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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高墙大院休无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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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雅殿,金丝楠木的圆柱,黄色的瓦顶在烈日下闪闪发亮。
前院是选妃的地方,后院是历代备选妃嫔暂时行住的内院。参选者上百人,个个精挑细选,平姑姑将俞唯若安插在最后,跟着队伍进入院内。
田嬷嬷贴身侍奉太后多年,亲手持操过不少宫中大小事务,做事谨慎严谨,火眼金睛的仔细查看每位佳人。
每个参选人形色紧张,一旦被选入,入了皇上及太后的惠眼,即可得到尊贵的地位,以此便可为家人牵长引线,步步高升,享受荣华富贵,若是得到恩宠,便有机会成为一国尊母,多么诱人的尊贵地位。
俞唯若是在场唯一不想被选中的人,她深知一入后宫深似海,不贪图虚名被困一生,她此时正不断的默念祈祷:不要选我,不要选我。
田嬷嬷的手一指,随行的太监手握长笔登记在册,俞唯若面上表现得云淡风轻,其实紧张得不行。田嬷嬷将她打量一番,道,“注意仪容,下不为例,你...合格了。”
平姑姑远远瞧见事成了,方才转身离去。
俞唯若震惊的自我怀疑,就她这幅德行居然过了,“嬷嬷,您是不是眼花了,我浑身一副邋遢样,怎么能过了呢!我不配留下来。”
噗嗤——
有人忍不住嗤笑嘀咕,“挺有自知之明的,明知自己邋遢,还恬不知耻的来,一股穷酸样,嬷嬷居然让她过了。”
田嬷嬷眉眼一横,凌厉道,“你是在质疑我的决断吗!我说过了便是过了,再胡乱说话,小心板子伺候。”那女子吓得不敢吱声。田嬷嬷撇向俞唯若,“你可还有话要说!”
“没...没有,”她哪敢还有,俞唯若最懂识时务为俊杰。
上百参选者只剩二十几人,接下来便是礼仪形态的选举。五人一组在院子走一圈,嫚络身姿手握绢帕一甩,全场当属俞唯若穿得最寒碜,哪个不是穿得花枝招展,绽放最好的一面娇容。只是不知为何选妃的要求这般低了,她又合格了!
造孽啊!
明日便教宫里的基本礼仪及规矩。后一天,太后和皇上就十五人中亲自挑选意中者。
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真不好受。
参选的人住进秀雅殿后的几间房,院子宽敞,这些人自动划分级别,有身份的千金客套的寒暄拉拢,自是一副高高在上之姿,嘲笑哪些身份低下的平民。
平民身份的女子安静的在一旁不言,自是成为差人一等的氛围,即便被那些千金小姐故意挑事欺负也不敢轻易反抗。
俞唯若懒得理会这群人,独自靠在石墙一角望着天,忽然有人尖叫,“啊——”
有个女子跪在地上被五个衣着华丽绸缎的女子围着,跪地女子被泼了一芍凉水,嘴里不停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们放过我...”
而她低三下四的道歉并没有得到同情与怜悯,反而得到无情的嘲笑和戏弄,她们又合力持一桶凉水从跪地女子头上倒去,跪地女子湿了一身水也未做任何反抗,“对不起,”
地边的水不断蔓延流淌,围观的旁观者缄默不言,皆是无人敢去帮忙,即便已经这样,那几个人仍不放过她,用脚去踢她,见人狼狈的瘫倒在地,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毫无仪态可言,仿佛是在欣赏余兴节目一样。
在场的其他人配合的跟着笑,就像只有这样她们才算是与跪地女子划清了界限,不会成为他们下一个欺辱的对象。
俞唯若厌恶这种仗势欺人又以多欺少的贵族,正要过去帮忙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她两眼一横,回头看向拉住她的人,“放手!”
女孩长得眉清目秀,清雅淡目,“她们人多,你去了只是让她们多了一个可以欺负的对象。”
“那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俞唯若甩开女孩的手,女孩上前拦住她,“毕竟是在宫里,她们不敢有多大动作。”
俞唯若难以置信,“还不算大动作?非要闹出人命才算?我无法苟同。”
女孩径直走向那几人,俞唯若随即跟上去,女孩冷淡道,“你们闹够了没有!这里的人皆是备选的妃嫔,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为首的女子长得倒有几分姿色,一看就是恃宠而骄的千金贵女,跋扈专横,不讨人喜,手一挥,那几个女子乖乖后退。
“素和夏蓝,你一个区区县令之女,居然也敢来教训我,这人在想替人出头之前,就该先想清楚自己的身份,切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可知我是谁?”
“这里谁人不知你是户部侍郎的千金,上官玲珑。”素和夏蓝说得很随意。
上官玲珑狐媚一笑,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素和夏蓝,“知道!知道你还管,也不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管。”
素和夏蓝丝毫不示弱,坚定的眉眼与她平视,“我是不想管闲事,可一旦引来田嬷嬷让太后知晓此事,影响到大家的选妃之路,我便要管。不然我找田嬷嬷说清此事与我无关,余下的随便你要打要骂我都不管,如何。”
其他人面面相觑,自是不想影响选妃,同时又不想开罪上官玲珑。
“好本事啊!”上官玲珑被气得脸红,仍骄纵道,“别以为你哥在皇上面前当差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本小姐可不是好糊弄的。”
“我这就找田嬷嬷说清楚。”素和夏蓝无所畏惧的直接走去,气势洪人,方走几步便被上官玲珑身边的几个女子拦下,“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同她闹着玩的,不信你问她。”
跪地女子畏畏缩缩道,“是...是的,我们只是闹着玩的。”
“你看吧,我们真的是闹着玩的,你又何必当真呢。”
俞唯若手握成拳想上去争辩教训她们,见跪地女子眼含泪水,楚楚可怜的将眼泪抹掉佯装无事,她便也不争论了,就算她争辩赢了又如何,得到也只是虚情假意的道歉,日后暗地里指不定会肆无忌惮的欺负这个女孩。
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会被人欺负得更惨,人只会捏软柿子,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道理,没有谁能时刻庇护谁,唯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俞唯若藐视上官玲珑一眼扶起跪地女子,素和夏蓝搭手将其带进屋。
上官玲珑当众被人忽视没了面子,气道,“素和夏蓝你且记住,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俞唯若毫不吝啬的夸赞,“你刚才不惧上官玲珑的模样,真帅。”
素和夏蓝含笑道,“那你害怕吗。”
俞唯若无所谓道,“我两袖清风,为何怕她,我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们得罪上官玲珑,无人敢出手相帮,她也不指望有人帮她。跪地女子小芽儿换上带的干净衣裳。她被欺负的起因是,遗落的手帕被风吹起碰到了上官玲珑的衣角,上官玲珑便要惩戒她。
小芽儿为感激相救,送自己绣的荷花香囊给俞唯若和素和夏蓝。
到了用餐时辰,所有参选妃的人都在。俞唯若两眼发光的盯着眼前的美食,筷子不停的夹菜往自己的嘴里放,“终于吃上肉了,宫中厨子的手艺真不错,实在太好吃了。”
听到轻微盘子的声响,正在用食的上官玲珑不由的往俞唯若瞄去,瞧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嘲讽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吃没个吃相,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市集的酒馆吗!”
“就她这种粗鄙不堪又身份低贱的人,也配同我们一起用食!”
说话的人正是往小芽儿身上浇水的张施施,尖酸刻薄的面孔一看就不是善类,其父当朝为官,身份显赫,同上官玲珑的关系最为要好。小芽儿是有点怕她的,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可不是嘛,同是参与选妃之人,简直丢光了我们的脸,这般市井粗俗的小人,真不知田嬷嬷是如何看上的,”此人是其中泼过小芽儿冷水的人。
素和夏蓝没有说话,自是不想同这些名门贵族的千金争一时之快。
俞唯若充耳不闻,专心消灭眼前诱人的美食,而其他人才细嚼慢咽了几口,她已经将美食一扫而空,吃了八分饱。
素和夏蓝浅浅含笑,将自己的餐食递给俞唯若,“不够的我这里还有,慢慢吃小心噎着,”又给她倒一杯水。
“我就不客气了,”俞唯若连同夏蓝的份一起吃完,吃得心满意足,“要是再来点小酒就好了。”
“果真是饿死鬼投胎,还是个酒鬼!”上官玲珑越发看俞唯若不顺眼,一想到自己今后将可能同这种低贱的人共同侍奉皇上,她的自尊就不允许。
俞唯若瞧见小芽儿没怎么吃,深知她在这样的场合下食之难咽,起身拉着小芽儿的手,“走吧,留在这里,影响我肚子里的美食消化。”
素和夏蓝同俞唯若一道出去。
“目中无人,毫无规矩,不过,倒是生了一副狐媚的嘴脸,”张施施盯着俞唯若的背影对上官玲珑说道,“玲珑,你可得当心点,那些妖艳的人最会魅惑人心了。”
上官玲珑露出凶狠的神情。
直至天黑,上官玲珑竟没找茬儿,整个秀雅殿此时风平浪静。
是夜,月光普照,光满人间。
俞唯若辗转反侧睡不着,睡在她旁边的素和夏蓝已不见人影,她起身下榻,轻步去开门。只见素和夏蓝坐在下台阶上,呆呆的望着月圆,被月色照拂的身影,孤独且带着淡淡的忧伤。
素和夏蓝听到声响往后一看,略带笑意,“你也睡不着。”
“嗯,”俞唯若在她身旁坐下,同她望着月圆。
皇城披上了月色银光,沐浴其中。两人沉默不语,享受宁静,享受月圆之夜,就像享受世间的美好一样,没有纷争,没有战乱。
“你..”两人异口同声,相互对望,随后相视而笑。
“你先说...”两人又异口同声,默契十足。
俞唯若轻声道,“听上官玲珑说你是县令的女儿,哥哥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你进宫也是为了成为嫔妃光宗耀祖?”
素和夏蓝是个清丽秀隽有个性的美人,有胆识,不卑不亢,她没有立马回答俞唯若的话,俞唯若也不再问下去。
周围寂寞无声,静得只剩下皓月当空的月,璀璨耀人的群星。
“光宗——耀祖吗!!”
素和夏蓝瞳中带着忧伤难过,半响才道,“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素和夏青,皇上登基三年后宫空缺,此次选妃更是广纳品德端正身家清白的女子,无论官大官小皆可参加。父亲为了家族的希望,光耀门楣,决定从我和夏青之间选一人,我是嫡长女本该由我进宫,可我与青梅竹马的段茠相爱,父亲虽疼我,但在家族未来的繁荣面前,父亲权衡后选择牺牲我,我恳求哥哥找父亲求情,父亲才同意我们成亲,让夏青去。”
俞唯若问,“那...怎么是你进来了!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素和夏蓝任由泪水顺着眼角直流,流到模糊她的双眼,模糊她的心。俞唯若掏出容椿送的白色莲花刺绣绢帕替她抹去泪水,可惜,泪水像决堤的海水,源源不断,止不住。
俞唯若心疼不已,她大概能猜得些原委,“既然都发生了,我们就向前看....”
“段茠一介书生,我从未嫌弃过他家境贫寒,心中坚信爱不能因金钱而变,终是说服父亲答应了我们的婚事,我满心欢喜的去找他,他...和她...居然躺在一起!”素和夏蓝眼含泪眼看着俞唯若,“你说可笑不可笑,他居然跪下来求我原谅,要对夏青负责。”
俞唯若面色凝重,被所爱之人背叛无疑是件沉重的打击,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夏蓝,只能安静的做个倾听者。
素和夏蓝的情绪激动,笑得绝望扭曲,带着恨意的用手直戳自己的胸脯,“那我呢!谁对我负责,呵呵——他居然求我原谅,两个人跪在我面前要我成全他们。我恨的不是没及时告诉他,而是这么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他们其实早就在一起了。我逃离回家,一气之下同意进宫。”
俞唯若替她生气,“夏蓝,你这是在自暴自弃,就为了不想见到他们便同意进宫,世界上好男人多得是,你不该只为男人活,更要为自己而活,桥到船头自然直,你这是在惩罚自己便宜了别人,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