您要将这东西放在哪里？”

　　那红衣里包裹着的是浅月的枯骨，被傅瑾羲一路拎了回来，如今已经到了流光阁，傅瑾羲仍旧没将这包东西处理掉，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难不成他有什么特俗癖好不成？

　　傅瑾羲道：“想知道么？”

　　七度点头，忙活了这一夜，她真的想知道到底要做什么。她已经被那数不清的线缠绕住，动弹不得。一百多年前，浅月与傅瑾羲定了约定，以某种东西交换，求了簪子来，用这发簪留住了自己的青春美貌，如今约定时间已到，浅月死的不能再死，她想知道，她当初究竟用什么换了这簪子来。

　　“这发簪是什么？”怎么有那么大的能量，逆天改命，留了她百年时光。

　　傅瑾羲淡淡地道：“这簪子名为浮生，所谓浮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幻而已。她杀人娶命，夺得那些少女的精血，将那些少女死前的怨气全部封锁在这簪子内，用这些怨气，她维持了自己的青春美貌。”

　　虽然已经隐隐知晓，七度人觉得浑身发冷，只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她便轻易地夺取那么多少女的性命，一百五十年，有多少无辜少女惨死，只是因为，她想等待一个早已不会回来的人。

　　说到底不过是私心作祟，作茧自缚罢了。

　　“说什么爱恨，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欲望罢了。”傅瑾羲神色淡然，面上无悲无喜：“也许当初是想寻他，只是活得长久，看遍世间繁华，知晓情爱之外更有许多要人着迷的东西，便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忘记了初衷，任由自己完完全全沉沦到欲望之中。”

　　七度默然，虽然浅月作恶多端，可是若是当初他未给她这浮生簪，又会是怎番光景？或许她已忘却前身，无忧无虑地过着今世吧。

　　可惜，一切都难以挽回了。

　　“若是你想知道她当初换了什么，那便和我去三楼罢。”傅瑾羲道。

　　七度一愣，当初进府之时，傅瑾羲便告诉自己三楼有自己难以接受的东西，她不懂有什么是连她这妖物都难以接受的东西。虽然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惧怕，七度仍旧觉得通往三楼的楼梯仿佛一张巨大的兽口，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踌躇许久，终是耐不住心中好奇，她抬脚，踏上了通往三楼的阶梯。

　　害怕看到什么，七度闭着眼睛摸索着往楼上走去，因为看不见东西，耳朵便比平日更加灵巧了，寂静的夜里，只听到她空洞的脚步声。直到脚下再无阶梯，七度立在原地，许久之后，方才睁开双眼。

　　虽然早有准备，七度仍旧被眼前的景象吓蒙了。

　　虽然早有准备，七度仍旧被眼前的景象吓蒙了。

　　只见偌大的空间里，密密麻麻的摆着许多架子，架子上放着巨大的花盆，花盆内栽种着全是苍白的骷髅，那些骷髅透出莹莹白光，照亮了这三楼的空间。那些骷髅骨架完整，光滑细腻，每具骷髅的头顶都长着一颗黑色的果实，有的大如面盆，有的小如核桃，诡异非常。

　　不知是否是错觉，七度只觉鼻尖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好像腐烂的果子，又好像是动物尸身的腐臭之气，时间久了，便要人觉得头脑发胀，恶心欲吐。

　　七度忍着恶心，努力憋住呼吸，寻找着傅瑾羲的身影。

　　顺着一排排的架子看过去，七度越看越心惊，这些骷髅少说也有上千具，如此多的枯骨，看来这傅瑾羲果然有些特殊的癖好。只是这里若是被人查到……七度转念一想便又释然，既然是洪荒时期的人物，又怎么会惧怕这些？

　　找了许久，七度终于在东北角看到傅瑾羲的身影，七度走到他跟前，便看见傅瑾羲将刚刚从栖霞楼带回来的枯骨种到了花盆之中。

　　“这是……”七度疑惑地问，难不成现在种下一具骷髅，明年收获许多的枯骨么？

　　“这便是她所付出的的代价。”傅瑾羲道。

　　“呃。”费了这么大周折，浪费百年时光，只为将浅月的枯骨种下么？这大神的思维果然不是我等小妖可以揣测的，活了几万年，脑子都活迟钝了么？

　　“公子，这些骷髅，都是与您有过交易的么？”七度小心翼翼地询问：“得了你的帮助，只需要死后把骷髅给你就成了么？”

　　傅瑾羲唇畔浮起莫名的笑容：“若想得到我的帮助，代价岂会这么简单？他们所付出的的，不是你能想象的。”

　　他指着那一排排的枯骨，声音低沉：“这些枯骨，都还有意识呢。”

　　七度大惊，寒气顿生，这些骷髅都还有意识？那岂不是说，他们还活着？七度只觉得那些骷髅仿佛都活了过来一般，一个个张牙舞爪，随时都会向她扑过来。

　　“觉得残忍么？”傅瑾羲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七度，轻声道：“当年他们寻到我时，我便说了所要付出的代价，结果，没有一个人放弃的。为了他们的欲望，他们或多或少都做了恶事，而我所需要的，便是他们这些恶念，等到那些恶念全部结成恶果之时，他们便自由了。”

　　傅瑾羲神色淡然，白皙如玉的手掌整理着浅月的枯骨，七度愣愣地看着面前一切，只觉浑身一阵阵发冷，为了那一点点欲望，值得么？

　　她看着面前一排排的枯骨，他们原本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了一点点的不甘，欲望，将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像植物一样被种在这里，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说，无止尽地忍受着黑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若是回到当初，他们还会选择与他交易么？

　　她何时变得这么悲天悯人了？这些人不过咎由自取罢了，与她何干？七度叹了一口气，转身朝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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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这个故事就结尾了，下一卷预告，骨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