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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面基被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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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予哲初次踏入这座城市时是夏末秋初,那一年他刚满18岁,第一次离开家,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下了火车乘地铁又转公交,辗转到了金洲路321号。
站在这座他幻想过很多次的校园门外,边予哲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手机,“咔嚓”一声按下快门键。照片里天空蒙着灰色,大理石修砌的校门高大气派,凹刻着金色行楷:连海大学。
“怕是要下雨了。”一位中年男家长对身边的女生说到。
“妈,别拍了,我们快进去吧。”女生转身朝站在边予哲身旁、正举着手机的中年女人大声喊到。
闻声,边予哲扭头望向他们,又顺势环顾四周。新生报到的日子的确热闹,有的是父母陪同,有的是全家老少齐出动,他甚至瞧见一个女生怀里抱着一只小泰迪,身后跟着七八位亲属,女生抚着泰迪的小卷毛说到:“这就是姐姐的学校啦!”这年头连狗都能来送新了,而他却孤身一人。
边予哲将手机揣进裤子口袋,低头扫了眼脚上的白色运动鞋,某国产大牌,主打性价比,出门前被他洗刷的干干净净,这是今年生日时他为自己置办的成人礼。
额前的黑发柔软地垂下来,被风吹的有些乱,他抬头向后甩了甩,走进校园,主路两旁的银杏树被风吹的频频点头,像是在向他打招呼,欢迎他的到来。
“嘀,嘀,嘀——”周遭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响起,登时将他从回忆中拉回来。
边予哲扬起下巴,眉头微锁,透过汽车挡风玻璃向前张望,“师傅,前面什么情况?”。
“看不清楚啊,”出租车司机啧声,“小伙子,你在车里坐着,我下去看看。”司机从扶手箱里翻出半包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又低头翻出来一只打火机,将烟点燃,嘬了一口开门下车。
边予哲看着司机这一套行云流水,暗自腹诽,这不就是找借口抽烟吗?
“就是最后那辆车全责“,”你们报保险吧“,”快点吧,大家都堵着呢”路人你一言我一语。司机算是弄明白了,猛嘬了两口烟,扔下烟蒂,抬脚碾灭。
“三车连撞,我看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司机走回来,他没打算重新坐进车里,打开驾驶门,只探进半个身子,冲后排的边予哲摇头道。
“师傅,我约了人,就要迟到了,您给想想办法。”边予哲一双杏眼瞪着,眼底的焦急更甚了。
“哎,这高架桥上能有什么办法,我比你还着急呢,这不耽误我赚钱吗?”
边予哲沉默片刻,开口:“算了,我走过去,多少钱?转给您。”
司机惊讶,“走去?开玩笑吧?这离你要去的地方远着呢。”
“没事,我腿长,走得快。”边予哲掏出手机,扫码,支付成功。正准备熄灭屏幕,突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小边,我临时有点事,找了其他同事跟你面谈,还是我们约好的咖啡店”。
边予哲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淡定地回复:“好的,韩总,您忙您的。”
“今天一直忙,忘记提前告诉你了,这是我同事联系方式。”
一张联系人截图发了过来,“陈总,138********”边予哲一边默念电话号码一边输入到手机通讯录。
打开车门,一阵秋风卷着海盐的味道涌进胸腔,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了,然而此时此刻,这是令他作呕的味道。边予哲扶着桥边护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连海市的秋天阳光格外的足,透过云层,洒在满地的落叶上,晃的人睁不开眼。
后背的双肩包装着笔记本电脑,跑起来愈发的沉,牛仔外套里的薄T恤此刻已经被汗水打湿,额前的碎发也被浸成了一小缕。
事实证明,腿再长,路走多了也会累,跑久了也会酸。没力气了,边予哲站在路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缓了片刻,他决定先发制人,摆出哄对象般气壮山河的架势,分分钟拟出两千字腹稿,掏出手机,准备道歉。
咖啡店里,褚陈抬起手腕,垂眼看着腕表上跳动的秒针,已经超出约定时间5分21秒了。那人为什么还没来?褚陈心里隐隐地漫上一丝焦躁。
桌上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赫然跳出来三个字“边予哲”,褚陈目光微闪,喉结上下滚动着,任凭手机铃声贯穿整间咖啡店,迟迟没有按下接通。
咖啡店不大,窗边的两张桌位,前面这张坐着褚陈,后面的看起来像两个高中生,正在写作业,听见一直作响的铃声,向褚陈投来嫌恶的目光。服务员见状立刻过来提醒,“先生,您的电话。”
“知道,谢谢。”褚陈冷言道。
接起电话,咖啡店终于恢复安静,褚陈没出声,电话那边的人满含歉意:“不好意思,陈总,路上出了点意外,麻烦您稍等,我就快......。”褚陈只冷冷的“嗯”了一声,不待对方说完,“啪”地挂断电话。
感觉到新任甲方爸爸冷硬的态度,边予哲懊悔的啧了一声,完蛋了,这单生意算是凉了。这是他离开学校这么多年接到的最大一单生意,只要完成测试,提出意见,就能纯挣两万块。看来自己这辈子注定是与富贵二字无缘了。
只有褚陈自己知道,他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就要露马脚了。
走到一家咖啡店门前,边予哲仰头看了一眼店名,抬手推开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摸出手机,看清来电人后,他一步退到店门外,翻过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日期,表情淡淡的,按下接通键。
“予哲,今天5号。”电话那边的女人先开了口,平静的语气中掺杂着小孩的哭闹声。
“知道了。”边予哲同样毫无情绪地回答。挂了电话,他打开手机银行,输入一串数字。几乎是同时,手机里收到了银行的短信通知:您的账户于10月5日向孟晓尾号6534的银行卡转账6000元,账户余额22310.98元。
熄灭手机屏幕,边予哲大步迈进店内。
“先生您好!请问您几位?”从边予哲推开玻璃门的那一刻起,服务员就迎了上来,见他挂断电话才开口招呼到。
“您好!我找人。”边予哲边说边向里面张望着,“是一位先生。”
“是不是窗边那位?也是在等人的。”服务员扬起手臂,指向窗边最前面的座位。
其实边予哲想说他也不知道,没见过,他只是来面基的。
初次见面就迟到了,边予哲忐忑地做了个深呼吸,扯了扯衣服下摆,朝窗边走去,停在第一张餐桌前,微弓起上身,试探地问:“请问,您是陈总吗?是韩总介绍我过来的。”
话音落定,座位上的人没有立刻回答。边予哲目光下移,落到男人修长的双手上,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瘦削的手指正在面前的笔记本键盘上飞速敲击着,似是在处理某项紧急的工作。
他的目光随着手臂向上游走,停在一枚小小的胸针上,那是一片素雅的银杏叶,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静静地趴在男人黑色的西服领口,十分文雅。
男人轻敲了一下回车键,慢慢地抬起头,一双丹凤眼定定地看向他。
看清男人的脸,边予哲倏地僵立在原地,两片薄唇轻微地抖动着。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灵魂出窍了,又或者是做梦了,不然怎么会遇见他呢?
男人挑了挑眉,“怎么?不认识了?”
“褚陈?”边予哲出窍的灵魂被褚陈一句话拽回身体里,不是梦。
褚陈站起身,他和他之间只隔着一张餐桌,微微向前轻身,褚陈伸出右手,是一个握手的姿势,“好久不见!”
边予哲反应不过来,一秒、两秒......十秒,还是反应不过来。
褚陈见状收回手,挺直了身体,说到:“坐吧。”
边予哲没有动,大脑终于从乱作一团的思绪中抽出:“你就是……陈总?”
“嗯。”依然是刚刚他们通话时那样冰冷的语气。
边予哲满脸疑惑,“所以......你知道今天过来的是我?”
褚陈平静地回答他:“知道,所以我替韩扬来了。”
发觉自己被人当猴耍了,边予哲胸中怒火燃起,两条手臂撑在桌边,死死攥住桌沿,指甲泛白,手背青筋凸显,咬牙切齿地反问:“有趣吗?戏耍我博您褚……陈总一笑了吗?”
褚陈轻笑一声:“还行!”
听罢,边予哲的呼吸变得愈发粗重,胸腔随着每一次喘息而起伏,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快要被吹爆的气球,下一秒就会炸裂开来。
褚陈到是自然的很,移步到对面,两只手覆上边予哲的肩膀,将他向后轻推,按坐下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我是来跟你谈项目的。”
“服务员,一杯热牛奶。”坐回座位,褚陈向服务员摆了摆手,转过头对上边予哲的脸:“我记得你以前嫌咖啡太苦,就擅自做主给你点牛奶了。”
边予哲没接话,只是阴着脸,反问:“跟我谈项目,不怕被我敲诈吗?”
褚陈表情淡然:“两万块满足不了你的胃口吗?”
“呵!谁知道呢,毕竟我是有前科的人。”边予哲嗤笑一声,忽然冷下脸,拖长尾音,一字一顿,“敲诈勒索,证据确凿。”