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又离开》方如是

6、一战成名

　　“咦，我昨晚打的水怎么没了？我今天也没怎么用啊。”丛佳嘟囔着。

　　“哦，我今天洗头发用了点你的水。”赵菲佳翻着杂志，漫不经心地说。

　　“你要用就自己去打啊，就算是要用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啊。这都几次了，说也不说一声。”丛佳有些不悦，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了。

　　“用我的吧，我今天早上刚打的。”路谨提起自己的暖水瓶，忽然发现壶里似乎也没有多少水了。

　　“路谨，你的水也没啦？”丛佳盯着床上看杂志的赵菲佳问路谨。

　　路谨点点头：“没了，晚上再去打吧。”说着随手拿起床上的单词书准备出门。

　　“路谨，等一下，我们也要出去吃午饭。”蒋美薇拉上杭姚，对丛佳也使了使眼色，四个人一道出了门。

　　路谨所在的339宿舍是个六人混合宿舍，按专业安排宿舍后把多出来的几个人都安排在一个宿舍，所以宿舍里混杂着三个专业的学生。四床的赵菲佳是机电院的,本市人，热衷于流连在各种时尚杂志，沉迷于名牌不可自拔，听她说她父母是本市某企业的高层。为人有些自私，比较虚荣，和大家关系不是很好。她下铺三床的姚杭是中文系的，家住山西太原一个小县城，是宿舍最小的一个，身材也是最娇小的，但食量惊人却不见长肉，平时做事没什么主见，因为跟蒋美薇关系比较好，所以做什么都跟在蒋美薇屁股后。

　　蒋美薇和丛佳也都是中文系的，三个人是一个班，平时走得比较近。蒋美薇是甘肃天水人，是一床丛佳的上铺，是宿舍里长相最出众的，性格开朗，自从她搬来第一天开始宿舍的电话就没消停过，每天都有一波狂蜂浪蝶死在她的石榴裙下，在路谨心中算上系花级的人物。而丛佳是贵州人，一口非标准普通话常让路谨有种错觉，觉得她一定是报错专业了，后来发现校门口宣传栏里她的大作后，语文很差的路谨才知道原来自己宿舍里住着中文系的大才女。中文的三个人是一个班的，平时在一起的时间多，关系还不错，平时在宿舍话题也自然多。路谨是个慢热的人，跟她们三个聊的也不多，但三个人对路谨还不错，知道她话少，平时学习忙，所以平时不甚打扰她，睡前聊天的时候有时候也爱拉上她，渐渐地路谨也跟她们热络起来。至于赵菲佳，因为性格实在不讨喜，平时大家对她都是敬而远之，路谨也不想惹什么麻烦，凡事也都不跟她争。

　　别人的大学生活是怎样的，别人想要的将来是怎样的路谨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只是想赚钱，够自己和父亲平淡生活就够了，所以现在不管多累多苦也是值得的。开学几天后，辅导员找到她，学校目前没什么空闲的勤工俭学岗位，但是有个给二年级的小女孩带英语家教的工作，问她感不感兴趣。女孩的妈妈是班主任的朋友，爸爸经常出差不常在家。这个消息让路谨兴奋得一个晚上没有睡好，第一次上课女孩的妈妈也很满意，虽然二三十块钱的时薪对别人来说微不足道，但是对于路谨来说确实能让她少饿两天肚子的救命钱，她很知足也很珍惜。

　　一天楼管阿姨通知宿舍的五个人，有人要搬进来，让大家把空余铺位上的东西都收拾掉。开学后六床的女生没有报道，空下的床位就成了大家的公共领地。虽然六床就在自己头上，但路谨的东西比较少，并没在六床放什么东西，行李都在自己的衣柜里，想着没自己的事，就出门练口语。晚上回来的时候空床上已经铺上了行李，塞满了各种毛绒玩具。但似乎大家脸色沉重，路谨搞不清发生什么，从宿舍凝重的气氛可以判断不会是什么好事，也没问是什么事情，坐在床上背单词。

　　没过几分钟，床的新主人回来了，从她的开门方式看，路谨隐约猜到宿舍气氛沉重的原因。那哪是开门，宿舍楼本就老旧，木质门窗已经没那么结实了，一脚踹过来，路谨仿佛能听到合页的呻吟声。朝女生看过去，发现她刚好也在看着自己，想来她是在打量自己，于是朝她客气地微笑。

　　“你好，我叫荣乐乐，新搬来的，经管院的。”女生倒是干脆。

　　“哦，你好，我叫路谨，外院的。”显然女生的这个自我介绍让路谨有点意外，也有点不符合宿舍刚刚的气氛。女孩身材高挑，身高跟自己差不多，马尾、T恤、牛仔裤，标准的学生装束，一双凤眼透着凌厉的目光，介绍完自己扫了一眼卧在床上的赵菲佳，眉毛一挑，表情有些不屑的意味。

　　接下来的几天，荣乐乐早出晚归，每晚回来一身酒气，倒床便睡。路谨断断续续了解了那天宿舍气氛诡异的原因。下午的时候，赵菲佳在宿舍睡懒觉，其他人也都在床上窝着看小说，复习功课，荣乐乐来回搬东西，声音吵醒了赵菲佳，于是赵菲佳充分发挥了她做泼妇的潜质，张口便是一顿数落，说荣乐乐没家教。荣乐乐把手里的行李扔到地上，拿起地上还装着水的盆子泼向赵菲佳。

　　“你说谁有病？你说谁没家教？别以为你小声嘀咕我就听不到。早上怕你们周末起得晚，我没搬。中午怕你们睡午觉，我没搬。难道我还大晚上搬家吗？我不下午搬我什么时候搬？我已经尽量很小声了，吵到你我跟你说对不起，但你至于把这点破事扯到家教上去吗？这四年你要是想过好，就管好你的嘴巴，我可不想再换宿舍了。好好一个人，嘴巴这么烂。”

　　赵菲佳一脸怒气看向她，却没有任何行动，其他人面面相觑。

　　荣乐乐也算是一战成名，虽然打压了赵菲佳的嚣张气焰，大家心里还是暗暗窃喜，但这么个飞扬跋扈的人，也让其他三个人有些忌惮，所以平时跟荣乐乐话也不多。路谨懒得管谁怎样，谁不怎样，反正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对荣乐乐她很客气，却不是做作。她倒是很喜欢荣乐乐这样的性格，喜欢谁不喜欢谁一目了然，不需让别人费尽心机去猜测，也不会让别人傻傻地往枪口上撞。她除了乖张些，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学校里看见路谨也会跟路谨打招呼，路谨没水了经常随手抽出两瓶矿泉水分她，只是路谨没好意思收，有时候在食堂碰见，乐呵呵地跟路谨凑一桌吃饭。

　　十一长假，中文的三个舍友跟同学旅游去了，赵菲佳和荣乐乐也都回家了，宿舍只剩路谨一个人守着。女孩跟着父母去旅游，这七天不用补习，路谨找了份在超市给饮料做促销的工作，七天时间，薪水也不错。为了促销工作，路谨到学校附近的小店里买了双价低质劣的高跟鞋，一天下来脚下就磨了几个水泡，回到宿舍用针挑破了，打上热水泡脚的时候有想哭的冲动。她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坚强，忍住了眼泪，给邻居家的阿姨打了电话。路谨家里没安电话，每次都是打到邻居家，邻家的阿姨叫上路广进来听电话。总是麻烦邻家阿姨，路谨很不好意思，想着过年回去给她买些什么礼物。

　　五号晚上路谨在学校里遇见荣乐乐，确切地说是撞见。显然她又喝了不少，而且是喝高了，踉踉跄跄地朝着宿舍走去，撞到了从身边经过的路谨。发现撞到自己怀里的人是荣乐乐，路谨不禁皱眉，谁家养了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荣乐乐一倒在路谨怀里就不省人事了，这可难坏了路谨。她没有手机，找遍了荣乐乐全身也没见她的手机。放假期间学校里人也不多，想找个人帮忙也找不到，又不能把她扔在学校里。路谨吃力地背起荣乐乐，没走几步，右脚的高跟鞋就牺牲了，没辙了，脱下鞋，把左脚的鞋跟也掰掉了。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荣乐乐背回了宿舍，荣乐乐在上铺，现在又睡得不省人事，路谨只能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刚开了门去打洗脸水，就听见呕吐声。路谨看着躺在地上阵亡的高跟鞋，真想拿起鞋把床上的人拍死。

　　第二天荣乐乐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别人的床上，而床的主人正用红肿的眼睛盯着自己。路谨折腾了一个晚上，把被荣乐乐弄脏的床单和从她身上扒下来的衣服都洗了一遍，换床单的时候路谨有把荣乐乐推到地上的冲动。
　　荣乐乐自知理亏，自告奋勇顶路谨的班。

　　“不用了，我这不已经起床了嘛。再说你也没做过促销，流程什么的你也不清楚。你就在宿舍好好休息吧。”

　　“那怎么行！既然不能替你去，那我就陪你去。你不准拒绝，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超市里路谨忙着招呼客人试饮，荣乐乐在一旁忙着照顾她。这种待遇路谨倒是没享受过，弄得她还有些过意不去。趁着暂时没什么人了，路谨忙不迭地劝乐乐回去，哪知她还是坚持要留下来。“权当我给你赔罪了。”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饮料瓶。

　　荣乐乐真的就陪路谨站了一天，晚上回去发现自己脚肿了一圈。“路谨，发了工资记得请我吃饭。”

　　路谨点点头说：“不准挑食啊。”

　　结束了七天的工作，荣乐乐看着路谨数钱时庄重的表情，被这个女生彻底地感动，或者说征服了。

　　“喂，路谨，那天早上看见你跟得了红眼病似的还要去上班，觉得你就是个财迷，想钱想疯了。但我站了一天之后，才知道原来我就是个傻逼。”

　　路谨朝她笑笑，个中滋味，没体会的人永远不会懂得，懂得之后就永远都不会忘记。“走，我这个财迷请你这个小霸王吃饭去，不许挑啊，请什么吃什么。”

　　吃饭的时候，路谨才知道荣乐乐为什么前些日子总是一身酒气。荣乐乐高中时交了一个男朋友，高考后她跟家人从香港回来，男朋友对荣乐乐开始闪烁其词，躲躲闪闪，大一开学后也不愿跟乐乐多联系。乐乐是个爱交朋友的人，心里不痛快就叫上班里的男生跑出去玩，每天喝得醉醺醺的。之前宿舍的一个舍友手脚不干净，偷偷动了她的东西，还偷了她的钱，本来男友的事情就让她郁闷，又碰上这档子事，一气之下把女生给臭骂了一顿，两个人推搡时荣乐乐不小心推了女生一把，结果女生的脚崴了。楼管阿姨要把事情报到学校，女生也好声央求楼管阿姨不要报给学校，乐乐也不希望因为这事女生就被开除了，毕竟十年寒窗，所以打算不再追究了。
　　乐乐看楼管阿姨有点不依不饶，只能嘴上抹了蜜不停地说好话，还给阿姨塞了套护肤品，这才作罢。这事情荣乐乐跟她爸爸讲了，荣爸爸怕跟这女生一个宿舍住着以后再闹出什么事情，不好解决，自己养的闺女自己知道，怕是哪天她真忍不住，就不是失手打人了，所以让她换个宿舍住。

　　“哎路谨，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傻？我跟我爸说起这事时，他说他怎么生了这么个缺心眼的姑娘。”

　　“呵呵，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路谨用筷子拨弄盘子里的饭粒，心想这孩子还真傻。

　　男友的事情折腾了她一个多月，觉得这样不明不白地拖着，不符合自己的一贯作风，于是跟男友约好国庆一起回家跟高中同学聚一聚，要杀要剐总得跟他要句痛快话。可乐乐在家等了几天男友没有出现，一怒之下杀到男友的学校，在同样赶来看望男友的女生面前狠狠地给男友两耳光，回学校后，一下车就跑去喝酒。在路谨床上吐得天翻地覆后，荣乐乐也就把这晦气事连同那些污秽一同吐出去了。

　　“你说，我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就是有点生气，他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了，不成就不成，我又没非把他当压寨驸马，好说好散呗，终了，因为他我还落得个泼妇的美誉，我都成我们班名人了。”

　　“还是不喜欢呗，哪天你碰上个人，被甩了之后哭得天昏地暗，也许你就是真心喜欢了。”

　　荣乐乐点头，谁知道呢。“都说白吃的饭尤其香，今儿你请的炒饭难吃死了，下次我挑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