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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长居此,建新屋(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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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槿眼睛仍有泪落出,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
“你自入局内?”
方思无轻轻点头,道:
“是,但此处人多眼杂,我不可与你细细讲明,等回去后,我一一告知你,可好?”方思无握住杨槿的手,眼神坚定,望着杨槿:“我所有的一切,都可告知于你。”
杨槿轻轻点头:
“好。”
可今夜未回中鱼村,在医馆中耽搁过久,城门下钥,只好在镇中寻一住处,方思无便领杨槿去了自家在镇上的宅子。只是现在没有他娘亲给未来儿媳的珠宝箱了,早已被方思无搬空。
方思无叩开宅门,领杨槿去了自己常住的院子,推开院门,一棵梅树映入眼前,只是花已落完,只留枝干。
方思无让杨槿先进,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灯笼,便挥手让那人离去,跟上杨槿:
“家中无人常住此处,故仅请樊伯一家留此宅中,看顾其院、洒扫屋室。”
又领杨槿进了主卧,点了灯,杨槿扫了一眼,屋内陈列简洁,确是不常住人的样子:
“自我回后,此院便日日清扫,你住下可安心。”
杨槿坐在屋内的软榻上,看着方思无,也不说话,方思无坐在杨槿身旁:
“现在我可向你诉说我的全部,你想听什么?”
杨槿手指轻点方思无心口,轻声说:
“旧伤。”
方思无轻笑出声,把杨槿点在方思无心口处的手指握住:
“自我无缘科举后,祖父便将我送入军营,初时无人识我,后不满我每次争先的人愈来愈多。再是突起祸事,我便知是为我而来,因那山头的匪徒早已被我娘亲劝其投明,改匪为农。”
杨槿不禁发出感叹:
“你娘亲好厉害,可怎么劝匪徒投农?这些人不会听什么大道理吧。”
方思无回:
“我娘亲略懂些兵法,一日路过那处,被劫了两大箱珠宝,气不过,回去便上书求剿其匪,仅半日便使匪徒溃散。”
杨槿连连点头,让人敬佩、钦慕。
方思无继续讲:
“故那处若有匪徒只能是他们自己,他们也是不愿为给我设局而损害一毫,专挑了个无匪的山,太过拙劣。”
杨槿微微歪头:
“但你还是走进去了。”
“是。”
“为什么?”
“我自小学儒,为进仕途,日夜勤恳,然他人一念之间,我数年光阴白费。又去军营,遭人怨嫉,这其中也免不了有那人的手笔。幼时,自以为我可凭一身本事于这世间留一抹痕迹,可不知有人强到一句话便可抹去我数年心血。意识消沉之时,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留于这世间的牵绊,也不知往日所做之事有何意义。就连选择......”
方思无自嘲地笑出声来:“就连每一条路的选择都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他们要我撑起门楣、仕途高升,他们要我深入险地、用鲜血换军功,可无人问我,无人问,我要选何。其实,其实就连来此也不是我自己所选。”
方思无顿了顿,再说:
“可来这儿是我此生最幸之事,杨槿。”
“如果因我,那我不喜你这般想法。”
方思无身子前倾,凑近些:
“为何?”
杨槿盯着方思无的眼睛:
“你最幸运的事该是属于你自己的,不应该是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杨槿长叹一口气:
“方思无,你能认那些事,并愿意去做,也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有人会不喜被铺满前途光景,故敷衍应对,但你没有,你已然很好。且你能在如此境地中找到你自己的出路,很是厉害了。”
又讲:
“且你家中能许你来此,已然超出很多人家。”
方思无笑了一下,后身子后退、坐直:
“杨槿啊杨槿,你让我如何不觉得遇见你是最幸运的事呢?”
杨槿不想和方思无扯皮这个话头,便喝起了刚晾凉的茶水,喝得急,呛到了,方思无轻拍后背:
“没人跟你抢。”
杨槿瞪了一眼方思无,就一个茶杯,自是没人跟我抢,可又不是我想呛到。
不想和方思无待在一处了,困了,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推出去,关上了门。
怎么又开了窗子?
杨槿走到窗前:
“还有什么话说吗,方思无?”
“无事。”指了指身后的偏房:“我就在此处,你有事可叫我,我定能听到。”
杨槿说:
“没有事。”
把窗子关上后,又听外面传来:
“做噩梦也可叫我,我觉浅,也可以听到。”
杨槿回:
“不做噩梦,你快回去歇着吧。”
又听:
“那你半夜饿了,也可以喊我,我......”
杨槿打开窗子,凑近方思无,与方思无的鼻尖仅差一毫便触碰到,再后退:
“回屋。”
方思无愣在那儿,不说话,许久,点了头,回了屋。
杨槿看着他转身,便快速关上窗子,坐在床榻上,久久无法缓下来的心跳使其难以入眠。
第二日,杨槿被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叩醒,开门一看,是方思无拿了食盒来和杨槿一同吃早饭。
杨槿眼睛还睁不开,就吃上了,魂儿还没醒,就坐上回中鱼村的车,刚好,刚好到王大娘家门口,清醒了。
杨槿看着桂桂吃草料,方思无挑来水放进水槽里:
“方思无,今天不许去地里。”
“无碍。”
“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那我坐在秋千那儿,看着你?”
“嗯.....也行。”
“好。”
今早,邹茈姜、陶璟和林济三人讲说要去南边的地里,说那处沙地更为让人心动?很让人不解的说法。
故此,北处柳仰、刘小婧,西处杨槿、方思无、林锦清,南处邹茈姜、陶璟、林济,林缃照是最招人喜欢的,无事做木雕、有事林木匠。
林木匠今日去南边沙地,故,才组成的七人小组散了,如以往一样,还是开荒种地三人组。
杨槿看着紫花苜蓿幼苗长得不太好,便又去泡了些饼肥。撒的紫花苜蓿种子倒是长高了很多,看起来比幼苗要长得好些。
林锦清还是老活儿,牵着小白除杂草,今日除完剩下的半亩地后,总计便开了四亩,有些缓慢,若是人再多些就好了。
可村里的人忙着种自家的地,除种粮食外,还种些挣钱的棉花、高粱什么的,收了去缝成软枕、去酿酒。钱攒得多了,便去了镇子上开个铺子,不再回村,这倒很不像我们的明朝。
杨槿正在清捡地里的石头,突然听见方思无的喊叫声,再一看秋千处没了他的身影,杨槿心中不安升起,不会有什么野兽?不应该吧,没见过啊。
杨槿快步跑去,四处望不见人,突然头顶飞出几只蝴蝶,好像方思无生日那晚的蝴蝶,没想到现在还能飞呢,小刨子选的东西还蛮好的。
树上的方思无看着杨槿盯蝴蝶入了神,也不出声,静静地盯着她。
蝴蝶远去,杨槿看向树上的方思无:
“晚上回去要是渗血了,看你怎么办,方思无。”
方思无眼睛弯弯,慢慢从树上爬下,站立到杨槿跟前,作势要掀开让杨槿看看有没有渗血,杨槿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便听林锦清的声音:
“表哥,什么渗血啊,你受伤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怎么回事嘛。”
明明有那么大的地方,林锦清非得撞到杨槿,才走到方思无跟前,摸来摸去,但总没摸到伤口。方思无把林锦清的手从他身上拿开,把林锦清丢到一旁,让他坐在秋千上歇着。林锦清不肯,说自己很担心,不让看今天就要心痛地牵小白除一夜的杂草。
方思无被闹得受不住,便和他讲说只是轻微腿伤,磕破了些皮,不用过于担心。林锦清不信,但方思无不让他看。林锦清闹起来说方思无不如之前疼他,方思无叹了口气,和杨槿去了地里清捡石头。
杨槿回头看看林锦清:
“有林锦清在,还挺好玩的,日子都没那么枯燥了,天天都有乐子看。”
方思无停下脚步,望了一眼还在秋千上闹得林锦清,轻笑出声:
“确实如此。”
杨槿指了指方思无,眼中含笑:
“真不知道你两谁更幸运。”
后不管方思无有没有跟上,迈着大步子走开。
这块地石头还挺多的,但没事儿,都填在水沟里,填一层就好,防着往后排水、引水的时候把这水沟越冲越大,或是泥土淤积,水流不畅。如此看来,地里的石头多倒是一件好事,省得日后再去别处寻石头拉过来填。
今日很顺利,新的一亩田杂草除净,水沟也挖好,仅留一小块地石子未清,小白也吃得饱饱的,肚子都涨了起来。
好累,好饿,从早上起来还没完全醒过来就在忙活,没停着,终于可以歇一歇了。杨槿吃过饭,坐在摇椅上,轻轻摇、慢慢晃,方思无坐在杨槿身旁的摇椅上,他的摇椅晃得厉害些,静了许久,转头轻声问杨槿:
“过几日,去买些木料,请些人来盖你的宅子吧。”
杨槿摇摇头:
“不急,虽说现在是农闲时节,但我们毕竟是开荒的活计,现下也忙得很,等秋日。我想等到秋日,我们种的东西卖了钱,有了银子,我也分得些,到时候再去请人来盖宅子。”
说是如此,但花钱请人来干?
不可能!
今日做这么多活儿,一会儿去和小刨子还还价,让它给我些盖宅子用的东西,慢慢攒着,等换差不多了,就开始建我的宅子。
要是能和小刨子换些人来就好了,可惜它说不能违背运行规则,无名由来的人多了,对谁也危险,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