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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碧血剑(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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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弟二人取了夏雪宜的遗物回转崖顶,在穆人清的统筹下,起出了铁盒中的《金蛇秘笈》。
穆人清道:“夏雪宜此人行事诡秘,其所遗武学皆非正道,不值一学。”木桑道人已是连连点头。
话虽如此,他却并未将秘笈毁去,只将染有剧毒的那部假书放入书房,正本并金蛇剑、金蛇锥,仍给了方羽两人。
“师兄,你说师父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袁承志自后山冲凉回来,只草草地擦拭了一下头发,便大咧咧地往床上的方羽身上一扑,枕着他结实的腰腹,随意地翻看起那一册《金蛇秘笈》。
“起开!没个正行!”方羽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脑门,“多大个人了,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成什么体统……”
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两人同是男子更无需避讳。是以自袁承志上山以来,都是跟方羽在一个榻上睡着。
之后两人关系日趋亲近。袁承志虽到了知人事的年纪,却并无人教诲,又素来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他和方羽处得熟络后,便渐渐放得开了,经常跟个孩子似的撒着娇以示亲昵,也不怕方羽笑话或者不悦。
“才不要,这样枕着舒服!”袁承志在方羽胸腹间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然后隔着薄薄的丝质亵衣,好奇又羡艳地戳了戳胸膛上方羽紧实坚韧的肌理,“师兄,你说什么时候我也能长成你这样的啊?”
方羽瞥了瞥袁承志那纤瘦的身形:骨架已然不小,却不怎么长肉,胸口虽看不见肋骨,却也单薄得紧。虽明知他是在长身体的年岁,方羽却仍忍不住嗤笑着调侃道:“就你这样的?还是先多吃几年饭再说吧……”
袁承志被打击得不行,郁卒地哼了一声,转开话题:“唔,师兄,你还没说师父为啥将这秘笈交给我们呢?他不是说这个学之无益么?”
这秘笈方羽在袁承志回来前就粗略地翻看了一遍。其中有一套“金蛇剑法”颇是精妙,却需配合着金蛇剑使出,才能显出其中的精髓来。
但穆人清号称“神剑仙猿”,世人皆赞其“拳剑无双”。其拳法剑术堪称当世一绝,细究起来,也未必会差到哪里去。想来虽不禁止,却也并非刻意让师兄弟俩去学这套剑法。
方羽凝神思忖了一下,觉得还得落到那部分对敌应变的内容上:“许是能让我们涨点江湖经验?你平日里只跟我和师父,还有木桑师伯对过招,堂正有余,机变不足。人皆道‘江湖险恶’,奇淫巧计、阴险路数层出不穷,这秘笈里倒是有不少的记载……”
这《金蛇秘笈》涉猎广博,除去那套剑法并金蛇锥的使用手法,还记载了不少阴狠毒辣的对敌手法。其手段之诡谲,用心之险恶,实在匪夷所思,倒是颇合金蛇郎君此人亦正亦邪的性情。
穆人清将秘笈交给他俩,其用意自然不是让徒弟们去学他这套害人的法子。多半是让他们粗略见识一下,日后克敌护身,也能料敌先机,不至于受了暗算。
袁承志对着床边的油灯翻看了一阵,只觉其上所载太过阴毒狠辣,越看越觉惊心,额上不知不觉便沁出涔涔冷汗:“世界上竟有如此害人的毒法?这真是……咦,师兄?”
方羽心中暗忖:“承志年纪尚幼,心性未定,此书多看无益,恐移了性情。”便将秘笈自他手中抽离,压在了枕下。
“夜深了,睡吧……”说着便直起上身,将油灯吹灭。
这一夜,方羽睡得并不安生。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袁承志今晚显得很不安分。
初始时还只是抱着方羽的胳膊,喃喃低唤着“爹爹”、“娘亲”。声音孺慕中带着点惶恐,搂着方羽臂膀的手攒着劲儿,紧得方羽都有些生疼。
方羽猜测,他应当是被白日里提及的报仇一事勾起了回忆,这会儿正梦到亡父,不由心生恻隐,侧过身子轻轻地拍着他僵直的背脊,将嘴凑到他耳边,低声哼着促眠的童谣:“掌掌拍,拍花开。田里插,地里栽。酒在缸里做,花在夜里开……”
袁承志却并不领情,只死死地挽住方羽的胳膊,脑袋也紧紧地抵在他的肩膀上,口中呢喃不清地低语着。
他梦呓的声音本就不大,口齿也不清晰,又夹杂着蓟辽那边的口音,方羽凝神听了半天,也只辨出了一句:“求求你,不要带走我爹爹!”
方羽叹息了一声,只觉肩上忽然有些湿漉漉的。低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袁承志已经“呜呜”地啜泣了起来。
他今年尚不到十四岁,一张娃娃脸还没有长开。哭起来到并不让人觉得嫌弃,亦或是没有男儿的气概和担当,反倒让方羽心中油然生出疼惜的感觉。长而密的睫羽沾着清澈的泪珠,在月光的折射下隐隐发亮,看起来好不可怜。
方羽本打算将他叫醒,却又有些于心不忍。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从不将家仇血恨挂在嘴边。方羽却知他只是一味忍着,不让别人瞧了笑话去。如今让他在梦里发泄一二也是无碍。
还不待他拿定主意,袁承志忽然“啊呜”一口,狠狠地咬在方羽左肩上,两颗尖尖的虎牙几乎刺进了方羽肩上的肌理中,还泄愤似的磋磨着:“坏人!不许欺负我娘亲!咬,咬死你!”
方羽浑身骤然一紧,几乎快压抑不住体内想要自行反击的真气,差点将袁承志一口大白牙崩碎。
“真是不招人喜欢的臭小子!”方羽闷哼了一声,强忍着肩上的钝痛,回忆起前世学过的一些粗浅的“移魂”法门,低声在袁承志耳边唤道,“睡吧,承志,爹爹在这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不似平日里少年那般清亮的嗓音,带着些许柔和恍惚的语调,莫名地让人心安。
袁承志像是得到了安抚一般,慢慢地松了牙口,抱着方羽胳膊的手也渐渐撤了力道。只是整个人还是紧紧地贴在方羽身侧,像是找到了归宿的游子,脸上带着安心的笑意,静静地依偎着。
方羽这才松了口气,随手封了肩周的几个穴道,将还在往外沁着血丝的伤口止住。
莫名其妙地吃了个闷亏的感觉让方羽很是不爽。一个没忍住,他又不轻不重地在袁承志后脑勺上敲了个爆栗:“臭小子,等着吧,明天练剑喂招的时候,有你好看的!”
袁承志只是在梦中轻轻地哼了两声,蹭蹭方羽还挂着彩的肩膀,砸吧着嘴,美滋滋地沉浸在酣眠中。
方羽偏着头盯了他好一会儿,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得闭上眼睛,由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