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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长居此,建新屋(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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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海亦会起浪。
下午一起休整地基,直到星光洒满整片夜空,才终于完成。
那三只小羊像是知道自己马上要有新家了一样,咩咩叫着,不对,是饿了!
还没给桂桂喂草料呢!
杨槿拉起方思无就去拌草料给桂桂和小白,现在也不用给小牛挤奶了,它会自己吃了,太好了,不用挤奶后和桂桂的关系更好了。
杨槿突然想起来,转头看向方思无:
“紫花苜蓿是不是要去追些肥了?”
方思无想了一会儿:
“不用。”
“可是好久都没有撒过肥了,为什么不用。”
“锦清隔几日就会带着那三只羊去施天然肥料,虽不多,也足够。”
杨槿看向林锦清:“他还真是喜欢小羊。”又看向方思无:
“过几日,羊圈收拾好了,我们去镇子上和医馆、花市交涉去,不能等到收的时候才着急找人出手,那就来不及了。但我们只有三亩,其实选一处就行,但还是多多看看,谁出价高。”
方思无应好。
有了牛棚的经验,建起羊圈来也是顺手了很多,再加上又来了三个帮手,花了六日,就把羊圈给建好,并打扮得很好看。
林缃照依旧是刻上那些好看的图案,杨槿和方思无用没来得及喂,成了枯草无法吃的草料做了个稻草人摆在一旁,林锦清拿着毛笔花了三只小羊......
羊床上的木料是林锦清一点一点磨过得,不会有一处小刺,食槽和水槽里也都盛满了。担心小羊夜里害怕,亦或者林锦清夜里睡不着想念小羊,故在羊圈和牛棚之间安个了灯笼。
只是,让小羊进去还费些了心思,许是已经熟悉林锦清的院子,不想来新建好的羊圈,哭得嗓子都哑了,林锦清都骑羊身上去拽它们了,还是拽不动。林锦清该反思的,往后少喂些草料。
这一折腾,都到了黄昏时分,夕阳已然落下,月光初显,又不明亮。
最后,林锦清以身作饵,站在羊圈中,拿起草料勾引小羊们。起先,小羊们并不为之所动,后许是跑了很久,饿坏了,这才进入。
第三只小羊一进去,杨槿便立刻关上门,中计了吧小羊们,但不用害怕,搬新家该高兴才是。
只是羊圈围栏过高,林锦清翻不出来,晚饭也是林缃照给他送入羊圈,和小羊一起吃的。夜半子时,小羊们睡得香甜,林缃照才悄悄地打开门,解救了林锦清。
林锦清一身羊味,还粘着林缃照,说什么没有她就要在此枯坐一夜了......哭了许久,终于被林缃照轻锤后背、让先回家休息,这才结束。
林缃照和林锦清回去后不久,约是丑时,起了大风,又有一阵轰鸣、大地颤抖,但只是一瞬。
第二日,杨槿照常早起喂牛,只望见桂桂的牛棚塌了一处,心中不安升起,快步向前。
棚内小牛已无气息,才活了一月左右的小牛,它的海掀起了好大的浪,可它又如此小,小到被砸流出的血也仅有小小一滩而已。
桂桂在舔着小牛,它也受了伤,前腿已然站不起来,流了好多血,跟小牛的血融在一处,分不清了。
杨槿心口发闷,向后退几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也站立不稳,方思无从后来过,扶住杨槿,望棚内之景,扶着杨槿的手也不自觉地多了些力。
但只能说些宽慰的话来劝杨槿,可讲不出,两人如此立了许久,杨槿缓过来些,手紧紧抓住方思无:
“你帮我把砸在小牛身上的那个木头抬起来吧,我去把小牛抱出来。”
方思无轻声说:
“好。”
今日一整天,杨槿和方思无都在看顾牛棚,处理死去的小牛,把它埋在桂桂棚后的一处花草多的地方。修缮塌陷的棚顶、水槽、清理血迹,给桂桂包扎腿伤,绑上木棍,断了的前腿总得去治才能好。
等全都忙完,已经戌时,今夜没有星星,只有朦胧的月亮,杨槿和方思无坐在桂桂棚前的一块石头上,一起望着桂桂。
“方思无,它怎么不哭呢?它怎么不在我面前哭呢?它可以向我哭的,心里痛,腿上也痛,再自己躲起来偷偷哭......”杨槿说着说着,眼前开始模糊,后几行清泪落下,伸手拂去。
“它也怕你难受。”
杨槿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此时,夜幕下、灯笼熄、牛棚前、仅两人之时,再也忍不住,先是泪落不断,沾满衣裙,后压不住的泣声,微微耸动的肩膀。
方思无将杨槿环进怀中,比以往都要用力,仿佛如此便能分担杨槿心里的苦痛。
过了片刻,轻拍后背,小声说着:
“小牛会记得你于它刚来此处那几日的悉心照料。”
“它定也欢喜和桂桂相处的这些时日。”
“没准过几年,它便又回来了。”
......
过了约半个时辰,杨槿缓过来些,从方思无怀中出来,望向方思无,眼眶红红:
“我还没有给它起名字。”
方思无紧紧抓着杨槿的手:
“你记得它是什么样子就好。”
“好。”
杨槿和方思无陪桂桂坐到亥时二刻,它累了,睡着了,呼吸声浅浅,也许桂桂和小牛能在梦中相见。
方思无送杨槿回院子,到门口时杨槿问:
“桂桂今夜会梦到小牛吧,梦里的世界到底因为什么才会在睡时才出现。”杨槿顿了顿,又讲:“人为什么会做梦呢?”
方思无把院门打开,杨槿走进院子,方思无站在门外:
“许是执念吧,凡是心中所想到了一定的度,变成了欲,欲不得满,便成执念,自此心魔生。美梦不见得是好,噩梦不见得是坏。人一旦不能将真正活着得的地方与梦境分开,或者妄图冲破一方,即使是美梦也是祸事。可,分不清的人太多。”
杨槿不太懂,梦和现实之间的界限如何能被冲破?
方思无说他也不清楚,我也不清楚。
所幸,今夜无梦。
今日也如桂桂来后的每日一般喂它草料、倒水、清扫,仿佛只要不去提及,昨日便好似什么都未发生,但不该如此。
杨槿找了移了棵树苗在小牛所在之处,每次望树,便想起它,杨槿会一直记得。
都收拾好,大家去了地里,现在人多了,开荒小组现下有七人,因好友来此,林缃照也来地里陪伴,故林锦清的驴车已然坐不下,堪堪放下农具,但也不很远,还没开到荒地的深处,步行半个时辰也便到了。
林锦清和林济牵着小白去除杂草,林锦清还是老样子,总是拿着草料勾着小白。
今日定好去挖两亩地的水沟,故方思无和杨槿从北向南,邹茈姜和陶璟从南向北相对而行去挖水沟。
林缃照去泡些饼肥、撒到地里。
小白过了个冬,胖了好多,力气倒是大了不少,吃得多多的,也不是没有好处。
今日黄昏时分,夕阳照在小白身上,打在刚挖好的两亩水沟里,照着刚除完半亩杂草的地里以及那长势喜人的紫花苜蓿上。
充实的一天,今夜也睡得安稳。
今日上午,杨槿和方思无去镇子上交涉紫花苜蓿的贩卖,林缃照和林锦清带着新来的朋友转转村子各处,柳仰的北边荒林、东处较好的荒野、南面沙土遍飞的荒田。
先去了医馆,人说入药的药材早已定好,不需要,走了每一家,都是如此。
去了花市,现在的花还少些,寻了花市最大的一处铺子,价钱又压得极低,按斤卖,一斤紫花苜蓿仅一文钱,王大娘之前说最低还要十文呢!他这是明摆着把人当傻子,还不卖他了。
走遍了花市,最后在尾处找到了一家愿出一文钱一株的铺子,先定好一千株紫花苜蓿,三亩地总能长出一千株。
如若那紫花苜蓿幼苗都能成活,便也够了,可许是肥力不够,或是地刚开好,幼苗死了大半,也不知那些种子能长出来多少。
杨槿和方思无慢慢地在街上走着:
“还以为一下子就能卖出去呢,没想到跑了一天,也没什么好。”
方思无宽慰道:
“慢慢来,总会好的。”
突然一个人从对面跑来,撞到杨槿,方思无去拉,也倒在地上,伤到了腿。杨槿望到了,是那日洮楼的人,遇见他总没好事,跑得还挺快。
杨槿见方思无腿磕到了地上的石头,渗出了血,忙扶着他去医馆包扎,拿了药后,到医馆的一处屋子上药。
方思无挽起裤腿、踩在脚凳上涂药时,杨槿不小心看到了方思无腿上的旧伤,愣了神。
方思无轻笑出声,缓缓地将裤腿拉高些,把腿上的伤都显露出来:
“杨槿,虽说男子对这并不过于在意,但自可懂事后,见我露肤的女子,唯有你。可不能白看,需得......”
杨槿抱着胳膊,不再看向那处骇人腿伤,只盯着他的眼睛:
“需得什么?”
“需得你来帮我上药,才能挽我心里之惊。”
杨槿嘴角一瞥,什么惊?一点都没见到哪里有被惊吓到。
但还是接回药,轻轻敷在伤口处,涂好药,包扎好,杨槿净手后坐在方思无对面,跟方思无说:
“往后救我先顾自己,别为我受伤。”
“我宁愿是我受伤。”
“别总是胡言乱语,你本就有腿疾,再添新伤。如此一来,新伤旧痛之下,万一你落下治不好的病根子,该如何是好?你是要我这辈子都对你满怀愧疚吗?”
“如此一来,你能一直记得我,也好。”
“无可救药。”
“是。”
方思无跟疯了一样,非要证明自己的腿伤只是小事,又蹦又跳,成功把伤口崩开,杨槿眼神幽怨得很,拿了新布包扎。
那旧伤好长一道疤,看得人心里酸涩不已,一滴泪落在那疤痕处。
方思无见杨槿落泪,便慌了,把杨槿拉起来,坐在他对面,拭去那一行泪,轻声说:
“这疤看得吓人,早无事了,且这本也是我心甘情愿入的局,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