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六章 隔世离空喜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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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这可爱模样，林深粲然一笑，眉眼俱开，转身离开，不一时气喘吁吁地擎着一盏灯回来，冲恍然大悟地林浅道，“姑娘忘了？去岁上元夜，文华台上，姑娘同我争这盏曜日灯。”
自他一拿了这灯来，林浅脑中已闪过那日电光火石般的场景，却也不知除了自己，他是否注意到了同行的俭之他们，因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林深已将那灯递到林浅手中，笑道，“当日便要将这灯赠给姑娘的，只是姑娘走的急，在下只好暂时保管，如今算是物归原主吧。”
林浅讷讷地接过，听梦梨在一旁笑道，“哥哥真是有心。怪不得那回小石头戳了这灯笼一下，竟被你斥哭了呢。原来还有这段公案在其中。”说着顿了顿，又细细看了看林深凝视着林浅的深情目光，言语不明地对林浅笑道，“姐姐可还需我在此陪着，还是我躲一躲好些？”说着作势欲走。
林浅全无思绪，只觉一阵慌乱，忙拉住梦梨的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梦梨作无奈状对林深道，“哥哥你意下如何？我却是听哥哥的。”
林深浅浅一笑道，“你这丫头，我哪里有事情是背你的。你且安分呆着吧。”又转头对叶奶奶道，“奶奶，麻烦你帮我们仨人准备些饭食，已都饿得要命。”
“姑娘方才问我，那阕词我自何处听来，我但可告诉姑娘无妨，然姑娘也需回答我几句话，方才公平。”林深示意林浅与梦梨坐下，这才慢条斯理地道。
林浅沉吟了一下，观他神色正经不像开玩笑的模样，暗自揣测莫非此人也同自己一般，是自那个熟知的年代莫名来到这飘渺异世么，遂点头道，“那是自然。”
林深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盯牢了林浅的双眸，缓缓道，“写这阕词的，是个女词人，姓李，名清照。家居济南府，其父名李格非，夫家姓赵……”
他每说一个字，林浅就觉着自己的呼吸沉了几分，渐渐地胸中憋闷，看向林深的目光也由疑惑变成了激动，痴痴道，“你……你竟也是……？”
林深住了声，浅笑着点点头，对林浅道，“不知姑娘可是姓陆，闺名浅浅？”
林浅陡然惊住，迟疑着点头。
“不知姑娘祖上是否世居济南府？”林深追问。
梦梨却奇了，轻声道，“哥哥，你说的这济南府在哪个州郡？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却没人理会，她思忖片刻，默默立到门口。
林浅再次迟疑着点头，心中那原本模糊的念头一霎时清晰起来，她猛然起身指着林深道，“你……你莫非是小深？”
见林深重重点头，林浅再忍不住，绕过圆桌，狠狠捶打了林深几下，哭着道，“让你不要跟着……如今……你竟也……也在这里。你我……都……爸妈……可怎么办？”梦梨一惊，待要上前去拦，却见林浅下手渐渐无力，到底伏在林深肩头，嘤嘤哭了。
一年多来，林浅一直是心存侥幸，寄望当日殒命的不过是她一人，如今这寄望却成泡影。她说不清心底，是愤恨还是庆幸。在这茫茫尘世中，从此再不是她一人艰难跋涉了，她与林深血脉相连，即便天塌地陷，她都有了依仗，只是另一个时空，却只剩了生养他们的父母孤苦伶仃，饱受凄清。
林深揽着她的肩劝慰道，“我也曾怨过恨过，然命运推我们到此，也唯有拼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方才不负爸妈。自到此地后，我一直遍寻你不得，直到那次文华台相见，才隐隐觉得是你，只是一直不能相见，如今能团圆却是桩天大的喜事，莫再哭哭啼啼了。”
林浅频频点头，强忍了泪水，看着林深含泪带笑地戏谑道，“你如今的这副尊荣真真不敢让人恭维，这道疤是天生就的么？如今可还痛么？”手指抚上林深面上那道蜿蜒伤疤，心痛问道。
林深一笑，“早结了疤，一点都不痛了。你若不提，我都快将它忘了。不过，这一世，我再想当什么俊朗小生，是不能了。”
见他这般自嘲，林浅扑哧一声笑道，“腹有诗书气自华，我就不信了，一道伤疤竟能掩住你那满腹诗书一身才艺不成？”
“陆姐姐，哥哥，午膳已准备好了，快用些吧。前厅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却只记得在此处聊天。姐姐别忘了，你的身子还需将养呢。”说话间，梦梨已帮叶奶奶端了几盘小菜并一盆清粥过来，见林浅与林深两人举止亲昵，微微含笑垂了目，只忙着布菜。
叶奶奶倒是爽朗，见林浅同林深聊得欢畅，心下的忧虑也尽数放下，一边摆着碗筷，一边爱怜地看着林浅对林深道，“这姻缘事自有天定，小凝，依我说，还是这位姑娘与你有缘，上回在庙里可不就是她，大大受了场惊吓。如今又得再见，定然是夙世的缘分。那位薛姑娘人倒是生的周正，只是老婆子总瞧着她心里害怕，倒不如这位姑娘亲近。你们日后长长久久的，方才对得住人家……”
“奶奶，你可见是糊涂了”，梦梨微觉尴尬，红着脸拦住叶奶奶的话头，“哪有当着人家的面问姻缘的？”
叶奶奶慈爱地笑着道，“问问何妨？你哥哥需不是你这般羞赧的性子，又是男孩儿家。我帮他问上一问，若果成了桩美事，他将来谢我还不及呢。”
林深听叶奶奶提起夜袭晋王行营之事，暗叹世事难料，想来自己难以打探林浅的消息，多半也有晋王在中作祟，此刻也叹笑着摇头，刚说了半句“我们其实……”，觉袖子被林浅轻轻一拉，回过头见林浅冲自己使着眼色，便住了口附耳过去。
林浅面上笑意未减，却轻声在他耳边严肃道，“你我的事需慎言，一则如此精怪之事她们未见得相信，二则我如今的境遇颇险，将来莫要连累他们。若你不是我弟弟，我连你也不愿牵扯。”
林深微微虑了片时，遂道，“你说的有理。只这般凭她们误会到底不好”，回头对叶奶奶两人道，“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婚姻大事，我晚两年思虑不迟，奶奶，你莫要太心急了。”
“我不急，不急……”叶奶奶笑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点着林深的额头嗔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岁数的，当爹的多少了，偏就你有主张，你爹都管束不了你，我一个孤老婆子的话，哪里能入得了你的耳？”
“奶奶这话折杀我了，可见我是不孝了。”林深无奈地笑笑，仔细想想，自他成为贺凝以来，似乎确没少让贺凤翔动怒。老爷子自上回死里逃生后，更是明显的老了下去，镇日只在他于京中购置的宅子里闲着，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如今竟比叶奶奶还显老态。
他也知道，自己和梦梨的婚事如今成了贺凤翔最大的心事，只是梦梨与葛东衢虽两情相悦，他不成婚，两人也不肯先结了良缘，也颇令自己头痛。
用完午膳，林深还要去翰林院当值，梦梨要照应青玉案里里外外，仍吩咐叶奶奶陪着林浅。然林浅方寻到弟弟，正开心的很，再坐不住，又不敢抛头露面，只跟着叶奶奶在厨下捣鼓新菜色，叶奶奶只赞她心思奇巧，目光更带爱怜。
有林浅挂心，林深晚间自然不再宿在值房，而是夜夜回到青玉案休憩，哪怕这么一来，晨起的时辰早了近一个时辰，他也乐此不疲，看在叶奶奶和梦梨眼中自是另一番形容，言语里都透着他好事将近的意思，令林深不知如何应对。
其实，姐弟两人夜夜秉烛而谈的，自然并非风月，而是两人襄朝这一年多的日子，知道陆其骧竟算是林深的业师，不由唏嘘，世界虽大，彼此却千丝万缕相连；相隔虽近，却又咫尺天涯难见。
林浅如今的心结，不足为外人道，却不怕说给自己的亲弟弟听。
“你如今可还恋着那硕郡王？”林深这么淡淡一句话，便把林浅的眼泪勾了出来，林浅也不强争那口气，对弟弟哭着道，“我一醒来，便在他府上，无人可依恃，时时处处幸而有他。他对我那般好，我只当他和陈浩是不同的，却不想竟也是镜花水月般的谎话。”
林深见她哭得痛，便知她放不下，想了想劝道，“既放不下，不若就此回头。你不过是身在此山，觉得他转了心思，然我从头听来，或许你该怨的不是他。他既能明白对你说出，他觊觎这天下的野心，难道就不怕你借此胁迫他？便是因为信你，知你不会害他。况他许你共天下，便知他绝非薄情之人。你要这个年代的男人守身如玉从一而终，怕是痴心妄想的。”
林浅咬着唇想了许久，才惨淡出声，“他自有他的江山万里，我却不想委屈自己。他便是千方百计护我，也总会百密一疏，更何况，他如今便未想过护我，日后更不见得。”
“你果然想好了？”林深沉着声音问道。“那你是决定离开京城？”
林浅点头，长叹一口气，“除此之外，我却是走投无路了。”
林深看着她笑道，“好，那明日我便去拜会陈大人，上表乞休。只是支取盘缠需费些时日，想来十日也便够了。将来要去何处，你眼下可有了主意？”
“尚不知道，只是想着南方虽气候宜人又富庶，到底人多，就怕生事，莫若往北。”林浅虽一早便知林深定会跟自己同进退，却还是忍不住出言劝道，“我雇两个妥帖人同行便是，你便莫要跟着了，我会时时设法给你传递消息。你如今入了翰林院，前途正无量呢，丢了岂不可惜？”
林深抬眼见灯烛摇摇，夜色已深，遂起身道，“再怎么锦绣的前程，哪比得上守住你重要？我若不在你身边，怕是你又不知闹出什么样的乱子，到底是看住你我才放心。夜色晚了，你早些休息，什么都不许多想，自有我处置。”
似往日在家一样，林深亲昵地屈指弹了弹林浅的面颊，指尖的触感却完全不同，恍然觉出今时今日的林浅，容颜清秀，全不似前世丰盈，语带心疼地道了句，“怎么这般瘦了？往后我可得好好看顾着你吃饭。”这才负手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六十六章 隔世离空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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