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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作多情 ...

  •   褚陈偏头盯着他,表情像是在看猴,五秒后,终于忍不住扯着嘴角轻笑,“你多大了?”
      边予哲一愣,随口说到:“二十六。”
      “我以为你十八呢!”
      “什么意思?”边予哲莫名其妙,不知道褚陈想要表达什么,难道夸他年轻?
      “幼稚!”
      “......”
      “在商言商不懂吗?两万块不要了?”

      听到两万块几个字,边予哲准备了一肚子的国粹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了。脑子里蹦出来两个小人儿,一个说“为了区区两万块就要出卖自尊吗?”另一个说“卖!”
      “要。”边予哲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心里暗道,我可真是......为了钱脸都不要了!

      “嗯。”褚陈收回目光,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移到两人中间,打开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款内部测试版的游戏,名字叫“BB”。
      边予哲挑眉看着这两个字母,问:“代号?这游戏连名字都没取?”
      “有什么好建议吗?”
      边予哲翻了个白眼,“那是另外的价钱。”

      褚陈没再张口,轻敲了几下键盘,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在电脑包里一阵翻找,叹了口气,“充电器忘在公司了,而且……这里网速不太行。”
      “去网吧。”边予哲拿出手机,准备搜索一家环境优雅的、符合褚陈这种高端人士气场的网吧,心里暗道,真麻烦,如果是他自己只要随便找个便宜的就好了。
      “不行,这些都是保密资料,网吧电脑不安全,会留痕迹。”
      “……”

      “你住哪儿?”褚陈问到。
      边予哲不明所以,结结巴巴地答:“就……火车站那边……有个汉庭。”
      “去你那儿。”褚陈不等他同意,自顾自地收拾起桌上的电脑、手机。

      边予哲打断他:“不是,你等会儿,充电器在公司,不是应该去你公司吗?”
      褚陈头也没抬,“没带办公室钥匙,还有,你得去电脑城帮我买一根充电器。”
      边予哲阖上双目,长叹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挣钱真难啊!

      两人走出咖啡店,打了辆车,褚陈一把拉开后车门,直接坐了进去,留下边予哲一个人站在原地。坐前排?可一般作为乙方不是应该全程陪同甲方的吗?万一褚陈有什么事情交代,他坐前排是不是不太方便?那……坐后排呢?他们两个大男人,一个背着双肩包,一个拎着电脑包,会不会太挤了……
      “你不上车,发什么呆?”褚陈透过半开的车窗侧头问到。

      死就死吧,他还是觉得自己既然要挣这两万块钱,就应该尽到一个乙方该尽的义务。
      “来了!”边予哲提高音量,从出租车尾部绕到另一侧,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出租车下了高架桥,沿着中山路驶向酒店方向,车内两人都没有说话,边予哲怀里抱着大双肩包,紧挨车门坐着。腿侧是褚陈的电脑包,像是课桌上的三八线,隔在他和他之间,将他们分的明明白白。
      边予哲忍不住开始回想,以前他们一起打车的时候是怎么坐的?也是坐后面,但会和褚陈挨得很近,他喜欢褚陈身上洗衣粉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车子穿过中山广场,停在边予哲下榻的酒店门外。酒店的楼是一座老建筑,上世纪初由日本设计师仿照欧洲文艺复兴风格打造,历经百年,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兴衰荣辱。

      边予哲一手抱着他的双肩包,一手递过来一张房卡,“8208,你先上去吧,我直接去电脑城。”
      “下车,你送我进去。”褚陈没接,一把抓起电脑包,推开车门,走了。
      “……”甲方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折腾我就这么爽吗?边予哲心理默念,两万,两万……忍了!跟着褚陈进了酒店大堂。

      打开房间门,边予哲侧身给褚陈让路:“你先休息,我这就去电脑城。”
      “等一下。”
      边予哲迅速扫了一眼房间,有些尴尬:“啊......房间是有点脏,早晨出去的急,我这就叫服务员打扫。”
      “不用,你进来,我们先谈合同。”褚陈从电脑包里拿出来一个文件袋,朝边予哲晃了晃。

      边予哲关上门,径直走进房间,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发现褚陈眉头微锁,疑惑的目光落在床角,那里正四仰八叉地躺着一条他昨晚换下来的内裤。
      太丢人了,他下意识地一把抓起内裤,两只手将它揉成团,按在手心里,然后呢?是该扔了还是藏起来?边予哲尴尬地立在原地,两条腿像灌了铅,一动不动。

      “你的?”褚陈问到。
      边予哲反问:“不然呢,别人的我能拿在手里?”
      “也是,”褚陈嗤笑一声,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喜色,“其实……洗洗还能穿。”
      “当然要洗,这可是新的,昨天第一次穿,哪能说扔就扔。”边予哲被臊的不行,顺着话一头扎进卫生间,发现双肩包还在背上,又低着头小跑出来,放下,再小跑回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褚陈双眼在房间里四处搜索着边予哲的痕迹,地上的行李箱敞开着,他只带了很少的行李,一件黑色卫衣,一条深灰色运动裤,袜子,内裤,还有一盒达喜。褚陈心头一紧,他胃不舒服吗?

      边予哲洗好内裤,感觉自己臊劲下去了,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胃疼?”
      “啊?”边予哲被褚陈没来由的一句话问懵了。
      褚陈抬手指了一下行李箱里的达喜。
      边予哲恍然,“太久没回过这边了,可能水土不服吧,这两天总是想吐。”
      褚陈语气温和,“躺下休息一会儿。”
      “我没事,今天好多了,不是还要谈合同吗?”
      “躺着也能看。”褚陈掀开被子,把两个枕头叠在一起,示意边予哲过来。

      他确实不太舒服,上午刚在高架桥上吐的翻江倒海,以为能在咖啡店喝杯热牛奶,结果又被褚陈拉着打车回到酒店。
      边予哲脱了牛仔外套,只穿一件T恤,他不好意思再脱外裤,就这样钻进被子里,上身倚靠在枕头上。

      褚陈把文件袋递给他,边予哲打开,修长的手指捏着纸张一角,将它们抽出来,细细阅读。
      他在意的无非就是乙方负责哪些内容,付款方式如何,关于违约责任,他也只详细看了甲方违约如何赔付,至于乙方的部分他大致扫了一眼,觉得没有特别不合理之处。其实他确信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违约,因为他需要钱。

      “可以。”边予哲将合同递还给褚陈。
      褚陈起身走到桌子前,从电脑包里摸出来一只黑色碳素笔和一枚合同专用章,签字,盖章。
      边予哲翻身下床,也走了过来。褚陈将手里的笔递到他面前,他接过,握笔的姿势非常好看,褚陈看的有些出神,就像初见那年他伏在讲桌前,在签到簿上签名,而他也是这样站在旁边。

      签好名字,边予哲放下笔,问到:“定金怎么付?”
      “公司会按照合同约定打到你卡上。”褚陈低头思索了几秒,“你没签过合同吗?”
      “我也没和你们这种大公司合作过,都是接散单,就微信转账了。”

      褚陈眉头微蹙,“不怕被骗?”
      边予哲轻笑,“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是现在?”
      “以前帮人练号,熬夜过了20关,早晨跟他要钱,结果把我拉黑了。”
      “多少钱?”
      “一关十五,一共三百。”
      “那……后来呢?”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在褚陈心底翻滚,涌上鼻尖。

      “后来我就学聪明了,不给钱的,我就他把账号挂到全平台,保准他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代练。”边予哲丝毫没有察觉到褚陈的情绪变化。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对了,还没去买充电器。”
      “不用了。”褚陈从后面按住他的肩膀,“你休息吧,今天就到这,明天我再过来。”说罢,褚陈将印章、合同一并装进电脑包,大步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举着手机,回身说到:“加个微信。”
      边予哲走过来,扫码,添加好友成功。

      “咔嚓”一声,按下门把手,随后又是“砰”的一声,门被关上,褚陈走了。

      边予哲站在廊灯下,望向刚刚褚陈帮他叠起来的枕头,大学时他们偶尔到东港的房子小住,他喜欢窝在床上看电视,褚陈每天都会把枕头叠起来,方便他倚靠。

      脱掉衣裤,边予哲钻进被子里,头深深埋进枕头,轻轻闭上眼,睡着了。

      “咚咚咚”一阵叩门声钻入双耳,他起身下床,走到门廊,正准备开门,低头瞄见自己浑身上下只挂着一条内裤,又钻进卫生间拿了条浴巾出来,围在腰间。“咚——”叩门声再次响起的同时,他按下门把手。

      褚陈一只手拎着电脑包和两只大袋子,另一手半握着拳举在半空中,是一个敲门的姿势。
      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褚陈,边予哲整个人怔愣住了,此刻的他只有腰腹到膝盖间裹着一条浴巾,气氛一时变得怪异,羞红慢慢爬上脸颊,喉结滚动着咽了一下。又丢人了,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脸这么红,发烧了?”褚陈张口问到。
      边予哲尴尬,“没……”
      “我饿了,自己吃无聊,请乙方一起。”话音落定,也不等面前人允许,一把推向半开的门,门把手磕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边予哲如梦初醒,虽然第一次做乙方,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甲方请客?想到这他的脸更红了,褚陈是会臊人的。
      他关上门,胡乱抓起挂在墙上的一堆衣服,一溜烟儿钻进卫生间,穿好。又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把脸,感觉脸上温度降下来,开门走了出去。

      褚陈放下手里的袋子,里面的东西被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见边予哲走过来,他命令式的口吻,“打开。”

      边予哲打开一个圆盒盖子,是清炒菜心;又打开一个海胆蒸蛋,;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开盲盒,接连打开后面的几个盒子,依次是参鸡汤、冬瓜虾仁汤、莲藕排骨汤和两份海参小米粥。这是……“稀餐”?
      见他表情疑惑,褚陈开口:“我喜欢喝汤。”

      其实边予哲想说,你是甲方爸爸,你喜欢就好,可最终还是咽到了肚子里。

      作为甲方爸爸的褚陈,当然是坐在房间内唯一的椅子上,边予哲无处可坐,便将地上的行李箱扣紧,立起,拉过来骑跨在上面。20寸的行李箱太小,他两条大长腿屈着,双脚踩地,迫使轮子保持不动。
      喝了一口参鸡汤,一股暖流从喉咙流向胃里,边予哲瞬间觉得舒服多了。褚陈点的“稀餐”很符合他的胃口,一顿饭吃完,他已经没有上午那种想吐的感觉了,只觉得整个身体暖暖的,更想睡觉了。

      正犯着迷糊,褚陈打破安静:“为什么不找一份正式工作?”
      边予哲一顿,仿佛有把刺刀猛地扎进心脏,骑跨在行李箱上的两腿跟着收紧,只用脚尖轻点着地面。低头盯着捏在手里的汤匙,慢慢搅动着所剩无几的小米粥,半晌说:“我档案里写着敲诈勒索,开除学籍。”
      “现在很多公司不查档案。”
      “但所有公司都要学历。”
      “你可以自考,可以函授,以后还可以考研......”
      “够了,褚陈,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替韩总过来,我也不想知道,但既然这活我接了,你提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但请……”边予哲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顿了两秒,声音微弱,近乎恳求,“但请别戏耍我了,行吗?”

      边予哲松开手里的汤匙,手腕卡在桌沿上,手指屈握成拳,指甲在掌心里留下深深的凹痕。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是现在这样。”褚陈解释到。
      “我不是一直这样吗?你知道的,我迟到、逃课、打游戏,不学无术。”
      “别这么说自己。”
      “我和你们不一样,你的那些建议在我这行不通。”

      褚陈喘着粗气,眉头紧锁,目光逼人:“你有什么不一样?如果你不一样,我们怎么考上同一所大学?”
      “就是考上大学才明白,以为自己终于和其他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了,可别人是平地跑,而我是障碍跑。很遗憾,最终还是被障碍绊倒,退学了。”边予哲很快平复了情绪,松开握紧的拳头,表情淡然,又补充了一句:“不对,是被开除了。”

      他一次又一次的强调自己被学校开除,用这种自嘲的方式刺激褚陈,他怕他回头,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边予哲了。如今的他陷在脏污的沼泽里,根本配不上光鲜亮丽的褚陈。他想快点结束这项工作,快点逃离连海。

      褚陈平复了一下情绪,“饭吃完了,我走了。”一手拎起电脑包,迈步走向门廊。
      边予哲想跟他道声谢谢,谢谢他的“稀餐”,一口气提到喉咙里,还没张口,那人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算不算把甲方爸爸得罪了?刚签的合同还没执行,如果明天褚陈取消合同呢?那他能拿到多少赔偿?想到这,边予哲飞身取过双肩包,翻出合同,一边看着违约条款,一边打开手机计算器。2000块,他长吁一口气,还好够往返车票加两天的住宿了,自己没赔钱。

      房间里电话响了,是酒店客房服务,边予哲礼貌回答:“不用打扫了,明天退房。”
      挂断电话,他一头载倒在床上,枕上褚陈叠起来的枕头,心里空落落的。褚陈明天大概不会来了,这会不会是他和褚陈最后一次见面?如果以后……对了,他加了他微信。
      边予哲立刻起身,一只脚趿拉着拖鞋,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太扁了,另一只脚怎么也伸不进去。他蹙眉“啧”了一声,一条腿蹦跶着到桌边,抓起手机,随后转身,另一条悬空的腿直接从床脚踩上来,扑倒在床上。

      他有些紧张,心脏越跳越沉,手指轻抖,点开褚陈微信,名字很简单,一个“陈”字。他记得他以前微信名就叫褚陈,现在连“褚”字都省略了。又点开头像,白底黑字,是一个楷体书法“陈”字,头像和名字一样无聊。
      点开朋友圈,边予哲想知道褚陈的一切,一条横线映入眼帘,什么都没有。可褚陈以前明明是发朋友圈的,所以……是屏蔽了他?他连窥探他的资格都没有。
      就这样盯着那条横线,看了很久,久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手机还在手心里握着,褚陈没联系他。看来合同是彻底没戏了,他准备起床收拾东西回宁阳了。

      手机突然响了,是韩总,这是来通知他取消合同的吧,他暗自腹诽,接起电话:“韩总,您好!”
      “小边啊,陈总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合同已经签好了,但是他电脑关机,所以测试的事你们没有详谈。”
      “嗯……是的。”边予哲支支吾吾到。
      “还是昨天那间咖啡店吧,下午一点钟,我们见面聊一下。”
      “可褚陈......,陈总昨天说那儿网速不行。”
      “不用现场测试,我和你简单讲讲,你回去自己操作就好了。”
      边予哲有些疑惑,思索了几秒追问:“陈总……他会一起来吗?”
      “陈总不负责这个项目,他昨天就是临时帮我个忙。”

      其实他是想问褚陈没有把合同取消吗?可听到韩总说褚陈只是临时帮忙,他又觉得或许褚陈根本不在意昨天发生的一切,是他自作多情了。边予哲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悲伤,“下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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